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婧
(合肥師范學院教育與心理科學學院, 安徽合肥 230601)
家庭養育是我國0—3歲嬰幼兒教養的主要方式。在家庭中,受傳統性別文化觀念與社會分工方式的影響,母親在年幼子女照料上往往被賦予更多的責任。隨著三孩政策實施和未來延遲退休政策的出臺,母親作為育兒工作主體可能面臨更大的挑戰,迫切需要穩健有力的社會支持系統為其分擔養育壓力。母親育兒社會支持指母親在養育子女過程中,通過與周圍人員的互動,獲得社會網絡中的成員提供的支持與幫助[1]。已有研究顯示,社會支持與母親養育困難呈顯著負相關,良好的社會支持對緩解家庭養育壓力、提高父母撫養能力具有重要作用[2]。此外,育兒社會支持也是影響家庭生育意愿的關鍵因素[3],影響著三孩政策能否順利推進和落實,關系國家和民族的未來。
通過文獻梳理,研究者發現當前關于育兒社會支持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國內外育兒支持政策的系統梳理與經驗借鑒、家庭撫育困境與育兒社會支持的理論分析、嬰幼兒照護支持現狀及其對養育壓力與生育意愿的影響等方面。從國際層面看,為提高人口出生率、促進兒童健康發展,OECD國家近年來普遍重視為育兒家庭提供各種有力支持,包括育嬰假政策、兒童保育政策、兒童早期津貼在內的育兒支持政策在各國社會政策中的地位不斷上升[4]。隨著全面二孩政策的實施,國內也出臺了多項政策支持家庭育兒,大力發展嬰幼兒照護服務,努力實現“幼有所育”。然而,從家庭獲得的嬰幼兒照護支持與需求來看,供需不匹配情況依然較為突出,顯著影響了生育意愿,母親在育兒過程中獲得的正式社會支持并不充分且迫切需要提高[1]。
嬰幼兒早期養育與社會支持已成為學界的研究熱點,但更多是在人口新政背景下對嬰幼兒照護問題的理論思考與經驗介紹,對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實證研究相對不足。在研究方法上,已有研究更多采用以變量為中心的方法考察家庭對育兒社會支持的獲得情況,其前提假設是所有研究對象具有同質性,忽略了不同特征群體間的異質性。
潛在剖面分析是一種基于模型的聚類方法,其原理是依據個體在觀測指標上的不同反應模式對其進行分類,從而識別出群體間的異質性[5]。與傳統以變量為中心的統計方法相比,潛在剖面分析有助于更精細地理解群體特征的復雜性與多樣性,為制定針對不同子群體的個性化干預策略提供支持,近年來被廣泛應用于醫學、教育學、心理學等領域,取得了較好的應用效果。因此,本研究采用潛在剖面分析方法對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現狀進行分析,探討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潛在類別,識別不同類型母親的人群特征與差異,以期為母親育兒社會支持體系的優化提供基于循證的參考和依據。
1.研究對象
本研究對象為安徽省0—3歲嬰幼兒的母親。之所以選擇安徽省作為目標調查地區,主要是考慮到經濟水平與風俗文化是影響母親教養觀念、教養行為及養育感受的重要因素。安徽省位于我國華東地區,長江、淮河橫貫全境,承東啟西、連南接北的區位優勢較為明顯,省內從皖北到皖南,各地的經濟發展水平與風俗文化差異較大,兼容了我國北方與南方地區的文化風貌,選擇安徽省作為調查地區具有一定的代表性。研究采用分層隨機抽樣方法,依據安徽省內皖北、皖中、皖南的地理位置劃分及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選取宿州、合肥、安慶、滁州、池州作為問卷發放地區,在征得嬰幼兒母親同意的基礎上,共發放問卷525份,剔除問卷作答不完整和作答具有明顯規律性的無效問卷后,回收有效問卷470份,有效回收率為89.52%。研究對象的基本信息如表1所示。

表1 嬰幼兒母親基本信息一覽表(n=470)
2.研究工具
