□ 李包庚 耿可欣
近年來,資源約束趨緊、環境污染嚴重、生態系統退化,越來越嚴重地威脅到人類自身的生存與發展。嚴酷的現實倒逼人們反思:人類如何才能緩解或消除生態環境危機從而實現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在全球深陷生態環境困境的危急時刻,習近平總書記著眼于全人類共同福祉,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倡議,呼吁攜手共建“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榮、開放包容、清潔美麗”的世界。黨的二十大報告強調:“大自然是人類賴以生存發展的基本條件。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內在要求。”(1)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49-50頁。因此,我們要“推動綠色發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要“積極穩妥推進碳達峰碳中和,積極參與應對氣候變化全球治理”,為加強生態環境保護、維護全球生態安全、推動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提供了價值遵循與方法指引。
隨著全球生態環境問題日益突出,特別是全球氣候變暖、生物多樣性銳減、臭氧層耗竭、水資源狀況惡化等問題對人類的生存與可持續發展構成嚴重威脅,加強生態環境治理、守護綠色地球家園正成為越來越多國家的共識。然而,全球生態治理中存在亟待破解的公正價值訴求缺失、治理主體之間的利益沖突、生態治理存在責任“赤字”等現實困境。
價值觀是人們評判事物并指導自身行為的一種思維或取向,對人的行為具有定向和規范的作用。在全球生態治理領域,如果治理主體的價值觀一致,大家認同相同的規則、法律和制度,并愿意以此來規范自身的行為,那么全球生態治理將會毋庸置疑地取得顯著成效。但現實情況卻令人尷尬:治理主體的價值觀各不相同,諸多治理主體各行其是,甚至互相指責,大家并不是在如何守護共同的地球家園上尋求共識,而是在如何占據更多的生態資源、增加自身的排放權上爭論不休。在參與全球生態治理的諸多行為體中,關注更多的是自身的、短期的利益,而不是全球共同的、長遠的利益。
在西方發達國家主導的生態治理體系中,一方面是享受著優美的生態環境、維持著舒適生活方式的發達國家積極尋找各種路徑和方法將生態危機轉嫁到發展中國家,掌握著生態話語主導權;另一方面是資源依賴型、單一出口型并因過度開采自然資源導致生態環境惡化的發展中國家在經濟發展起步時就遭遇嚴苛的生態環境保護要求。這是“馬太效應”在生態治理領域的表現,即經濟越發達的國家越有能力治理環境污染,經濟越不發達的國家越是在環境問題上捉襟見肘。全球生態治理缺乏公正的價值觀念,廣大發展中國家在全球生態治理中一度處于邊緣地帶,陷入話語“失聲”的窘境,這已經無法滿足新興經濟體的現實訴求,無法有效應對氣候變化等生態難題,“這種只顧發達國家的后發展權益、不顧發展中國家基本生存權利的失衡格局,必然導致‘救生艇’傾覆,走向整體毀滅的‘反人類’結局”(2)李丹、李凌羽:《“一帶一路”生態共同體建設的理論與實踐》,《廈門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2020年第3期。。
在全球生態治理中,國家是當仁不讓的行為主體,雖然也存在許多非政府組織參與生態治理,但是若想在全球范圍內采取有效的一致行動,仍需要在國家這一實踐主體之間簽署具有約束性的條約。由于部分單邊主義國家屢次違反國際環境公約協定,全球生態治理陷入“集體行動困境”。于發展中國家而言,他們面臨著發展經濟、改善民生、保護環境等多重任務,在參與全球生態治理中客觀存在技術和資金方面的短板,因此很難發揮建設性的作用;于發達國家而言,他們以維護全球生態平衡之名強調世界各國應在全球生態治理中承擔同等的責任,拒絕承擔其歷史性的責任,同時也沒有完全兌現為發展中國家在可持續框架下應對生態危機提供資金和技術方面的支持。公正價值訴求的缺失不僅提高了全球生態治理的成本,同時也增加了全球生態治理的難度。
