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滿創可貼的日子

班超

30年前，我還只是一名年輕的父親，有3個指望我養活的年幼孩子。我的大學學歷沒能幫我在那個經濟蕭條的寒冬找到一份好工作，代課老師的工作丟掉了，我便去了一家鋸木廠，為了那筆略高于最低水平的工資。每天上班前，我都把手指纏滿創可貼，還在兜里多備一些。天天在干燥、寒冷的空氣中切割、堆放木頭長達8小時，我的手指密密麻麻地裂開了無數道傷口，很多都在滲血。出門前，我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嘆了一口氣，然后穿過風雪坐進車里，祈禱它能正常發動。

那天的工作真的是太累了！因為缺少人手，機器還不斷出故障，更要命的是，大樓里所有的取暖設備都不工作了。當我們切割、堆放、搬運、包裝木材的時候，可以看見自己呼出的那一團團白色熱氣。

終于熬到了下班，我拖著疲憊不堪的腳步走出工作間。我小心翼翼地脫手套，查看腫脹、酸痛的手指。裂口比以前嚴重了，血滲出了創可貼。我試著挺一挺身子，但我的腰疼得厲害，直不起來。前所未有的悲傷瞬間裹挾住我，望著紛飛的雪花，我黯然神傷。此時，我的內心只剩絕望，這樣的生活我還要過多久啊？如果生活不會變得更好，我為什么還要如此艱難地活著？

我木然地將車開回家，停車的時候，我再三努力也沒能讓微笑浮現在臉上。但當我打開家門的瞬間，女兒興奮地向我跑來，她大喊著“爸爸”撲到我的身上，小手摟緊了我的脖子。我抱起女兒，臉上自然而然就露出了微笑，心里也溢滿了愛。瞬間，我感覺不那么累了，身體的疼痛與心里的凄苦在女兒的擁抱中消散得無影無蹤，幸福趕跑了一切悲傷！那一刻，我知道，我還可以繼續工作，還可以再等，等待我的努力讓生活慢慢變好；那一刻，我想起來了，我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愛。我輕輕地親了親女兒的臉頰，心想，我再也不會懼怕這艱難時刻了！

每個人的生活中，都可能有這樣手指纏滿創可貼的日子，但是，它會被時間磨礪成我們的回憶，我們仍然有能力去愛。因為我們深知，工作使我們活著，愛卻賦予我們生活。

（離蕭天摘自《諷刺與幽默?》2023年1月20日 圖/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