采用賴育樺編制、單靜嫻修訂的《社會支持問卷》作為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調查工具,該問卷具有良好的信度和效度[6]。問卷共21題,分為社會支持量表和社會支持來源兩部分。社會支持量表共18題,分為工具性支持、情緒性支持、信息性支持3個維度。其中,工具性支持指個體在育兒過程中感受到的來自他人或組織提供的物質支持與具體事務分擔,如幫助照顧子女、提供經濟資助等,共7題;情緒性支持指個體在育兒過程中感受到的來自他人或組織給予的情感關心與傾聽安慰,如傾訴育兒苦樂、獲得接納與鼓勵等,共5題;信息性支持指個體在育兒過程中感受到的來自他人或組織提供的育兒信息與方法,共6題。社會支持量表采用李克特5點計分法,從“非常不符合”到“非常符合”分別計1—5分,得分越高表明母親感知到的社會支持越多。社會支持來源共3題,分別位于社會支持量表3個維度的問題后,用來調查個體感知到的工具性支持來源、情緒性支持來源以及信息性支持來源,均為多選題。本研究中,總問卷的Cronbach’s α系數為0.94,工具性支持、情緒性支持、信息性支持維度的Cronbach’s α系數分別為0.92,0.91和0.79。
3.數據處理與分析
本研究利用SPSS 26.0軟件和Mplus 8.3軟件對調查數據進行處理與分析。SPSS 26.0軟件主要用來對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及其各維度的總體表現進行描述性統計,對影響母親育兒社會支持類型的人口學變量進行卡方檢驗;Mplus 8.3軟件主要用于對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進行潛在剖面分析,將母親育兒社會支持劃分為不同的潛在類別。
1.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總體水平
描述性統計結果表明,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總體水平及其三維度均值在5分量表中均已超過3分,表明母親在育兒過程中感知到的社會支持水平整體較高。分維度來看,嬰幼兒母親感知到的情緒性支持最多,工具性支持最少,但三維度整體差異不大,具體結果如表2所示。

表2 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總體水平一覽表
2.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主要來源
分析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主要來源,結果表明,在工具性支持來源上,排名前三位的分別是配偶(占比59.80%)、祖輩(占比47.20%)、教托機構(占比37.40%);在情緒性支持來源上,排名前三位的分別是配偶(占比61.30%)、祖輩(占比54.50%)、朋友(占比34.50%);在信息性支持來源上,排名前三位的分別是配偶(占比56.00%)、祖輩(46.60%)、朋友(37.90%)。總體看來,嬰幼兒母親在育兒過程中獲得的社會支持主要來自配偶、祖輩、朋友等非正式支持,正式支持中僅有教托機構為母親提供了一定的工具性支持。
3.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潛在類別分析
為進一步考察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不同類型,分別從工具性支持、情緒性支持、信息性支持3個維度的各項調研結果出發進行潛剖面分析,在評估不同分類模型擬合度的基礎上,確定嬰幼兒母親獲得支持的最佳分類模型。具體操作中,將從問卷數據出發分別構建類別數為1到5類的潛在類別模型,再采用多個指標綜合分析模型的擬合度。
所選用的指標包括AIC、BIC、aBIC、Entropy和LMR(p)5項,各個類別潛在模型的評估結果如表3所示。其中,AIC、BIC和aBIC是3種分類模型的信息指標,其值與模型的擬合度總體呈反比。一般來說,當考察實際類別數為k的分類模型時,通常會將各信息指標與類別數為k-1的潛剖面分類模型進行比較,查看指標的下降趨勢,趨勢越明顯則說明類別數為k的分類模型相較k-1類別更優。

