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才喚 張鈺婷 周蘭羽 李 敏
(中共上海市委黨校 上海 200233)
科學的發展,日新月異;技術的進步,一日千里。近兩年,元宇宙和AIGC(人工智能生成內容)概念席卷全球,其引發的技術集群的迅猛發展,給圖書館帶來機遇、挑戰和變革潮流。圖書館在此過程和潮流中,如何踩準科技創新節奏、契合技術時代節拍,如何在此基礎上守正創新、順應大科學時代發展,成為圖書館理論與實踐工作者必須重點思考和探究的課題。
元宇宙和AIGC 火爆出圈后,圖書館緊跟其勢,在元宇宙與AIGC“是什么”和圖書館應該“怎么做”等方面加強探索,取得了一系列研究成果,并在實踐中嘗試運用。然而,對于其為何要與圖書館結合,即它們與圖書館活動本質之間的深層次關系的思考還不夠充分。
圖書館活動的本質在于社會知識交流[1]。圖書館以閱讀推廣為己任,雖然曾經受到過“專業化”的質疑[2],但它促進知識交流、服務圖書館本質的目的和初衷始終未變。隨著圖書館用戶需求從獲取顯性知識為主向獲取隱性知識[3]為主轉變,圖書館功能從主要服務“顯性知識交流”轉為主要服務“隱性知識交流”[4]。元宇宙與AIGC 的迅速發展為圖書館促進隱性知識交流提供了空間環境和資源服務的技術條件。因此,促進知識交流特別是隱性知識交流,是圖書館契合這一發展趨勢的最佳實踐。
本文從閱讀與圖書館活動本質出發,論述圖書館閱讀推廣與圖書館隱性知識交流的關系。在此基礎上,對元宇宙和AIGC 概念原理進行梳理辨析、歸納總結,論述其與隱性知識交流的內在邏輯和辯證關聯以及它們如何促進圖書館隱性知識交流等議題,提出圖書館契合元宇宙與AIGC發展的新思考,以促進新時代圖書館轉型發展實踐。
閱讀是用戶獲取信息、知識的第一步和重要手段,是推動人類進步的動力。當前,新科技推進人們閱讀習慣不斷變遷,人類閱讀從傳統“捧讀”逐步過渡到“大閱讀”范式,呈現載體多、內容廣和方式泛等新特點。載體多是指閱讀載體不僅包括紙本,還包括電子本,不僅有圖書、期刊、報紙,還有網站、微博、微信、App、公眾號甚至“真人”等;內容廣是指閱讀內容包括各個學科門類的各種信息、數據等結構化顯性知識和技能、經驗、訣竅、洞察力、價值觀、心智模式甚至“真人”的經歷等非結構化隱性知識;方式泛是指閱讀方式涵蓋適應人體的視、聽、味、嗅、觸等全面“五覺”感知形式。沉浸式體驗是閱讀的新途徑、新方向,未來將進入虛實共生的“大閱讀時代”。
圖書館作為最初保存閱讀載體——圖書的社會機構,促進閱讀責無旁貸。圖書館具體的表征功能是促進閱讀,藏書只是實現這個功能的前置條件。圖書館在經歷古代藏書樓“重藏輕用”到現代圖書館“藏用一體”理念變革之后,閱讀推廣作為促進閱讀的一種有效形式,走到了圖書館管理與服務的前臺,成為國家倡導、推進全民閱讀的一支重要戰略力量。從圖書館發展歷程來看,促進閱讀的功能貫穿圖書館“有機體”的始終。近二十多年來,從“數字”到“智慧”,圖書館促進閱讀的功能得到進一步彰顯,圖書館閱讀推廣的方式更加多樣、靈活、有效,越來越受到用戶的認可和歡迎。從根本上說,圖書館閱讀推廣的目的是促進社會知識交流。隨著時勢發展,圖書館閱讀推廣的主體需要進一步聚焦,方式有待進一步改進,但它符合圖書館活動的本質。
閱讀是個人知識與社會知識不斷交換的過程,其本質是知識交流,背后則是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圖書館在其中扮演促進知識交流的角色。社會知識交流是圖書館活動的本質。從字面和狹義上講,閱讀是從文字、圖片、符號、公式、圖表等視覺材料中獲取信息、知識的過程。然世易時移,當下閱讀載體遠超“視覺”的范疇;閱讀的概念也從狹義轉向廣義,“閱世”“閱人”越來越成為閱讀的重要內容。這從“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古訓中同樣得到印證。