全球生態治理的核心問題是世界各國的利益取舍。馬克思曾指出,“‘思想’一旦離開‘利益’,就一定會使自己出丑。”(3)《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86頁。生態危機主要是利益沖突引起的,全球性的生態危機是諸多國家主體間的利益沖突在生態領域的深刻反映。生態治理主體的利益沖突主要表現為在世界各國面臨有限生態資源和巨大生態治理支出的背景下必然產生國家利益與全球利益、經濟利益與生態利益、短期利益與長遠利益、局部利益與整體利益、不同治理主體內部利益與主體之間利益的矛盾沖突。以美國為代表的發達國家奉行本國利益至上的行為法則,2001年時任美國總統的小布什以“減少溫室氣體排放會影響美國經濟發展”和“發展中國家也應該承擔減排義務”為由,宣布單方面退出《京都協定書》,2017年美國前總統特朗普以給美國帶來“苛刻財政和經濟負擔”為由,宣布退出《巴黎協定》,嚴重損害了全球生態治理的公平、效率和成效,給全球生態治理前景蒙上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在全球化背景下,一個國家或民族的生態問題往往會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逐漸擴散到其他國家或地區,例如氣候變化、海洋污染等生態問題便具有跨地域性。由于發展目標和利益訴求不盡一致,各個治理主體采取的治理方案和行動難免會受到自身利益驅動,容易產生利益矛盾沖突和信任缺失等弊端,使全球生態治理的相關政策在“利益過濾”的影響下受到阻滯,整體性公共利益的最大化實現最終將會讓步于局部地區利益的博弈。總之,諸多治理主體之間對于各自利益的盤算,特別是以犧牲別國的利益為代價來滿足自身利益的利己主義行為以及將局部利益置于全球整體利益之上的短視思維,都是阻礙全球生態合作共治的重要阻力。國家主權獨立原則決定了本國的事務由本國人民當家作主,不受其他國家的干涉,主權國家可以自主決定對自然資源的開發和利用,即使把經濟利益置于其他利益之上,別的國家也無權過問或指責。但是無論如何宣揚“國家利益至上”原則,都無法改變世界已經成為一個榮辱與共的命運共同體的客觀事實,在全球性生態危機面前,任何一個國家或民族都無法逃脫。世界各國應當以團結取代分歧、以理性消除偏見,聚焦全人類的共同利益,匯聚守護生態福祉的強大合力。
在全球生態治理中,不同國家對自身承擔的治理責任有不同的理解。發達國家認為,一方面發展中國家處于現代化過程中,消耗了大量的自然資源,排放了大量的污染廢棄物,是當今溫室氣體的主要排放國;另一方面,發展中國家龐大的人口基數、過快的人口增長消耗了大量的資源,導致地球資源約束趨緊。因此,發展中國家理應擔負起全球生態治理的首要責任。相反,發展中國家對此有不同意見。首先,發達國家自工業革命以來大量使用煤炭、石油等化石燃料,無限制地進行碳排放,使地球遭受巨大的破壞與污染,因此發達國家對此負有不可推卸的歷史責任;其次,發達國家為了實現資本增殖,不斷擴大生產規模,為了避免本國自然資源的枯竭,開始將魔爪伸向發展中國家,公開掠奪豐富而廉價的自然資源;最后,發達國家在資本邏輯驅使下,把發展中國家當作“垃圾回收站”,將高能耗、高污染、高排放的“夕陽產業”轉移到發展中國家,看似推動了發展中國家的工業化進程,但在實質上卻對發展中國家的生態環境造成了不可逆轉的破壞。因此,發展中國家并不是生態環境的主要破壞者,而是生態污染的真正受害者。如果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在責任分擔上難以形成共識,無法以切實可行的舉措共同推進全球生態治理,最后的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引發全球生態的“公地悲劇”。
全球生態治理的非競爭性和非排他性使其具有純公共產品的特質。因此,在生態治理過程中,不論治理主體對生態治理所作貢獻的大小,都可以非競爭性地享有集體行動所創造的成果,這就意味著即使某一行為主體不參加生態治理,甚至在污染生態環境,該主體依然可以享受其他參加治理的主體所創造的生態治理成果,并且其對環境破壞所造成的負外部性由其他主體承擔并治理,這必然導致某些國家在生態治理過程中產生“搭便車”行為,為逃避其治理責任提供了可乘之機。生態治理“責任赤字”反映出國際社會長期存在權利與義務的紛爭,更體現出全球生態治理上的“價值觀缺失”。
隨著人與自然之間緊張與沖突關系愈演愈烈,全球生態環境惡化是整個人類面臨的共同挑戰。人類命運共同體視域下的全球生態治理體現了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的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只有世界各國始終堅持綠色發展理念、堅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堅持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原則、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等基本原則,才能有效應對和解決全球性的生態危機,真正實現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的和諧共生。