表3 潛在剖面模型擬合指標一覽表
由表3可以看出,從1類到3類,3個信息指標下降趨勢較為明顯,表明分類模型不斷優化,3類以后各指標下降趨緩,分類增益收窄;另一方面,Entropy信息熵指標通常用來衡量分類的準確性,有研究表明其值大于0.8時分類的準確性超過90%,表中2到5類的模型均超過了0.9,達到了信息熵指標的要求;在LMR指標上,好的分類模型通常要求其概率指標p達到較好的顯著性水平,表中2和3類潛剖面模型相較其他兩個模型顯然具有更高的顯著性水平(p<0.005);從各分類模型的潛在類別劃分結果來看,4類模型中包含了比重約為6.00%的類別,5類模型中更有比重約為3.00%的潛在類別,這些小類別的分類結果易受到噪聲數據的干擾,統計學意義通常較弱。有鑒于此,綜合分析各項指標結果,確定3類模型為嬰幼兒母親獲得支持的分類模型。
依據潛在類別分類結果,繪制3個類別在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3個維度上的得分圖(詳見圖1)。根據嬰幼兒母親在育兒社會支持3個維度上的不同表現,將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劃分為支持不足型、支持中等型和支持充分型3類,占比分別為21.00%、43.00%和36.00%。具體分析3類母親在育兒社會支持各維度上的特征,支持不足型母親在3個維度上的得分均低于支持中等型和支持充分型母親的得分,且全部低于3分,顯示母親在育兒過程中感知到的社會支持較為匱乏;支持中等型母親在3個維度上的得分處于中間水平,主要得分情況位于3—4分之間,此類母親在本次抽樣樣本中占比最多;支持充分型母親在3個維度上的得分均高于另外兩類母親的得分,且全部高于4分,顯示母親在育兒過程中感知到的社會支持較多。

圖1 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潛在分類結果
3類母親在育兒社會支持3個維度上的得分均存在顯著差異(詳見表4)。事后檢驗發現,支持不足型母親在社會支持總分及其3個維度上得分均顯著低于支持中等型母親,支持中等型母親在社會支持總分及其3個維度上得分均顯著低于支持充分型母親,表明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潛在剖面分析結果較為可靠,母親育兒社會支持類型存在異質性。

表4 3類母親育兒社會支持各維度得分差異檢驗一覽表(M±SD)
4.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人群差異分析
卡方檢驗結果表明,3種支持類型母親在年齡、子女個數和最小子女年齡變量上不存在顯著差異,在居住地、學歷、就業情況以及家庭年收入變量上均存在顯著差異。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人群差異分析一覽表
進一步分析發現,在居住地變量上,城市母親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顯著高于鄉鎮農村母親,在支持充分型上占比顯著低于鄉鎮農村母親;在學歷變量上,本科及以上學歷母親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顯著高于大專及以下學歷母親,在支持充分型上占比顯著低于大專及以下學歷母親;在就業情況變量上,全職母親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高于職場母親,在支持充分型上占比顯著低于職場母親;在家庭年收入變量上,年收入為10萬元以下家庭的母親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顯著高于年收入為10萬元及以上家庭的母親,在支持充分型上占比顯著低于年收入為10萬元及以上家庭的母親。
1.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總體水平和主要來源