在文字出現之前,人與人通過語言在同一時空中進行面對面交流;在文字出現之后,多了一種選擇,那就是閱讀,即通過泥板、甲骨、簡牘、縑帛、紙張和膠片、磁帶、磁盤、光盤等,進行人和人的“跨時空”間接交流;隨著計算機和網絡的出現,這種交流又轉換成利用App 通過電腦、手機、平板電腦連接互聯網的方式實現,構成“人—機(網)—人”的交流形態,表現為人機、人網之間的“交談”,從而將直接交流引入間接交流,并與間接交流有機融合在一起,提升了閱讀的效率。這種知識獲取方式是閱讀范式的螺旋式回歸,從某種意義上說更加接近閱讀和圖書館活動的社會知識交流本質。
知識有顯性和隱性之分。同樣,知識交流也有顯性知識交流和隱性知識交流之別。如果把“落筆‘紙’上”的稱為顯性知識,那么“存于腦中”的就為隱性知識。前者表現為存儲在物理介質上的文字、圖片、圖像、音視頻等資料;后者表現為存儲在人腦中的技能、經驗、訣竅以至洞察力、價值觀和心智模式等。相應地,顯性知識交流是人們通過“隱性(人)—顯性(文字等)—隱性(人)”的模式進行人與人的間接交流;隱性知識交流則是通過“隱性(人)—隱性(人)”的模式進行人與人的直接交流。當前,知識交流的模式從以顯性知識間接交流為主逐步過渡到以隱性知識直接交流為主。
由于兩者“損耗”不同,兩種知識交流模式產生的效率截然不同,隱性知識交流的效率明顯大于顯性知識交流的效率。研究發現,顯性知識間接交流只能實現9%的傳遞,而隱性知識直接交流能夠實現最初知識的80%的傳遞[5]。相較于顯性知識交流來說,隱性知識交流具有即時、直接,易于理解和接收(受)的便捷特點,但對交流的空間環境和技術環境要求則更高些。隱性知識交流的環境不同于顯性知識交流,傳統環境強調的舒適、安靜、不被打擾的觀念可能被打破,而我們更需要具備有利于切磋交流、觀念碰撞、激發創造等元素。而這一切就需要圖書館空間環境和資源服務的理念重塑和新技術集群的加持。
當前,元宇宙概念紛呈。人們對于元宇宙的認識也多為感性,還處于諸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階段。但由于產業界、研究者、媒體和公眾的廣泛關注和持續討論,元宇宙的研究開始步入概念形成的理性階段。厘清元宇宙的“是與非”,從中抽象并明晰出元宇宙概念的內涵和外延加以指導實踐,讓我國元宇宙發展“少走彎路”是時下元宇宙研究的當務之急。
產業界、國家機構、人文學界和科學界關注的側重點各不相同,對元宇宙的概念表達的角度也各不相同。企業家從各自產業的角度進行定義,其中一個重要特點是注重空間、場景和社交,元宇宙最初進入公眾視線也在此。企業家注重現實,關注產業周期、經濟現狀等因素,思考如何讓企業走出困境、開拓市場、獲取利潤,最有代表性的是互聯網企業提出,元宇宙是“互聯網新形態”“下一代互聯網”等。
國家和政府著眼宏觀和中觀定義元宇宙,從國家產業政策和發展理念的高度與深度探討元宇宙對于生產生活的影響,從而謀劃、把握和應對元宇宙的發展與挑戰問題。美國陸軍未來司令部(Army Futures Command)、美國國會研究服務局(CRS)和韓國、日本、新加坡政府都對其下過定義。我國對于元宇宙發展起初相對謹慎,但最近表現積極。國家層面提出了工業元宇宙的概念,地方政府諸如北京、上海、重慶等地出臺了政策文件、行動方案,有些地方還設立了元宇宙先導試驗區。
