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奇博
城市產業發展的過程,也是理論創新發展的過程。前人已經為我們摸索了一條發展之路。管理學之父泰勒曾提出廠商生產線管理理論,這一理論的提出從而導致了作坊工業的消亡;科技創新之父熊彼德提出了微觀企業科技創新理論,這一理論的推行導致了規模企業的消亡;英國經濟學家克拉克提出的“產業要素結構”理論,主要分析了土地、勞動力和資金的重要關系;哈佛大學教授、著名經濟學家錢納里,從產業結構階段理論出發,提出了“發展形式”理論,讓工業化進入飛速的發展階段;哈佛商學院、競爭力之父波特的“競爭優勢理論”建立競爭優勢模型,從宏觀尺度確立了國家創新理論。
上述這些理論的發展和創新,伴隨著人類文明的進步和城市發展的進程,是一種對原有社會生產格局的顛覆,通過創新理論的發展,推動了社會、城市的進步。
當今,結合目前我們國家的發展時期和狀態,我們應該與時俱進,積極研究和思考如何通過創新理念提升城市的發展動力,深挖城市的發展潛力。
改革開放給中國帶來了無限的生機,在近四十年的改革發展過程中,中國經濟發展突飛猛進,中國實現了各個領域的跨越式發展,實現了人民生活的脫貧攻堅,實現了綜合國力的穩步提升。在高速發展的背后是一代人的創新和努力付出,讓中國夢有了實現的可能。任何高速發展的過程,必然會逐步放緩,最終趨于穩定。我們必須客觀認識經濟發展的規律,在黨的二十大的新時期,找到發展的新方向。
(一)城市經濟從增量時代到存量時代的轉化
回顧中國改革開放經驗,其中核心的一條,就是要堅持市場化的改革方向,從計劃經濟到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轉變,極大調動了人民群眾的積極性、創造性,釋放出巨大的經濟活力。以改革開放為基本政策,中國通過四大資源增量投入實現了經濟的飛速增長,這四個方面的建設即投入資金增長(包括利用外資的投入增長),人口增長(勞動力增長),建設用地增長(發展城市化進程),碳排放增長(環境資源的承載力平衡)。
當下,中國正逐步進入到以“五達峰”為代表的存量時代,這一時代的來臨有如下五個達峰的指標:
(1)地達峰(2015)—建設用地零增長,地域空間紅利逐步消失,城市更新時代啟動。
(2)債達峰(2020)—企業、政府和居民負債零增長,投資效益降低,降風險時代來臨。
(3)人達峰(2025)—人口零增長、勞動紅利消失,逐步應對城市老齡化問題。
(4)碳達峰(2030)—實現碳中和、碳排放零增長,達到環境綠色化目標。
(5)房達峰(2035)—城市化與城鎮化的房屋保有量達到峰值,房屋存量逐漸回落。
圖1展示了從1980年改革開放到2050年逐步實現現代化過程中的各個要素資源的變化曲線:
以人口與城市化為例,中國人口變化趨勢:
2015年,全國人口13.7億人;2020年,全國人口14.1億人;2030年,全國人口峰值14.5億人;2040年,人口遞減,進入老齡化;2050年,實現人口穩定化。
中國城市化趨勢:
2010年,城市化率超50%;2015年,城市化率超56.1%;2020年,城市化率超60%;2030年,城市人口穩定、農村人口遞減;2040年,城市人口遞減;2050年,城市化率穩定。
通過上述數據的預測和分析,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人口變化和城市化變化之間的線性關系,隨著人口數量達到峰值后的回落,城市化進程也會趨于穩定,因此人口紅利趨于平衡,給全國各個地域帶來的經濟發展機會也會隨之平衡。
上述這些關鍵因素的“達峰效應”來臨,也為今后的城市發展提出了重要的新課題。
(二)城市規劃的轉型與發展