育兒社會支持有助于母親更好地應對育兒過程中遇到的問題、挑戰和壓力。本研究中,母親感知到的育兒社會支持總體水平較高,說明母親在育兒過程中獲得的社會支持情況整體較佳,但進一步分析母親獲得的育兒社會支持來源發現,母親在育兒過程中獲得的社會支持主要為來自配偶、祖輩、朋友等依靠母親個人關系網絡形成的非正式支持,由政府及非政府組織提供的正式支持較為缺乏,正式支持中僅有教托機構為母親育兒提供了一定的工具性支持,這一結論與已有研究結果較為一致[6]。受傳統文化觀念影響,祖輩支持在我國家庭育兒中較為常見,祖輩提供的支持主要包括孫輩照料、家務料理,甚至還有經濟支持。現代社會中,父親也越來越多地參與到育兒工作中,是母親獲得育兒工具性支持、情緒性支持、信息性支持的重要來源。此外,個人關系網絡中的朋友也為母親育兒提供了較多的情緒性支持和信息性支持。盡管母親在育兒過程中獲得的非正式支持較多,但與正式支持相比,穩定性和專業性稍顯不足。長期以來,0—3歲嬰幼兒養育一直被視為家庭內部事務,社會育兒氛圍不濃。二孩政策放開以來,嬰幼兒照護問題逐漸受到社會各界的關注,公共托育服務開始發展,為部分家庭解決了嬰幼兒無人照護的問題。但由于我國托育服務起步較晚,當前的服務體系尚不完善,供需矛盾依然較為突出,家長期待的質優價廉、方便可及的普惠托育服務供給嚴重不足[7],影響了育兒家庭對托育服務的獲得感。此外,我國當前的家庭早期教養指導體系尚不完善,親職教育供給較為匱乏,造成母親在面臨教養困惑時難以獲得專業人員為其提供的信息性支持和情緒性支持,養育壓力依然較大[8]。
2.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3種潛在類別及特征
本研究通過潛在剖面分析方法對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類型進行劃分發現,母親育兒社會支持可以劃分為相互獨立的3種潛在類型:支持不足型、支持中等型、支持充分型。將3種潛在類型進行兩兩比較,結果表明,在育兒社會支持總體水平及其3個維度上,3種類型母親存在顯著差異,表明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存在異質性的分類特點,這一結果與現有兒童父母社會支持的相關研究結論較為一致[9]。具體來看,支持不足型母親在育兒社會支持3個維度上得分都最低,此類母親占樣本總數的21.00%,是最需要關注的一類母親;支持中等型母親在育兒社會支持3個維度上得分處于中間水平,占本次抽樣樣本數的43.00%;支持充分型母親在育兒社會支持3個維度上得分均最高,本次抽樣樣本中有超過三成的母親屬于該類型。3類母親在育兒社會支持各維度得分均呈現出由低到高的特點且任意兩種類型間得分均存在顯著差異,這也進一步驗證了本研究運用潛在剖面方法考察母親育兒社會支持潛在類別的必要性。對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按照特定標準來合理分類,有助于更好地把握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特點和水平,為母親育兒社會支持體系的優化提供參考。
3.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人群差異
本研究發現,3種支持類型母親在居住地、學歷、就業情況和家庭年收入變量上存在顯著差異,說明應根據特殊人群的分布特點,為其提供更多的育兒社會支持。
在居住地變量上,與鄉鎮農村母親相比,城市母親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更高,在支持充分型上占比更低。已有研究獲得了與此相似的結論,認為農村母親獲得的社會支持顯著多于城市母親[10]。分析原因,從育兒社會支持來源來看,嬰幼兒母親感知到的支持多屬非正式支持,正式支持普遍不足,而非正式支持主要依賴母親個人的社會關系網絡。受親緣、血緣和地緣關系的影響,與城市相比,鄉鎮農村家庭更多處于熟人社會中,母親與祖輩、親戚及鄰里間的交往更多,彼此間的交流和互助相對容易,嬰幼兒母親可以通過親人、鄰里之間的支持和幫助獲得更多的育兒信息和資源,因而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更低,在支持充分型上占比更高。
