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企高管訪華潮

侯雋

從2023年春節以后，全球媒體就發現“到中國去”成為幾乎所有著名跨國公司一把手的最緊要行程。

這些跨國企業的全球董事長或CEO親自出馬 “重返”中國，穿梭在中國各大經貿論壇，到工廠園區開新廠，與當地政府一把手洽談合作，找尋商機，以實際行動給中國投下“信任票”。

過去3年，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加速重構，大國博弈加劇，這些世界底層邏輯的改變正深刻影響著中國經濟社會發展，跨國企業對這些變化最為敏感。

外資高管來華背后有何驅動力？在布局新一輪投資后，他們對中國市場有何新期待？

《中國經濟周刊》獨家采訪了寶馬全球董事長齊普策、日立制作所取締役會長東原敏昭、昕諾飛首席執行官洪岸禮、泰佩思琦全球CEO Joanne Crevoiserat、武田制藥全球CEO衛博科、安利全球首席執行官潘睦鄰，獨家解讀外資高管訪華潮。

3月25日，法國達能集團全球CEO盛睿安參加了在北京舉行的中國發展高層論壇。這是一次100余位世界500強或行業領先外資企業的全球董事長或CEO、知名學者與國際組織負責人參加的大規模國際論壇，嘉賓陣容之龐大令新加坡《聯合早報》等外媒紛紛感嘆，中國正在向世界展示其經濟已經有序恢復。

4月5日，盛睿安再一次作為法國總統馬克龍豪華商務代表團成員，又來到中國進行參觀考察。

10天之內，一家跨國企業的全球CEO兩次來到中國市場考察，如此高頻非常罕見。

外媒驚嘆，中國正在掀起一股跨國企業高管訪華潮。從中國發展高層論壇到博鰲亞洲論壇，再到海南消博會，跨國企業一把手頻繁出現在中國各地，他們參會、考察、受訪，談合作、走市場，以實際行動投資中國。

新朋老友來華醞釀已久 全球商業進入“中國時間”

“其實全球董事長來華都是經過了總部的精心考慮，進行了詳細的路線規劃。”一家跨國企業中國區的公關負責人對《中國經濟周刊》表示。

以雅詩蘭黛集團全球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傅懿德為例，在2022年12月14日，上海市委書記陳吉寧就與傅懿德舉行視頻連線，友好互動。

2023年3月下旬，傅懿德來到上海，開啟了對中國市場的調研，這是疫情以來雅詩蘭黛集團高管團隊首次赴中國進行考察，也是雅詩蘭黛集團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傅懿德近5年來首次到訪中國。

與此同時，雅詩蘭黛在中國市場的最新動作也釋出。3月29日，雅詩蘭黛集團中國首屆創新日在雅詩蘭黛中國創新研發中心正式啟幕，到2025年，該中心將成為雅詩蘭黛集團國際市場中規模最大的前沿科技研究中心。

安利集團全球首席執行官潘睦鄰曾在中國生活工作多年，并在防疫政策優化后重返中國。

“我真是太久沒來中國了！在3年半后重返中國，我保持著一種樂觀的態度，而且對于中國未來的發展一直保持激動的心態。我們投資6億元廣州工廠項目，是安利第十次在中國市場的增資，將有力地推動安利生產和供應鏈體系的高質量發展，也將為中國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貢獻力量。”潘睦鄰對《中國經濟周刊》表示。

寶馬集團全球董事長齊普策則是在4個月內連續兩次來到中國進行探訪。

2022年11月4日，齊普策作為企業代表團成員隨德國總理朔爾茨訪問中國；2023年3月，齊普策又再一次來到北京參加中國發展高層論壇并且作了主題發言。

《華爾街日報》報道稱，對一些企業高管來說，實地考察當地業務并與管理人員會面是首要任務，也有一些外企高管希望與當地商業伙伴和政府官員會面。外企高管的訪問凸顯出，盡管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加劇，西方公司仍在尋找中國開放帶來的商機。

澳大利亞商會會長馮栢文接受路透社采訪稱，自3月15日起中國恢復為外國人審發所有類型簽證，這對澳大利亞企業來說是好消息，澳企高管都希望赴華拜訪他們在中國的團隊、客戶和供應商，并探索合作新模式。