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文學藝術從科幻文學和科幻影視談論元宇宙理想,哲學和政治學更多從價值倫理、安全隱私方面探討元宇宙的規則、規制問題,這些思想認識均對元宇宙的概念形成具有積極意義。人文社會學者著眼未來、社會走向和人類終極追問,更多關注元宇宙的倫理道德、安全隱私和對經濟、政治的深刻影響,認為元宇宙是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科技手段,從“碳基生命”到“硅基生命”,元宇宙最終與“后人類社會”一體化[6]。另外,人文社科學者試圖把元宇宙與經濟體系和經濟活動聯系起來,將元宇宙概念的討論和研究引向深入。
科學家則更多關注元宇宙的技術實現,更多考慮元宇宙構建的可能性和怎么構建的問題。因此,從跨界技術方面的探討是科技界定義元宇宙的特色,更多的觀點認為,元宇宙是諸多尖端科技的集大成者。科學家注重研究元宇宙的科學原理和底層架構,充分考慮技術瓶頸和障礙因素,把元宇宙分成鏡像孿生、擴展現實和虛實共生等三個階段,認為元宇宙是諸多尖端科技群聚并產生“同頻共振”的結果,元宇宙本質是元宇宙技術的綜合實現過程。
總體說來,元宇宙是一個虛擬的數字空間。這是人們對元宇宙概念的最基本認識。從人是否從事經濟活動,元宇宙分為“互聯網派”和“區塊鏈派”。“互聯網派”以羅布樂思和臉書為代表。“區塊鏈派”在“互聯網派”的基礎上進一步認為,元宇宙的人在數字空間中基于區塊鏈“去中心化”理論從事各種經濟社會活動、實現財富增值。筆者認為,“互聯網派”和“區塊鏈派”只是一個問題的兩個方面,“互聯網派”強調社交活動,“區塊鏈派”強調經濟活動,而這兩方面是元宇宙中的人的必然要求,即“社會人”和“經濟人”。因此,元宇宙要發展,“互聯網派”和“區塊鏈派”必將走向融合和統一。另外,特斯拉CEO 馬斯克走的是“星鏈計劃”和“腦機接口”路線,同樣不可忽視。但從目前來看, “互聯網派”強調的場景、社交對社會公眾似乎更有吸引力。
從物質、時間和空間作為宇宙的三個基本要素考慮,筆者認為,元宇宙是再造一個與現實世界平行的虛擬世界,以及一個或多個與人類真身相對應的數字分身,使人類在虛實兩個世界的多維時空中自由穿梭、在原身和分身之間自由切換,并從事與現實世界相關的各種經濟和社會活動的虛擬物質、時間和空間的集合體。根據M 理論,這里的多維的終極狀態是指“十一維”,人類最終達到永生,這也是元宇宙的最高層級。從目前的認識來看,元宇宙可分為數字孿生元宇宙、擴展現實元宇宙和虛實共生元宇宙等三個等級。
必須指出的是,元宇宙是關于人類自身和宇宙探索的新階段,是一個不斷發展的概念。把握元宇宙發展規律,就要深諳元宇宙的底層科學原理。元宇宙科學原理遵循計算科學、邊緣科學和物理科學的一般規律。現實世界的本質是基于計算的,元宇宙所建立的虛擬世界更是如此。可以說,元宇宙是計算科學體系演進和計算科學技術進步的產物。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末,一方面科研領域不斷分化和細化,另一方面學科滲透也越來越明顯。在此背景下,以信息論、控制論、系統論為代表的邊緣學科幾乎同時誕生,這也為當今元宇宙發展奠定了基石。另外,元宇宙的開發,需要現代物理學的支撐。從相對論、量子力學、弦理論、超弦理論到M 理論,勾勒出現代物理學的基本脈絡。
在科學原理的指引之下,元宇宙底層技術包括網絡、運算、管理、虛實連接和虛實交互等部分,虛實連接包括X聯網、身份建模、社會計算、去中心化等技術,虛實交互包括擴展現實、電子游戲和腦機接口技術。它們構成龐大的技術集群,相互交織、相互滲透,共同完善元宇宙的功能開發。當前,圖書館空間環境亟須元宇宙技術的加持,以適應和滿足圖書館促進社會知識交流的需要。