恩格斯告誡人類,“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人類對自然界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對我們進行報復。”(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998頁。面對日漸突出的生態危機,飲鴆止渴式的發展方式已經走到了盡頭,尊重自然、保護生態的綠色發展方式昭示著未來。自然資源并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因此人類的生產實踐活動不能超出生態環境容量和資源可承載的范圍,一旦超越生態閾值,就會遭受自然界無情的懲罰。正如環保領域的先驅者羅馬俱樂部所強調的,“地球是有限的,任何人類活動愈是接近地球支撐這種活動的能力限度,對不能同時兼顧的因素的權衡就變得更加明顯和不可能解決。”(5)丹尼斯·米都斯等:《增長的極限——羅馬俱樂部關于人類困境的報告》,李寶恒譯,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95頁。這就要求人類在開發和利用自然資源時,要堅持節約優先、保護優先、自然恢復為主的方針,切實踐行“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發展理念,深入探究綠色生態價值轉化為經濟效益的有效途徑。
面對資源耗竭和環境污染的嚴峻形勢,堅持綠色發展,建設生態文明成為世界各國人民的迫切需求和共同期盼。“兩山論”是綠色發展的具體表達,是對經濟發展和生態保護兩者之間辯證統一關系的生動表述。“建設人與自然高度和諧的生態文明社會,就必須要堅持走資源節約型、環境保護型的綠色發展道路,就必須堅持走既有生機盎然的‘綠水青山’,又有物質豐富的‘金山銀山’的綠色發展道路。”(6)趙建軍、楊博:《“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哲學意蘊與時代價值》,《自然辯證法研究》,2015年第12期。可持續發展已成為時代潮流,綠色、循環、低碳發展逐漸成為新趨向。世界各國在疫情后的經濟復蘇中絕不能重回高污染、高排放發展的老路,絕不能以犧牲生態環境為代價換取一時的經濟增長,要處理好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之間的關系,建立綠色低碳循環經濟體系,堅持走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以更低的代價推動全球經濟均衡復蘇、綠色復蘇、可持續復蘇。
地球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唯一家園,建設美好家園是人類共同的愿望。“國際上的事應該由大家共同商量著辦,世界前途命運應該由各國共同掌握,不能把一個或幾個國家制定的規則強加于人,也不能由個別國家的單邊主義給整個世界‘帶節奏’。”(7)習近平:《同舟共濟克時艱,命運與共創未來——在博鰲亞洲論壇2021年年會開幕式上的視頻主旨演講》,《人民日報》,2021年4月21日第2版。由于部分國家粗暴踐踏國際規則與共識,采取“合則用,不合則棄”的雙重標準,“退群”“毀約”成癮,盡顯霸權霸道霸凌底色,嚴重破壞了全球生態治理的多邊合作機制,“使得本來就有所欠缺的全球減排目標更是雪上加霜,進一步擴大了全球氣候治理的責任缺口。”(8)劉洋、李燕芳:《回到馬克思:全球生態正義的重塑及當代踐行》,《中國地質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0年第6期。世界各國應當共同協商全球生態治理大計,共同制定全球生態治理規則,共同分享全球生態治理成果,努力推動全球生態治理體系朝著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發展。
全球環境和氣候變化帶給人類的挑戰是現實的、嚴峻的、長遠的,當務之急在于堅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則,加強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保護等領域的國際對話交流,攜手應對挑戰,守護藍色星球,共建綠色家園。只有踐行真正的多邊主義,才能吸納多極力量,推動國際社會共同參與全球生態治理,為我們的子孫后代留下天藍、地綠、水清的美麗家園。世界各國是同舟共濟的命運共同體,應對全球生態危機是全人類的共同事業,單邊主義不得人心,攜手合作方為正道。只有踐行真正的多邊主義,世界各國團結一致,努力構建合作共贏、公平正義的全球生態治理體系,打造主權國家、國際間政府組織、跨國公司、非政府組織和公民等多元主體治理模式,才能切實解決氣候變暖、生物多樣性銳減等全球性生態問題。各國要堅持聯合國在生態治理規則制定中的主渠道作用,遵循《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巴黎協定》等國際條約的目標和原則,堅持維護和踐行真正的多邊主義,堅決反對借多邊主義之名搞小圈子和集團政治之實,捍衛和鞏固來之不易的全球生態治理成果。
