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母親

曹榮鋒

我的老家是老區、蘇區，也是貧困區，經濟并不發達，尤其是改革開放之前，農村的日子更是清苦。

母親出生于1937年農歷七月，屬相為牛。所以母親認為自己一輩子會像老牛一樣是勞苦命，但她其實樂觀豁達、堅強剛毅，這對我的成長影響很大。

母親一生勤勞儉樸、任勞任怨，一直保持著勤儉的傳統。母親時常告誡我們不要浪費，即使隨意倒掉一些剩飯菜也不可以。她時常提起她小時候遇到的戰亂年代，也會說一些改革開放之前的艱難歲月，她總是念叨著現在不愁吃喝的好日子，她說做人不能忘本。

即使是后來的生活條件改善了，母親也一直很節儉，兒女和孫輩們給她買的新衣服，她依然舍不得穿，總是要等舊衣服不能再補才肯換上新衣。

母親過世的時候，我清理她的遺物，發現很多新衣服都是整整齊齊地放在衣柜中；冰箱里也塞滿了很多凍得很久的肉食。

母親為人正直、純樸，和親睦鄰、樂善好施。她雖然不識字，但卻有著家鄉人與生俱來的生活智慧，她把很多人生道理說得淺顯易懂。她告誡孩子們要好好讀書，不單是為了以后能夠生活得更好，也是希望孩子們能懂得更多做人的道理。

我記得自己剛讀高中那年，我的一條褲子破了，她補上一個很大的補丁，我怕同學們笑話，執意不肯穿。母親便對我說：“兒子，記住古言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笑窮人穿破衣。’只要你能好好學習，就不會有人笑話你，反而更受人尊重。”果不其然，等我去到學校的時候，同學們非但沒有笑話我，反而主動借一些衣服給我。母親的言傳身教讓我養成了低調務實的性格，這也讓我受益終身。

母親一生雖然飽經風霜、含辛茹苦，但她一直保持著善良豁達、通情達理，她這種吃苦耐勞和堅強樂觀的精神一直影響著我。

1980年的臘月，我的父親突然離世，母親雖然很悲痛，但她依然保持著堅強和樂觀的精神，帶著四個兒女挺過難關，她常說以后的生活會越來越好。

后來大哥和二哥相繼娶妻生子，姐姐也成家生子，母親卻逐漸老去，再也干不了更重的農活，是哥哥和姐姐繼續供養我讀書，直到我于1993年考上大學。

如今家鄉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生活水平蒸蒸日上，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讓一向堅強的母親也不免更添悲傷。

先是2009年姐姐離世，緊接著2020年大嫂故去，親人的離開，對母親的打擊很大，除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淚水，更有對死亡的感悟。在命運的交織中，她度過了一關又一關，她說這都是她的命，她可以坦然接受。

我一直保留著母親在四十多歲時候的一張照片，她那種堅定的眼神一直激勵著我，讓我在歲月的更迭中戰勝了種種困難，也讓我保持著樂觀積極的心態。

母親是堅強的，更是樂觀的，她一直說自己一生無悔，她對自己很滿意，這種樸實和善良延續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說即使她哪一天故去，也不希望給兒孫們多添麻煩，后事一定要從簡。

母親臨終的前幾天，我從廣東急匆匆地趕回豫南老家，雖然聯系好了醫院，但她卻笑笑對我說：“兒子，我知道你有心，但我已經對自己很知足，醫院就不用去了，不用了。”

我沒有刻意去違背母親的愿望，默默地聯系了一名本鄉的醫生，只能在家里給她打點滴，等二哥回到家之后，她說不用再麻煩醫生了。

最后的那兩天，我一直陪伴在母親的身邊，她已經很虛弱了，依然斷斷續續地囑咐我很多話，雖然都是很瑣碎的小事，但她說得那么認真，宛如我當年上學之前的千叮萬囑，直到她安詳地離開。

我的母親對于其他人，對于這個世界，也許是平凡的，但對于我，她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