AIGC 是Artificial Intelligence Generated Content 的首字母縮寫,中文譯為“人工智能生成內容”,又稱“生成式AI”,是互聯網繼專業生產內容(Professionally Generated Content)和用戶生產內容(User Generated Content)之后的新型內容生產方式。從理論上講,文本、圖片、視頻都是“生成式AI”的內容范疇,但目前狀況是:比較成熟的是文本,圖片次之,生成式視頻還處在起步中。文字AIGC 產品主要有OpenAI 的ChatGPT/GPT-4、Google 的Bard、Microsoft的NewBing、百度的ERNIE Bot(文心一言)等;圖片AIGC產品主要有Midjourney、Stable Diffusion Online、OpenAI DALL.E、百度文心一格等;視頻AIGC 產品有D-ID Creative Reality Studio、GliaStudio 等。
圖書館、情報機構是緊跟計算機和互聯網發展的領域。隨著閱讀材料和載體的爆炸性增長,為了提高閱讀效率,人們用規范化的情報語言(Information Language,其實就是一種PGC 形式),先把浩瀚的文獻錄入專業數據庫,再讓讀者從中快速檢索到有用信息。互聯網出現后,從單機(single)到聯機(online),從情報語言到自然語言(Natural Language,其實就是一種UGC 形式),加快了人機理解、人機融合的前進步伐。
隨著時間的推移,基于情報語言處理的PGC 模式難以滿足人們的知識創造需求,自然語言處理接過了“接力棒”,成為圖書館、情報機構提高管理和服務水平的重要手段,催生了圖書情報領域UGC 模式的出現。AIGC 的迅猛發展,導致知識創造主體由人轉到計算機,形成“人機共創”之勢。美國OpenAI 自2018 年6 月發布的聊天機器人——GPT-1 以來,目前已經更迭到了GPT-4。與其說ChatGPT是一種AIGC,不如說它是“人機結合-以機器為主”的一種UGC 方式。人類給的關鍵詞越多、表達越清晰、追問越深入,它提供的答案就越詳細,答案就更契合預定目標。微軟也把ChatGPT 嵌入Office“全家桶”,以迎合用戶需求。可以預見,AIGC 將帶來產業新一輪技術改造熱潮。
其實,基于AIGC 的圖書館閱讀服務就是提供Chat(聊天)的場所。聊天是情感交流的方式,更是知識獲取的過程。而人機聊天,看似人機交流,實際上是人通過計算機和眾多作者超越時空的“對話”“交互”。這里既有遠古圣賢,又有當代學者;既有“名家”,又有“草根”;既有國內的,又有國外的;既有人的經驗、技術訣竅,又有因“人”而生的數據、信息。所有這些構成龐大的知識生態系統。
反過來,這種知識生產方式必定會或多或少改變人們的閱讀習慣,Chat 閱讀或將成為紙本閱讀、數字閱讀的一種有益補充進而影響年輕一代。從某種程度說,Chat平臺以及它“有搭沒搭”的自由方式滿足了人們“隨心所欲”“隨時隨地”的知識交流需要,將會提升知識共創的速度和能級。正如微信(WeChat)在便利人們聯系的同時,也不知不覺成為人們獲取信息和知識的一個重要方式。人機聊天是機器輔助的人與人的知識交流。Chat 看似天馬行空、不著邊際,實則是人們進行經驗、經歷、技術、訣竅等隱性知識交流、共享的有效方式。在落筆文字之前,作者需要反復推敲,才能成其經典,流傳千古以澤被后世。因此就有“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的故事和名句。早在公元1 世紀,在古羅馬,作者給聽眾朗讀自己的作品、并根據聽眾的批判性回應來修改文章,已成為一種時髦的社交儀式。