在生態危機日益嚴重的現實背景下,環境風險以全球性的規模擺在每一位地球公民面前,其將產生的后果是難以預料的。厘清不同民族國家在全球生態治理中的責任和義務、促進治理責任與發展能力的匹配原則貫徹各個環節是實現全球生態治理體系公正合理的必由之路。“共同責任”是前提和基礎,生態環境問題是各國面臨的共同挑戰,僅靠一個國家或是幾個國家的力量解決全球生態難題是不現實的,任何國家在應對全球生態危機的共同事業上都責無旁貸。世界各國應當立足全球視野,共同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旗幟鮮明地反對在全球生態治理上的責任推諉,共同呵護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家園。“區別責任”是關鍵和核心,由于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發展階段、歷史責任和應對能力不同,以此來界定各自對生態問題承擔的差別責任,從而彰顯生態公平與生態正義。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曾用賽車做比喻,生動形象地說明統一的標準是不公平的,因為“有的車已經跑了很遠,有的車剛剛出發”(9)中央文獻研究室:《習近平關于社會主義生態文明建設論述摘編》,中央文獻出版社2017年版,第132頁。。
在全球生態治理領域應當摒棄“一刀切”的行為,采用“因地制宜”的原則界定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生態治理責任。強調“區別責任”并不是為發展中國家推卸生態責任,而是因為工業革命以來發達國家大量消費化石能源所產生的二氧化碳累積排放導致大氣中溫室氣體的濃度不斷增加,加劇了全球氣候變暖,所以發達資本主義國家“不僅必須承擔氣候歷史責任,而且應該承擔全球溫室氣體排放的主要責任”(10)張云飛:《氣候資本主義的實質和超越》,《馬克思主義研究》,2022年第1期。。只有堅持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原則,才能最大限度地調動世界各國參與全球生態治理的積極性,匯聚最廣泛的全球共識,凝聚最有效的全球行動,推動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實現人類社會的永續發展。
生態環境關乎人類文明興衰和可持續發展,人類社會發展必須將建設生態文明擺在突出位置,保護生態環境是順應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正確選擇。“近年來,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喪失、荒漠化加劇、極端氣候事件頻發,給人類生存和發展帶來嚴峻挑戰。”(11)習近平:《共同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在“領導人氣候峰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21年4月23日第2版。大自然給予人類無私的饋贈,也會給人類帶來災難。協調人與自然的關系是人類面臨的永恒課題。人類在自然面前具有受動性,人類作為自然存在物,必然受其周圍自然環境的限制和制約,因為人類的生存和發展無法脫離自然界而獨立存在,唯有遵循自然規律才能走向繁榮,這就要求人類要打破阻礙人與自然之間和諧共生的觀念隔閡,正確認識二者之間交融一體、生命相連的關系。
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理念,既要克服“生態中心主義”的錯誤傾向,將生態文明理解為人類實踐活動未涉足的“荒野”,使人回歸到自然的生存狀態,限制人類社會的整體發展;也要消除“人類中心主義”的錯誤思潮,認為自然界的萬物都是圍繞人類這個中心而展開的,把人類與自然之間的關系簡單歸結為利用與被利用、控制與被控制的工具性關系,完全割裂了人與自然的辯證關系。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生態自然觀是中國參與全球生態治理的“綠色宣言”,旨在保護人類賴以生存的生態系統的完整性和可持續性,讓良好的生態環境成為全球經濟社會可持續增長的穩固支撐,擺脫了盲目追求經濟增長的單一向度的現代化思維方式,防止人類陷入“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全球性生態危機的窘境。在全球生態治理過程中,人類只有遵循可持續發展理念,堅持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樹立“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意識,堅守自然的安全邊界和底線,把人類活動限制在生態環境能夠承受的限度內,對山水林田湖草沙進行一體化保護和系統治理,推動形成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新格局,共同建設清潔美麗的世界。