顯然，新朋老友紛紛前來，全球進入“中國時間”。

跨國公司高管：中國將會成為新一輪的投資熱土

“中國有一句話是‘花自盛開，蝴蝶自來，我祝愿中國投資熱土不斷開出鮮花。”3月25日，中國發展高層論壇外方主席，安聯保險集團董事會主席、CEO奧利弗·貝特表示。

奧利弗·貝特認為國際社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中國這個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正“火力全開”推動經濟復蘇，預計經濟發展會有顯著的提升。中國是德國最重要的貿易伙伴，中國也深度參與了全球供應鏈以及全球經濟發展，非常期待中國經濟的復蘇為世界經濟注入活力，德國也能從中受益，希望中國和世界同步取得發展的成功。

隨著中國金融業對外開放的不斷加快，奧利弗·貝特執掌的安聯集團在中國市場也不斷受益。

資料顯示，近幾年，安聯集團在中國動作頻繁，例如：將旗下的中外合資企業轉變為外資獨資、成立中國首家外資保險控股公司、籌建中國首家外資獨資保險資管公司等。

“我們非常感謝中國政府和監管部門在過去幾年里對我們的支持，讓我們拿到了多張非常需要的牌照。” 奧利弗·貝特表示。

實際上，安聯集團在中國的發展是很多跨國企業近年在華發展的一個縮影。

2022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把“更大力度吸引和利用外資”作為2023年經濟工作的五項重點任務之一。會議提出，要為外商來華從事貿易投資洽談提供最大程度的便利，推動外資標志性項目落地建設。

2023年政府工作報告把“外資”單獨列為一項重要內容，強調擴大市場準入，加大現代服務業領域開放力度。落實好外資企業國民待遇。積極推動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等高標準經貿協議，主動對照相關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穩步擴大制度型開放。

2023年以來，商務部等部門陸續推出相關政策支持國家級經開區擴大制造業引資，出臺了16條具體舉措進一步鼓勵外商投資設立研發中心。

2023年1月1日開始實施的新版《鼓勵外商投資產業目錄》新增條目數量也達到歷年新高，為符合條件的外資企業適用各類支持政策提供便利。

商務部數據顯示，2022年，中國實際使用外資約合人民幣12326.8億元，同比增長6.3%，規模穩步上升，結構持續優化。

“我們對中國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的市場前景非常看好。”株式會社日立制作所取締役會長、代表執行役東原敏昭接受《中國經濟周刊》記者采訪表示。

武田制藥全球CEO衛博科告訴《中國經濟周刊》，中國市場是全球布局中的強有力增長引擎，中國將是全球經濟發展最快的國家之一。

接受《中國經濟周刊》采訪的跨國企業高管都認為中國將會成為外資企業新一輪的投資熱土，這里面既有中國經濟穩健發展的支撐，也得益于中國開放紅利的持續釋放。

吸引外資各地都在出“絕招”

“馬克龍總統選擇廣東，是因為這是中國最富裕的省份。”2023年3月，愛麗舍宮就馬克龍出訪中國之所以選擇廣東省進行多處考察如是表示。

公開信息顯示，自從2023年3月14日以來，廣東省省長王偉中密集會見沙特國家石油公司副總裁兼亞洲總裁安沃·何加齊、安利公司全球首席執行官潘睦鄰、寶潔公司全球董事長詹慕仁等知名外企高管，就進一步深化合作進行交流。

廣東省作為外貿大省，為了吸引外資可謂重拳出擊。

在政策支持方面，廣東省政府辦公廳近日印發《廣東省推進招商引資高質量發展若干政策措施》，強化對新一代電子信息、綠色石化、先進材料等20個戰略性產業引資力度，從資金、土地、能耗、用電、用工等方面提出支持性措施。

“安利將在粵港澳大灣區構建包括供應商、合作伙伴的生態系統，共同打造共享科研、共享研發的平臺，助力灣區進一步深度融合。安利在廣東、大灣區的持續投入，不僅可以讓這里的基建發展得更好，推動這里互聯互通，也能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發展市場。”潘睦鄰對記者表示。

據悉，安利廣州生產基地是安利設在美國海外的最大生產基地，現有41條生產線，產能超過450億元，產值占到安利全球的45%，輻射支持50多個安利海外市場。未來，廣州生產基地將投入6億元實施為期5年的升級改造計劃，具體包括：對基礎設施進行全面更新、對生產設備實施升級換代，同時引進先進的生產技術、優化全球產能布局，以適應安利全球未來30年的產品供應需求。

目前，廣東省政府加快優化對外開放布局，打好外貿、外資、外經、外包、外智“五外聯動”組合拳，著力打造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一流營商環境，向全球投資者展現出招商引資、合作共贏的誠意。