在學歷變量上,與大專及以下學歷母親相比,本科及以上學歷母親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更高,在支持充分型上占比更低。分析原因,可能與母親對子女的教養期望和可用的專業支持不足有關。已有研究顯示,家長的受教育程度對子女教育期望影響顯著,家長學歷越高,對子女的教育期望也越高[11]。與大專及以下學歷母親相比,本科及以上學歷母親對子女的教養期望可能更高,對自己的育兒能力和育兒方法也有著更高要求。在母親遭遇子女教養困難時,可能更希望獲得專業人員為其提供科學、有效的育兒支持,當身邊的專業指導不足時,會明顯影響高學歷母親對育兒社會支持的獲得感,從而增加了其在支持不足型上的占比。
在就業情況變量上,與職場母親相比,全職母親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更高,在支持充分型上占比更低。0—3歲嬰幼兒身心發育具有極大的幼稚性和脆弱性,主要依賴成人的照顧和陪伴。因生育和年幼子女照料的需要,不少女性在產后被迫中斷職業,回歸家庭,成為全職母親。研究顯示,良好的生育支持能夠有效減少女性職業中斷的發生率。如果母親能夠獲得家庭成員對年幼兒童的照顧,將使其職業中斷的發生率降低83.90%;此外,完善的生育政策及相關福利制度支持也能有效減少母親職業中斷的發生[12]。這一研究結果間接支持了本研究結論,全職母親感知到的育兒社會支持少于職場母親。分析原因,很多母親正是因為面臨嬰幼兒無人照護問題才選擇成為全職母親。此外,與職場母親相比,全職母親的社交圈相對有限,生活重心主要圍繞年幼子女,缺乏與其他母親或同業人士分享經驗、交流育兒問題的機會,容易在育兒中感到孤立和不被理解,從而顯著降低了其在支持充分型上的占比。
在家庭年收入變量上,與年收入為10萬元及以上家庭的母親相比,年收入為10萬元以下家庭的母親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更高,在支持充分型上占比更低。“十四五”規劃綱要將我國中等收入群體的家庭年收入起點定為10萬元[13],本研究借用這一標準來劃分家庭年收入,將10萬元以下家庭和10萬元及以上家庭分別對應為低收入家庭和中高收入家庭。已有研究支持了本研究結論,認為家庭社會經濟地位直接影響個體社會支持系統的大小[14]。分析原因,低收入家庭通常面臨經濟壓力和資源匱乏問題,家庭成員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來維持生計,給予母親的育兒支持相對較少。同時,由于經濟、時間及資源限制,低收入家庭的母親可能較少參與到社交活動中,來自家庭外的育兒支持也相對匱乏。相比之下,中高收入家庭的母親擁有更多的經濟資源和社會網絡,相對更容易獲得有關育兒知識、經驗和資源的支持,因而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顯著低于低收入家庭母親。
1.結論
本研究以安徽省470名0—3歲嬰幼兒母親為研究對象,了解嬰幼兒母親的育兒社會支持情況,主要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總體水平較高,但主要是來自配偶、祖輩、朋友等非正式支持,正式支持較為缺乏。
第二,嬰幼兒母親育兒社會支持存在異質性的分類特點,可劃分為支持不足型、支持中等型、支持充分型3類。其中,支持中等型母親占比最高,支持充分型母親占比次之,支持不足型母親占比最低,需要特別關注。
第三,3類母親在居住地、學歷、就業情況和家庭年收入變量上存在顯著差異,城市母親、本科及以上學歷母親、全職母親、低收入家庭母親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更高。
2.建議
(1)強化政府主導,著力增加對嬰幼兒早期教養的正式支持