共同維護全球生態安全、提升全球生態治理能力是世界各國義不容辭的責任。習近平總書記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偉大倡議,呼吁各國攜手共建“清潔美麗的世界”,超越地域、種族、民族、文化和制度等差異,重塑生態價值觀,凝聚生態共識;重構生態利益觀,實現利益共享;重建生態責任觀,彰顯責任擔當,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愿景,為實現生態正義提供了價值遵循和實踐指向。
價值觀是行動的先導,有什么樣的價值觀就有與之相應的行事方式。全球性生態危機正是由于缺少正確價值觀的引領所致。“不絕于耳的環境災害事件,從地下水到大氣層各級生態圈的污染與破壞已使地球滿目瘡痍,不堪重負”(12)賈學軍:《福斯特生態學馬克思主義思想研究》,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56頁。,福斯特也強調地球已經成為一顆“脆弱的星球”(13)J.B.Foster, The Vulnerable Planet:A Short Economic History of The Environment, New York: Monthly Review Press,1999,p.11.。如果只把自然界看作價值客體,把人類看作價值主體的話,人類在開發和利用自然時便會缺少對自然的尊重,而只是將其作為滿足貪婪欲望的工具,大自然最終會站在人類的對立面,這將成為人類生存和發展的“阿喀琉斯之踵”(14)阿喀琉斯之踵(Achilles′ Heel),原指阿喀琉斯的腳后跟,現引申為致命的弱點、要害。荷馬史詩中的英雄阿喀琉斯,全身只有腳后跟唯一一處“死穴”。后來,他被帕里斯一箭射中腳踝而死去。后人常以“阿喀琉斯之踵”譬喻這樣一個道理:即使是再強大的英雄,也有致命的死穴或軟肋。。只有超越以往人與自然主客二分的對立思維,樹立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整體主義生態價值觀,不再把自然視為純粹“無言的存在”,才能逐漸擺脫殺雞取卵式地掠奪自然資源進而遭到自然界報復的窘境,才能更好地維持和保障人類賴以生存的自然生態系統長期處于穩定、平衡、可持續的狀態。 “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15)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23頁。,人的發展與自然的發展相互影響、相互聯系、相互制約,“當人類合理利用、友好保護自然時,自然的回報常常是慷慨的;當人類無序開發、粗暴掠奪自然時,自然的懲罰必然是無情的。”(16)習近平:《推動我國生態文明建設邁上新臺階》,《求是》,2019年第3期。因此,世界各國亟需矯正不平等、不道德的發展方式,告別高污染、高耗能、高排放的“黑色”發展之路,摒棄人與自然二元對立生態價值觀,擺脫西方發達國家“先污染后治理”的路子,以全新的發展理念引領全球生態治理,“以前所未有的雄心和行動……共同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17)習近平:《共同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在“領導人氣候峰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21年4月23日第2版。,防止生態危機的持續擴散和深化。
正確把握生態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的關系始終是事關人類社會永續發展的關鍵。習近平總書記將二者的關系形象地比喻為“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指出“如果能夠把這些生態環境優勢轉化為生態農業、生態工業、生態旅游等生態經濟的優勢,那么綠水青山就變成了金山銀山”(18)習近平:《之江新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53頁。。可見,生態環境與人類活動并不是絕對對立的,而是互相轉化、互相優化的關系。世界各國在統籌生態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時,處理好“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的關系,逐步淘汰高消耗、高污染、低環保的經濟增長方式,加快形成節約資源和保護環境的空間格局、產業結構、生產方式、生活方式,推動實現“生態的工業化”到“工業的生態化”的重大轉變。“任何以犧牲生態環境為代價的發展方式都是錯誤的,只有珍惜自然、保護生態才會有前途和希望。”(19)李包庚:《世界普遍交往的人類命運共同體》,《中國社會科學》,2020年第4期。只有把經濟活動限制在自然資源和生態系統所能承載的限度內,給自然生態留下休養生息的時間和空間,才能推動經濟社會的發展建立在資源高效利用和綠色低碳的基礎之上。