新理念和新科技有利于提高知識傳遞的效率。文字一經形成、文獻一經出版,作者即與文字、文獻分離,其后只能靠讀者體察和頓悟。這大大降低了知識傳遞的效率。因此,文字、文獻既促進了交流,又阻礙了交流,這是不爭的事實。另一方面,科技呈幾何倍數增長,加劇了知識增長速度與知識傳遞效率之間的矛盾。為緩解這種窘境與矛盾,人們不斷努力并進行各種嘗試。例如,舉辦作家見面會、新書分享會,把作者和讀者召集起來,在一定的閱讀空間直面分享;出版社的電子期刊以及在紙本付印之前通過互聯網發表預印本;國際學術、出版和圖書館界倡導的開放存取(Open Access)運動等等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知識的傳播。而這一切,則是改善和加強圖書館資源服務的“題中之義”。
元宇宙是時間、空間和物質的集合體。在現階段,元宇宙技術主要集中在實現空間場景的社交需求上。AIGC基于內容創造,是一種新的內容生產方式,也成為創造物質(知識)的條件。目前來看,元宇宙的概念范疇比AIGC大得多,AIGC 是解決“腦”的問題——知識生產,而元宇宙的理想是致力于將來社會的整體建構。同時,AIGC 的發展使得元宇宙理想向前推進了一大步。
雖然當前對于元宇宙與AIGC 到底“是什么”“要干什么”的認識還很有限,但對以下這點基本達成共識,即元宇宙與AIGC 不是單獨技術而是多種技術、不是技術的“集合加和”而是技術的“綜合集成”。從各國當局都在躍躍欲試的做法來看,其發展趨勢和前景不可小覷。它們的出現不能簡單看成被動“群聚效應”的結果,而應看作世界深化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革命的集體行動。元宇宙與AIGC作為集結當下諸多尖端科技、高端制造的“沖鋒號”,正在形成一股驅動、引領、深化新一輪科技革命,重塑世界百年變局的潮流和重要力量。毋庸置疑,元宇宙與AIGC 將深刻改變世界生產方式和習以為常的日常生活。
元宇宙與AIGC 的“出圈”猶如當年互聯網的出現。互聯網在經歷可讀Web 1.0、可讀可寫Web 2.0 之后,正在向可擁有可確權的Web3.0 的方向邁進,形成了與人工智能、虛擬現實、區塊鏈、物聯網深度融合之勢。在這種“復合力”“跨界融合”的驅動下,實現未來社會人人參與、人人出彩、人人享有的價值共識將成為可能。囊括這些前沿科技的元宇宙與AIGC 就是實現這一宏大目標的一種技術實現形式。具體到圖書情報領域,它們最大的貢獻就是促進隱性知識交流。
隱性知識交流是智慧的交流,需要好的環境重塑、氛圍營造和內容創造、資源提供。圖書館只有順應時代需求,才能提供更好的管理與服務。圖書館隱性知識交流環境的塑造需要“智慧技術”的加持。圖書館在從數字圖書館升級到智慧圖書館之后,元宇宙作為各類尖端科技的匯集點和創新場,接過Web 3.0 的接力棒,從構造“空間元宇宙”和“元宇宙空間”著手,必將推進隱性知識交流在智慧圖書館更好、更有效地實現。另外,AIGC 的“人網結合”“人機共創”態勢加速了圖書館知識組織、知識管理和知識服務的進程,其生產內容、生產方式更加契合讀者隱性知識交流的特點和需要。因此,元宇宙與AIGC 從空間環境和資源服務上促進了圖書館隱性知識交流。
縱觀圖書館發展歷史,圖書館一直是人文與技術的碰撞地和交匯口。圖書館時刻洞察技術動向、把握技術脈搏,通過技術先導、應用新技術表達社會給予個人的人生慰藉和人文關懷。
有觀點認為,圖書館是資源、空間和人的集合體,提出了“三要素”說[7]。當前,圖書館在資源和空間上的不可替代性受到挑戰,已是不爭的事實,但它的獨特性卻是圖書館研究者探索的方向。從目前的元宇宙來看,發揮空間、場景、社交功能是主流,元宇宙技術具有場景塑造和氛圍營造方面的優勢,因而能優化圖書館空間環境;AIGC 則致力于內容生成,在圖書館業務中表現為電子資源的生成,其創造主體既有人(館員、讀者和利益相關方),也有機(計算機),呈現“人機共創”之勢。據此分析,元宇宙和AIGC賦能圖書館業務體現了圖書館“三要素”的有機統一。因此可以說,元宇宙和AIGC 對于優化圖書館管理和服務具有重要價值和意義。
