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門寺的補鞋匠

侯建

土門寺外有一條繁華的街道，一街兩行各家的生意都是出奇地好。因為人流量大，不少租不起街房的人就在道旁擺地攤，其中就有一老一少兩個補鞋匠。

說起這兩個補鞋匠，大家都挺熟悉的，兩個人的手藝不相上下，都很出色。而且，兩人相處得很不錯，以至于很長時間里，大家都以為這是父子倆。反正都是一家，誰掙錢都一樣，所以不管誰去，都是隨便給誰就好了。

可后來大家弄明白了，兩人來自不同的村莊，壓根就沒有血緣關系。再去補鞋時，就變得左右為難。有心把鞋給年輕人吧，老先生那可憐巴巴的眼神簡直讓人不忍直視。有意讓老先生補吧，年輕人又會不停地唉聲嘆氣，自說自話什么時候才能掙夠回老家娶媳婦的錢。

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誰想得罪誰呀，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于是大家不約而同地選擇多走點路，去找另一條街上一個手藝一般的補鞋匠。一來二去，兩個人的生意都稀了。

這天早上，出人意料地，老先生竟沒有來出攤。年輕人不由得一陣竊喜。一直到中午，那老先生才不慌不忙地走過來，卻兩手空空什么也沒帶。年輕人大惑不解，老先生卻輕輕地笑了：“一個人，生意是不是要好些？”年輕人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老先生嘆了口氣：“以前，咱倆在這一個地兒，爭生意，搶顧客，結果呢？誰也沒有多爭一單，反而越來越少。事不是這么辦的呀，我換到菜市場頂頭那兒了。”

年輕人過意不去，非要請老先生到飯店里坐坐，老先生擺擺手：“客氣啥？我歲數大，應該讓一讓。”

年輕人也沒忘記老先生的好，做不完的生意，都介紹到老人那里去了。

這是我父親給我講的故事，那時候我們爺兒倆正在看電視。

電視里一只獵豹閃電出擊，把一只落單的梅花鹿卡著脖子摁在地上摩擦。一切只是時間問題，窒息死亡是鹿的結局。就在獵豹開始享用美味的時候，一只鬣狗聞著氣味跑了過來。

畢竟是獵豹，鬣狗不敢強取，先是在附近小心翼翼地旁觀，接著就開始一步一挪地往近前靠攏，帶著很大的試探性。結果，鬣狗每進一步，獵豹就后退一步。結局完全不在我們的預想之中，鹿被鬣狗截和了。

獵豹遠遠地看著，棄之不忍，食之無望，滿眼都是無可奈何。

依我看，獵豹大，鬣狗小，體量懸殊，如果正面交鋒，鬣狗絕對占不了上風。

但獵豹為何一退再退呢？

果然，解說員做了分析。他說獵豹的優勢在于爆發力，進化讓其身體柔軟、骨頭細長，這就嚴重影響了它的戰斗力。

按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力量的抗衡上，與擅長團隊作戰的鬣狗單挑，獵豹穩操勝券。

但解說員說，對抗是有風險的，獵豹一旦受傷，就會喪失快速出擊的可能，捕獵場上就再也不能一睹英雄風采，草原之王最終會被活活餓死。

如此看來，一時的逞強可能會付出一生的代價。選擇退讓，就是規避災難。確保不受傷，才是最大的勝利。

沒有強壯的筋骨，就要有高速運轉的大腦，獵豹是，補鞋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