在馬克思恩格斯看來,人類的物質生產活動是在自然環境中展開的,只有尊重大自然的發展規律,維護生態平衡,才能促進人、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三者之間物質、能量新陳代謝的正常進行,保證人類生理機能的正常運轉。生態文明是人類文明發展的歷史趨勢。隨著生態文明因子發展壯大為人類文明的主導因素時,人類將跨越工業文明設置的生態危機的“陷阱”,找準自我在宇宙中的角色定位——從自然的主宰者變為自然的守護者。地球是我們共同的家園,在人類“只有一個地球”的世界呼聲中,習近平總書記提出“共同構建地球生命共同體,共同建設清潔美麗的世界”(20)習近平:《共同構建地球生命共同體——在<生物多樣性公約>第十五次締約方大會領導人峰會上的主旨講話》,《人民日報》,2021年10月13日第2版。等重要倡議,形成了義利兼顧的全球生態治理觀。由于全球生態治理體系呈現出“中心—外圍”的結構,處于中心位置的發達國家具有參與并制定環境規則的能力,而外圍的發展中國家在全球生態治理上的話語權和參與度較弱,對于西方國家主導的環境規則往往“逆來順受”。未來,中國將團結各方力量協調推動生態治理領域規則的重構,提升發展中國家在全球生態治理領域的話語權,形成多元共治的全球生態治理體系。
自工業革命以來,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為了攫取超額利潤而無限制地開采自然資源的短視發展方式,以及為了保全本國的生態環境將污染產業轉移到相對落后的發展中國家的自私行為,只會把地球推向不可逆轉的災難邊緣。生態問題已經演變為全球共同面臨的棘手問題,“沒有哪個國家能夠獨自應對人類面臨的各種挑戰,也沒有哪個國家能夠退回到自我封閉的孤島”(21)《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3卷,外文出版社2020年版,第46頁。,任何一個國家、民族或地區都無法孤立地存在和發展下去,世界各國已然成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命運共同體。以資本邏輯為主導的資本主義制度已經成為構建全球生態正義的最大障礙,誠如馬爾庫塞所言,“我們必須反對制度造成的自然污染,如同我們反對精神貧困化一樣。”(22)H.馬爾庫塞等:《工業社會和新左派》,任立新譯,商務印書館1982年版,第128頁。在“兩制并存”的現實語境下,人類命運共同體創造性地發展了馬克思自由人聯合體的價值理想,摒棄了資本邏輯的全球化發展路向,倡導綠色、共享、包容的發展方式,協同推進全球生態治理。人類命運共同體所蘊含的生態文明思想掙脫了“經濟理性”的禁錮,是人類生態思想的革命性變革。這一偉大構想科學地回答了如何協調經濟發展與生態保護這一時代之問,為加快破解全球生態危機注入信心與力量。
在全球經濟發展與自然生態資源的矛盾愈發凸顯的情況下,“人類和經濟發展指標不應該再完全或者主要反映物質增長和技術進步, 而必須考慮到個人、 社會和環境的福利。”(23)烏爾里希·杜赫羅:《全球資本主義的替代方式》,宋林峰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206頁。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超越了霸權邏輯和“贏者通吃”的全球治理模式,主張生態治理要遵循生態平等和生態正義的基本價值原則,合理協調不同國家、地區和民族在自然資源的分配與占有、保護與治理等諸方面的利益關系,聚焦共同利益,公平公正地分配環境污染治理的責任與義務。換言之,只有把生態環境保護與治理、經濟可持續發展以及保障改善民生統一起來,才能確保人類在世世代代幸福安康中實現永續發展。人類整體性、長遠性的利益是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終極追求,如果世界各國都“抱著功利主義的思維,希望多占點便宜、少承擔責任,最終將是損人不利己”(24)《習近平談治國理政》第2卷,外文出版社2017年版,第529頁。,唯有秉持安危相連、命運與共的相處之道,摒棄“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利己主義思維方式,尋求利益交匯點和契合點,為實現利益共享創造更多機會,通過國家間的合作共贏與共同繁榮,抵御全球生態系統退化和生物多樣性銳減對人類生存和發展構成的重大風險,為共同建設美麗的地球家園擘畫宏偉藍圖。