面對面直接交流不僅是人們獲得心靈慰藉的一種社交形式,還是獲取信息、知識的重要手段。根據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的社交、尊重和自我實現需要變得愈加強烈,面對面成為人們情感寄托和社會交往的普遍形式,以至構成當下鮮明的時代現象和時代特征。雖然層出不窮的新技術不斷加持使得人們需要見面的概率逐漸降低,但是人們內心的情感和社交渴望并未隨之減少。另一方面,數字圖書館、智慧圖書館、數據庫、智庫以及社交媒介的發展給人們獲取文獻、信息等顯性知識提供極大便利,使得“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隨著時代發展,信息、數據和知識瞬息萬變,人們更多的洞見、創新、創造來源于隱性知識的獲取。人們的情感、社交需要和創新、創造需求推動隱性知識直接交流不斷向前發展。顯然,隱性知識交流與顯性知識交流一起成為知識交流的一種重要方式。
隨著文獻數字化和數字圖書館、智慧圖書館進程不斷加快,圖書館顯性知識資源越來越虛擬化與平臺化,讀者的顯性知識交流活動逐步從物理空間過渡到虛擬空間,使得圖書館對于空間的需求更多來源于隱性知識交流的需要。相對于顯性知識交流來說,隱性知識交流對空間的要求更高,它不僅要有海量存儲、便捷檢索的“數字”要求,更要有逼真模擬、激勵創新、虛實共生等更高“智慧”要求。因此,作為引領創新的圖書館空間再造和環境重塑需要新的尖端技術的加持。當下,集合諸多尖端技術的元宇宙與圖書館空間環境的結合是圖書館契合技術發展的一個重要方向。
另外,AIGC 與圖書館資源和人的結合優化了圖書館服務。以前,圖書館服務主要提供靜態的顯性知識。隨著時代發展,這種服務越來越不能滿足讀者(公眾)的需要。動態的隱性知識更有利于人們的創新創造。人機、人網共創的新技術AIGC 隆重登場,促使圖書館傳統服務優化和增值。
3.2.1 緊跟原則
圖書館管理與服務必須緊跟新科技發展,以適應變革需要。圖書館作為一種社會機構的存在,在歷史上經歷過經驗和理性,技術、科學和人文的多次理論交鋒,相互交織在一起,從而促進圖書館事業螺旋向前發展。一方面,圖書館發展需要新科技;另一方面,新科技需要及時被大眾知曉、理解,從而成為新一輪科技創新的引擎,因此需要有展示窗口。圖書館溫暖、包容、平等、公平的特性決定了它是可供人們選擇的展示窗口之一。我們從2008 年中國圖書館學會發布的《圖書館服務宣言》的“七大目標”[8]中就可窺見這一理念。從采訪、編目、流通自動化到文獻、數據、信息數字化、平臺化,從文獻空間、數字空間到智慧空間等,圖書館的每一步發展都離不開科技進步。但是,針對科技萬馬奔騰、一日千里之勢,我們必須時刻思考新科技“是什么”“為何而來”以及圖書館“為什么”需要跟進、“如何”跟進等問題,樹立緊跟不盲從、進取不冒進、蹄疾而步穩的基本原則,避免不愿“抬頭看路”而只顧“埋頭拉車”,以致淪為技術的附庸、產品的代言。
3.2.2 適度原則
科技總是遵循事物發展的普遍規律,必然經歷探索、起步、成熟、試用和大規模應用的階段和過程。新科技在大規模應用之前,需要經歷試用普及并為大眾接受和理解的過程。新科技作為一種特殊的知識——隱性知識,它在圖書館空間里展示和共享,符合圖書館作為知識共享空間的本質功能和價值取向。其實,新技術展示和體驗作為“大閱讀”的一種形式,早就成為圖書館的一項延伸服務,業已開展頗有實效的探索。但是,圖書館新技術展示和體驗首先要區別于科技場館和其他科普場所,適度引進符合知識共享特質的新科技,形成錯位競爭、相互補充的格局;第二,要緊扣亟待展示的國家戰略科技前沿,特別是對于公共圖書館來說,要符合公共需要,在動手、動腦、動眼中引發大眾理性思考、培養大眾科學閱讀習慣上下功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第三,在改善圖書館管理和服務上,要堅持適度引進原則,對于還未成熟、處于起步探索的新技術要謹慎應用,避免資金浪費和重復建設。