跨國企業云集的上海當然也不落后。

4月6日舉行的2023上海全球投資促進大會上，上海發布新一輪投資促進政策，共三部分、24條措施，提振企業投資信心。

數據顯示，2022年，上海經濟總量繼續保持全國經濟中心城市首位，簽約落地的億元以上重點招商項目達1375個，總投資超1.2萬億元。

2023年4月9日，特斯拉宣布在上海臨港加碼投資，修建一座儲能超級工廠 （Megafactory）。

這座新的儲能超級工廠，將會是特斯拉全球范圍內的第二座，美國本土以外的第一座儲能超級工廠。它將跟隨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 （Gigafactory Shanghai） 的足跡，繼續落地在上海自貿試驗區臨港新片區。

輿論認為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近年來美國對中國的技術封鎖“卡脖子”頻現，技術禁運和禁止采購呈現高發態勢。在這一變化的背景下，特斯拉將儲能超級工廠這一項目在上海臨港落地，顯示了特斯拉直接否認“供應鏈轉移”，和繼續加碼中國的供應鏈的決心。

深圳也非常積極吸引外資。

3月29日，中德（深圳）經濟論壇集中展示了5個簽署的重點項目，均是德國企業攜手中國企業共謀發展，如歐德神思軟件集團與深圳市正弦電氣股份有限公司等公司，在數控機床、智能機器人、數字化工廠、基于工業云的虛擬控制技術等諸多領域開展項目合作等。

目前，全國多地拼經濟“火力全開”，很多地方還用“出海”招商的各種實際行動展現吸引和利用外資的決心。

以中西部省份四川省為例，3月17日，四川省成都天府新區海外招商團組在10天時間內，輾轉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先后拜訪了新加坡盛裕集團、馬來西亞天成控股集團等20余家龍頭企業和機構。一路落地推介，一路展開系列招商洽談。

據悉，國內的許多城市都公布了吸引和促進外國貿易和投資的措施。例如北京市已經簡化了外商投資項目的審批和備案程序。

中國各地經濟的穩步增長也為外資投資提供了充足信心。

2023年2月，中國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升至52.6%，創下2012年5月以來新高；非制造業商務活動指數為56.3%，比上月上升1.9個百分點，連續兩個月位于景氣區間，非制造業恢復發展態勢向好。

“下一個中國”在哪里？還是在中國

中國發展高層論壇上，麥肯錫中國區主席倪以理（Joe Ngai）表示，在過去的10年、20年大家都享受和經歷了中國的紅利，大家都賺到錢了。“今年我到任何一個國家，大家都在問，下一個中國在什么地方？顯然，下一個中國，還是在中國。”

倪以理認為，中國有日益壯大的中等收入群體，產業結構正向服務業轉型，消費也在升級。“我相信，未來10年，如果一位全球CEO放眼全球尋求增長點時，他不能忽視中國。這正是中國的重要之處。” 倪以理表示。

根據麥肯錫全球研究院保守預測，如果未來10年中國的GDP年增長率保持在2%，那么累計增長總量將與今天印度的GDP持平。如果中國的GDP年增長率能達到5%，那么累計增長總量將約等于目前印度、日本和印度尼西亞的GDP總和。

根據德國《商報》引述德國聯邦采購物流協會的最新調查結果稱，56%的企業希望擴大在華采購，與半年前相比，德國企業更加依賴中國市場。

英國《金融時報》2月9日報道稱，今年以來，全球投資者創紀錄地買進了價值210億美元（約合1410億元）的中國內地股票。“在強勁經濟數據的刺激下，交易員們以更大手筆押注中國重新開放在股市引發的漲勢還將持續。”

《中國經濟周刊》采訪了10余家跨國企業，他們均認為盡管當前全球產業鏈朝著本土化、區域化和多元化方向重構，中國依舊是全球唯一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最齊全的工業門類的國家，中國的產業鏈、供應鏈優勢難以替代。跨國企業之所以給當今的中國投信任票，是因為在參與中國經濟發展中，看到了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和提升科技創新能力能夠帶來巨大的商機。

寶馬集團全球董事長齊普策表示：“中國式現代化不僅為世界帶來新的增長機遇，更給全球規模的創新和可持續技術發展提供契機，還在國際間架設友誼的橋梁，釋放出多邊合作的強烈信號。”

目前，寶馬與長城汽車各出資50%共建的合資企業光束汽車正體現了這一點：雙方優勢互補，產品則同時瞄準了中國和國際兩個市場。

正如倪以理所說：“信心是中國經濟發展最重要的因素，也是一切增長的源泉。來到中國，你會發現年輕人都相信，未來10年、20年、30年，他們的生活會比上一代更好。”

責編：姚坤? yaokun@ceweekly.cn

美編：孟凡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