人類的生存環境面臨著嚴峻挑戰,國際合作尤為重要。如果各國在全球生態治理上都將本國利益凌駕于他國利益甚至是全球利益之上,只會延長談判的周期、抬高合作成本,造成許多保護環境的承諾進展緩慢,陷入集體行動的困境。美國出于一己之私考慮,于2017年悍然退出《巴黎協定》,動搖了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氣候治理體系的根基。全球生態與氣候治理,出路在于堅持多邊主義和團結合作。在全球生態治理領域面臨領導力赤字、公共產品赤字、集體行動困境的大背景下,應對全球性生態危機并不是一種零和游戲,世界各國秉持合作共贏、利益共享的原則,廣泛開展生態環境保護的多邊合作,凝聚全球生態治理的強大合力,有效框定各方應履行的義務責任,規避集體非理性的“囚徒困境”陷阱,才能“讓子孫后代既能享有豐富的物質財富,又能遙望星空、看見青山、聞到花香”(25)習近平:《共謀綠色生活 共建美麗家園——在二〇一九年中國北京世界園藝博覽會開幕式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9年4月29日第2版。。在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的指引下,中國始終遵循國際合作原則,支持聯合國環境署在全球生態治理中發揮更大的作用,拓寬國際環境合作治理領域,倡導綠色、低碳、循環、可持續的新型合作模式,構建全面系統的綠色金融體系,通過綠色合作打破不合理、不合法的綠色貿易壁壘,實現“真發展”和“好發展”的有機統一。
在全球化背景下,世界普遍交往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深入、更廣泛地開展,各國之間的聯系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頻繁、更緊密。隨著全球生態危機日益嚴峻,任何國家和地區都難以單獨取得生態治理的勝利。某些發達國家無理地要求發展中國家背負更多的環境保護責任,讓發展中國家為其造成的環境污染“買單”,妄圖要求發展中國家承擔主要的減排任務,赤裸裸地展示出霸權主義的傲慢作派。即使是在局部地區發生了生態危機,也有可能產生“蝴蝶效應”,將其危害波及全球各地,乃至子孫后代。因此,生態文明關系到人類文明的未來走向,建設綠色家園是全人類的夢想和事業,“只有并肩同行,才能讓綠色發展理念深入人心、全球生態文明之路行穩致遠。”(26)習近平:《共謀綠色生活 共建美麗家園——在二〇一九年中國北京世界園藝博覽會開幕式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9年4月29日第2版。世界各國應當立足全人類整體利益與前途命運,共同構建人與自然生命共同體,旗幟鮮明地反對在全球生態治理上的責任推諉,“堅持同舟共濟、權責共擔,攜手應對氣候變化、能源資源安全、網絡安全、重大自然災害等日益增多的全球性問題,共同呵護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家園”(27)習近平:《弘揚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建設合作共贏美好世界——在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發表60周年紀念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4年6月29日第2版。,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目標,共同構建人類光明未來的美好期盼。
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是踐行公平、“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和各自能力原則,促進和維護全球生態正義的最優方案。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疊加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下,全球發展蒙上陰影,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目標面臨更大挑戰。廣大發展中國家面臨發展經濟和保護環境的雙重負擔,需要資金援助與技術創新支持以提高應對生態危機的能力;而發達國家雖然擁有資金和技術優勢,但是在全球生態治理中缺乏積極性,不僅推卸環境污染的歷史責任,而且要求發展中國家承擔超出其自身能力范圍的生態環境治理責任。人類命運共同體視域下的全球生態治理,一方面強調國際社會在生態治理上的共同責任,因為地球是全人類賴以生存的唯一家園,為了維護地球生態系統的平衡與穩定,全人類應當守望相助、同舟共濟,共同承擔生態治理的責任與義務;另一方面強調不同國家、民族和地區在生態治理上的差異責任,因為發達國家與欠發達國家的發展階段、歷史責任和應對能力不同,因此各自應當承擔的責任也應該有所區別。各國應該遵循“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和各自能力原則開展全球生態治理,區分不同國家在全球環境治理中的責任和義務,推動全球生態治理體系更加公正合理,防止、杜絕“甩鍋”和推諉扯皮,反對將氣候問題政治化、把碳排放權當作遏制別國發展的工具。