3.2.3 輔助原則
圖書館日益成為公眾獲取科學知識、進行科學知識共享和知識創新的場所。從通過光盤、磁帶、縮微膠片、音像和網絡資料閱讀到通過AIGC 閱讀和今后行將出現的“虛實相融”“虛實共生”的“臨境”閱讀,人們在圖書館里的閱讀行為越來越呈現人機共讀和人網共創格局。但科技終究是服務人的需要的,人與技術的這種“體用關系”不能變,否則硅基生命“替代”碳基生命的生命倫理將會隨之改變,而這是人類萬萬不想看到的。具體聯系到圖書館行業,圖書館管理與服務的科技應用必須堅持輔助性原則,做到人機結合、以人為主,人網結合、以人為主,切不可本末倒置、喧賓奪主。
3.2.4 人文原則
不管怎么變,圖書館始終是一個國家、一個機構的人文象征,體現對弱勢群體的人文關懷。這可以從近年來出現在杭州圖書館、東莞圖書館的熱點事件中得到充分印證。圖書館服務向弱者傾斜是圖書館人文原則的具體體現。圖書館在應用新科技時應充分照顧到老人、婦女、兒童以及殘障人士的利益,給予他們充分的便利,而不是相反——加大他們利用圖書館的信息鴻溝、數字鴻溝和技術鴻溝。例如,在積極推進數字閱讀的同時,要充分保留紙質版本圖書、期刊、報紙等傳統載體,要充分應用新科技推出電子本、大字本、繪本和盲文本,以適應老人、兒童和盲人的需要;在應用元宇宙、AIGC 技術時要優先滿足盲人、殘障人士的需求,多雪中送炭、少錦上添花,把有限的資金和資源用在刀刃上。
3.2.5 分別原則
圖書館網絡遍及各行各業和各個領域。縱向來看,有國家、省市、縣圖書館和鄉(鎮)村(居)圖書館(室)等層級;橫向來看,有公共、高校、黨校、科學院、社科院和其他專業圖書館等類型。它們縱橫交錯、形成龐大的圖書館網絡。各層級(類型)圖書館各具特色,對新科技的要求也不盡相同,我們必須區別對待,不能一窩蜂跟進、一刀切實施。新科技應用于圖書館管理與服務應遵循“讀者至上”的根本宗旨,在調查研究的基礎上堅持因地制宜、因館制宜、“一館一策”的分別原則。
3.3.1 動態演繹的技能閱讀
技能是技術和能力的統稱,是指個體運用已有的知識經驗,通過練習而形成的一定的動作方式或智力活動方式。技能閱讀是讀者理解和獲取技能的手段。動態演繹是技能閱讀的突出特點,它需要新科技的輔助支撐。一方面,新科技可提高技能閱讀的效率;另一方面,在“技師”缺少和缺位的情況下,新科技提供了復原、復位、動態演繹的可能。新科技輔助的技能培訓在職業教育中有廣泛的應用空間。職業教育的核心任務是培養應用型人才,強調實用性,其實用操作技術的掌握是職業教育的特點和重點。許多操作技術中蘊含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技能、技巧、經驗和訣竅,即隱性知識。例如電焊工在焊接時對火候的拿捏,調音師對每個琴弦音域音準的把握,車鉗工對每個螺帽尺寸的精確修正等等都屬于這類知識。對于這類知識,單純靠課堂講授起不到很好的效果,只有通過現場動態演繹,手把手地進行師傳徒受,不斷讓讀者模仿和實踐,才能通透掌握其中的精髓要義。
3.3.2 場景模擬的經歷閱讀