研究發現,嬰幼兒母親感知到的育兒社會支持主要來自依靠個人社會網絡獲得的非正式支持,正式支持嚴重不足。正式支持不足也可能是導致城市母親、本科及以上學歷母親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更高的重要原因,并已成為我國育齡人群生育意愿低迷、嬰幼兒家庭養育壓力較大的桎梏。隨著三孩政策的實施,嬰幼兒母親對育兒社會支持的剛性需求會顯著增長,延遲退休政策的出臺也可能使祖輩照料的家庭格局難以為繼。此外,現代家庭也越來越重視養育的科學性、專業性。為此,需要強化政府主導作用,著力增加對嬰幼兒早期教養的正式支持。具體說來,可從以下三方面入手。一是加強對嬰幼兒家庭的科學教養指導。一方面,可以社區為依托,由教育、衛生等部門派遣專業人員,成立家庭早期教養指導中心,為轄區內嬰幼兒家庭科學養育提供便捷的咨詢、指導服務;另一方面,需要聯合宣傳部門,利用網絡、電視等大眾傳媒,加強對家庭科學育兒的宣傳,幫助嬰幼兒父母、祖輩樹立科學的育兒觀念。二是增加普惠托育服務的有效供給。近年來,公共托育服務受到黨和國家的高度重視,各類托育機構蓬勃發展,也是本次調查中嬰幼兒母親育兒工具性支持的重要來源。但相關研究顯示,當前的托育服務供給以民辦營利性機構為主,在空間布局上存在分布不均、郊區較為稀疏的特點[15],影響了普通家庭對托育服務的獲得感。為此,需要以家庭需求為導向,引導托育機構在不同區域、城鄉間合理布局,并鼓勵幼兒園向下延伸辦托班,以及通過稅收、獎補等政策優惠吸引社會力量開辦非營利托育機構,多管齊下,為嬰幼兒家庭提供有質量、可獲得、付得起的普惠托育服務。三是為低收入家庭提供相關政策與服務支持。研究發現,低收入家庭母親更有可能成為支持不足型人群,這提示我們在為育兒家庭提供普遍指導與照護服務的同時,需要特別關注低收入家庭的嬰幼兒養育狀況,為其提供專項支持與補貼,增強母親對育兒社會支持的獲得感。
(2)重視家庭價值,營造夫妻同工、祖輩適度參與的育兒氛圍
家庭是0—3歲嬰幼兒早期教養的主陣地,我國發展嬰幼兒照護服務的基本原則亦是“家庭為主、托育補充”。為此,需要重視家庭在嬰幼兒早期教養中的價值,在增加育兒正式支持供給的同時,也要繼續優化家庭內部的育兒支持體系。首先,引導父親深度參與育兒實踐,形成夫妻同工的家庭照護環境。研究發現,在母親育兒社會支持的主要來源排名上,父親在3個維度均名列第一,說明當代父親已越來越多地參與到育兒工作中,給母親提供了重要支持。但從育兒時間和育兒內容上看,母親對嬰幼兒的平均照護時長顯著高于父親[16],且父親更多是作為母親的幫手和孩子的玩伴,承擔的是育兒活動中相對輕松的部分,將更多的常規照料工作留給母親[17]。為此,需要引導父親深度參與育兒實踐,為母親分擔更多的日常照料工作。其次,支持祖輩適度參與孫輩照料工作,為祖輩照料提供經濟支持。祖輩照料為母親育兒提供了重要支持,但長期以來,祖輩對孫輩的照料更多是基于血緣關系的無私付出,其地位和價值并未獲得應有的重視。為肯定祖輩照料對嬰幼兒家庭和社會發展做出的巨大貢獻,可由政府部門牽頭,為祖輩照料提供適當津貼,用以補償祖輩付出的時間精力成本和身心健康成本。
(3)優化職場環境,助力嬰幼兒父母盡可能實現育兒與工作間的平衡
研究發現,全職母親在支持不足型上占比更高,在支持充分型上占比更低,提示我們需要給予這一群體更多關注。育兒與工作間的矛盾沖突是大部分母親被迫中斷職業、回歸家庭的主要原因。為保護女性就業權益,避免母親因生育陷入“母職懲罰”困境,需要優化職場環境,構建生育友好型職場。具體說來,可從以下幾點入手。第一,出臺相關政策保護女性平等就業權益,消除職場性別歧視,同時進一步完善女性生育保險、產假、陪產假及父母育兒假政策,為嬰幼兒母親就業保護提供政策支持。第二,對育有年幼子女的父母,用人單位可試點彈性工作制度,允許嬰幼兒父母在確有所需的情況下進行靈活的工作安排,如遠程辦公、彈性工作時間等。有條件的單位亦可為職工子女提供托育服務,便于父母更好地兼顧工作和育兒,提高工作效率。第三,對已經因育兒被迫中斷職業、回歸家庭的女性,政府部門可通過就業專項幫扶活動為全職母親提供就業指導和適宜崗位,在尊重母親個人意愿的前提下,助力全職母親回歸職場。第四,為鼓勵用人單位創設生育友好型職場環境,降低用人單位因此造成的成本損失,政府部門可每年組織一次生育友好型單位評選,對入選單位給予一定的政策扶持、稅收優惠及適當補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