德國哲學家漢斯·薩克塞認為,人與自然之間是“從敵人到榜樣,從榜樣到對象,從對象到伙伴”(28)漢斯·薩克塞:《生態哲學》,文韜等譯,東方出版社1991年版,第33頁。的關系。人與自然的伙伴關系是指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這就需要世界各國積極參與全球生態治理,認真履行《巴黎協定》規定的減排義務,共建人類的美好家園。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帶頭落實節能減排目標責任,將保護生物多樣性、應對氣候變化融入國民經濟發展規劃,通過優化產業結構、推動綠色低碳轉型,形成人與自然和諧發展的新格局,并主動分享綠色發展的中國經驗,積極響應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大會以及“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堅定維護正義,為廣大發展中國家特別是最不發達的國家、內陸發展中國家、小島嶼發展中國家爭取更多的資金和技術支持……以最大努力維護全球生態治理的公平與公正。從成為《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生物多樣性公約》的首批締約國,到建立“一帶一路”綠色發展國際聯盟、設立應對氣候變化的南南合作援助基金,為全球生態治理貢獻中國力量;從積極推進《2020年后全球生物多樣性框架》,到鄭重向世界宣布“中國將力爭于2030年前實現二氧化碳排放達到峰值、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的“雙碳”(29)《習近平同法國德國領導人舉行視頻峰會》,《人民日報》,2021年4月17日第1版。目標,中國始終是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參與者、貢獻者和引領者。中國正在以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執著與恒心篤定前行,走出一條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之路。未來,中國將持續“加強應對氣候變化、海洋污染治理、生物多樣性保護等領域國際合作……主動承擔同國情、發展階段和能力相適應的環境治理義務,為全球提供更多公共產品,不斷增強制度性權利,實現義務和權利的平衡”(30)習近平:《努力建設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求是》,2022年第11期。,為確保踐諾履約、守護人類賴以生存的地球家園作出積極貢獻。
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無止境地向自然索取甚至破壞自然必然會遭到大自然的報復。”(31)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人民出版社2022年版,第23頁。面對威脅人類生存發展的全球性生態危機,任何一個國家、民族和地區都無法獨善其身,因此建設一個“清潔美麗”的世界是整個人類社會的共同使命。宇宙只有一個地球,人類共享一個家園。地球是人類唯一賴以生存的家園,珍愛和呵護地球是人類的唯一選擇,我們要“像保護自己的眼睛一樣保護生態環境,像對待生命一樣對待生態環境”(32)習近平:《共謀綠色生活 共建美麗家園——在二〇一九年中國北京世界園藝博覽會開幕式上的講話》, 《人民日報》,2019年4月29日第2版。,共謀全球生態文明建設之路,才能與子孫后代共享碧水藍天、繁星閃耀的世界。作為全球生態文明建設的重要參與者、貢獻者、引領者,中國將秉持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為打造全球生態治理新格局貢獻中國智慧、中國方案和中國力量,攜手各國人民共建生態良好的地球家園,積極推動全球可持續發展,共筑生態文明之基,同走綠色發展之路,讓發展成果、良好生態更多更公平惠及各國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