經歷是指自身或他人見過、做過或遭遇過的事,包括經驗和教訓,這些經驗和教訓對于今后和他人具有重要的啟迪作用和教育價值。它具有不可逆、不可復制的特點,但如何復制過去的經歷為今后和他人所用是一項有意義但復雜、極具挑戰的課題。新科技加持的場景模擬使得分享經歷成為可能。元宇宙和AIGC 可以實現場景復原和內容再造。其實,歷史上的場景模擬作為弘揚傳統文化和紅色文化教育的重要手段,也屬于一種分享歷史宏大敘事的經歷范疇。紅色文化教育雖然已經作為黨校黨性教育和高校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課程內容,但是要讓紅色文化真正觸及思想和靈魂,讓紅色文化教育切實發揮好“以文化人”“以文潤心”的作用,確非易事。我們傳統的做法往往是,組織學員和學生奔赴革命老區、教育示范基地實地體驗革命和建設的成就和不易,或創建實訓室、實驗室,讓學員和學生足不出戶接受教育,但這些顯然還難以滿足公眾需求并達到預期效果。應用元宇宙、AIGC 等新技術,利用實境模擬,通過虛擬現實技術進行再現還原,不啻為一個好的方案。這樣,一方面,我們有效保存了文化遺產和革命遺址遺跡,達到保護和利用相結合的實效;另一方面,也提供了一個新的平臺、創造了一種新的方式,讓紅色文化真正入腦入心。除此之外,很多破壞性試驗也需要元宇宙與AIGC 新技術的加持。
3.3.3 交叉跨界的科學交流
當今,科技日新月異,科學愈來愈構成一個個復雜巨系統,科學的問題需要系統性解決方案。科學閱讀為人們認識和改造一日千里的復雜世界提供心靈慰藉,科學交流成為科學家創新創造的平臺和手段。同時,科技賦能的科學閱讀正在深刻影響和改變傳統讀書習慣和學習方式,推動更利于共創、共享的閱讀范式變革。閱讀是公眾理解科學的第一步。但對于大部分人來說,理解科學是艱澀、枯燥的。因此,我們要重點探究新技術特別是元宇宙、AIGC輔助科學閱讀和科學交流的方式方法。
3.3.4 虛實共生的空間閱覽
傳統閱覽空間重在促進顯性知識交流,而現代閱覽空間重在促進隱性知識交流。互聯網在經歷PC 互聯、移動互聯、萬物互聯之后,亟須深度融合云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擴展現實(XR)等新技術應用突破現有藩籬和現實瓶頸,獲得迭代發展,從而引發元宇宙、AIGC 的誕生。圖書館閱讀空間再造與新建必須緊跟這一新趨勢,深度契合由多重技術融會貫通所帶來的虛實共生環境的需要,從而進行理念重塑和實踐創新,讓當前圖書館閱覽空間的建設和再造更切實際、更加有的放矢。用戶閱讀從視覺拓展到聽覺,正在向視、聽、嗅、味、觸“五覺”感知推進,傳統閱覽空間難以適應這種需求。圖書館閱覽空間經歷從實體到數字再到虛實共生的轉變,是圖書館不斷推進服務創新的結果。未來圖書館閱覽空間將成為用戶進行隱性知識交流的最佳場所之一。
3.3.5 沉浸參與的講座會議
舉辦會議、開設講座一直是圖書館特別是公共圖書館的傳統服務項目,但時至今日,其方式方法受到挑戰。科技賦能的沉浸參與是提升講座會議質量和效果的重要手段。但是,網絡講座、網絡會議的效果需要進一步提升。沉浸式、參與性將改變傳統講座會議的“單向”信道傳輸形式,逐步走向“雙向”互動的格局。
圖書館活動的本質在于社會知識交流。當下圖書館知識交流從注重顯性交流走向注重隱性交流。圖書館閱讀推廣作為實現知識交流的一種有效形式,得到社會普遍認可但需要結合新科技進行變革創新。當下元宇宙的初階形式——空間意義上的元宇宙和AIGC 分別為圖書館閱讀推廣的場景塑造與內容生成提供了前置條件,從而促進了圖書館隱性知識交流,使得圖書館在成為知識共享中心的道路上前進了一大步。因此,元宇宙和AIGC 與隱性知識交流的這種天然關聯是當下圖書館契合科技發展的重要誘因和推動力,值得我們進一步研究。在實踐中,我們應遵循科技以人為本、科技向上向善原則,厘清圖書館的人文關懷與科技創新的辯證關系,在變革圖書館管理與服務中做到有所為、有所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