自1990年至2015年,是我國的建設增量時代。20世紀90年代前期,投資主要集中在工業化產業,導致了工業人口的聚集。隨著城市化土地的不斷拓展,形成了城市的規模擴張,到了2005年后,房地產市場的火熱格局形成,此時工業生產基地逐步退出了城市的主要區域,開始布局郊區(鄉鎮工業主要位于郊區,產業園區主要位于郊區與城區之間)。隨之而來的科技園區等新興產業開始主要布局郊區與城區之間,而商業區與居住區主要布局新、老城區。
以上海為例:
(1)在1999年至2020年,上海的上一輪城市規劃要點主要關注如下的幾個方面:
實現增量規模、增量發展為主導:通過工業化帶來城市化,實現土地擴張和人口擴張;
實現城市人口規模發展:從1700萬人增加到2000萬人;
至2020年實現產業結構穩定:其中制造業穩定在25%;
實現建設用地規模發展:從1000平方公里擴張到3000平方公里。
(2)從2021年至2035年,上海新一輪城市規劃的要點主要是如下的幾方面:
實現上海人口零增長:即穩定于2500萬人;
實現土地零增長:即3185平方公里(104個工業區、198與195地塊、只租不售等),規劃留白400平方公里;
實現碳排放零增長:能源總量維持、環境等持續改善(年均1.25億噸標準煤);
實現財政負債零增長:政府財政建設資金的負債率不再增長;
實現綠色發展:著重一江一河規劃(黃浦江與蘇州河)、關注市區綠島與郊區綠環建設。
以首都北京為例:
2014年至2015年的首都規劃提出,基于人民安居樂業基礎上的新型城市化規劃。安居是在穩定的基礎上,實現人民的合法合理的居住要求。樂業同樣是在發展時期,實現人民的穩定就業。
基于上述核心城市的規劃,即北、上之后,廣、深也提出了新型城市化的城市更新規劃。實現雙穩定的目標是當下最重要的城市規劃方向。為了實現上述雙穩定的規劃目標,必須實現以下核心指標的平衡:
首先,要實現城市人口變化的動態平衡,通過合理的城市人口規劃,平衡人口導入與輸出。
其次,要實現城市功能定位。規劃中需要明確城市的主要核心功能和側重,做好城市服務功能與生產功能的定位。
再次,要權衡城市地位以及發展定位。在規劃中明確城市未來對于國際、國家以及與區域中的定位,并且朝著合理的發展定位做好未來的產業規劃。
最終,要實現城市資產財富平穩升值,同時合理做好閑置資產的處置和調整。
(三)基于存量發展的城市更新策略與區域整體開發模式的探討
對于目前處于的存量發展的社會形態,要討論城市更新的策略,筆者提出了區域劃分、整體開發的模式。針對這樣的戰略策略,城市更新的主要內容和目標總結如下:
(1)明確城市更新的內容:對于城市區域進行劃分,開展區域更新。從發展體系更新開始,逐步實現地域零星更新、宗地和小微更新上述內容與政策在上海、深圳已經立法,北京也將要立法。
(2)主要目的:實現城市功能再造,達到產城融合,實現城市形態的整體提升。
(3)主要路徑:從企業主導和政府主導,轉向社會主導。
通過以上思路和規劃,以上海的2050年新型城市化發展規劃為例,其規劃主要是通過2020年至2050年上海未來發展的新模式來實現財富(衛星城市)、科技創新(綠色城市)、人文文化(人才導入、文化輸出)的綜合發展階段目標。實現上海在2020年基本建成“四個中心”,即國際經濟、金融、貿易、航運中心;2035年實現“五中心”目標,以及國際化大都市與長三角首位城市,最終,至2050年成為全球文明城市。
前文中已經提及了人類文明歷史上隨著生產模式創新理論的變化不斷推進著產業模式的變革。因此,理論和科技的不斷創新也是實現城市功能提升的前提和支撐。
目前,我國的城市發展已經進入到一個新的階段,隨著產業結構的不斷深化調整,城市與城市之間的功能分化越來越清晰。地域的差異和特點,也使得城市功能定位的區別愈發明顯。即使是同一個城市的內部區域劃分也會因為產業布局和城市特點而有具體的區域功能分布。
(一)科技創新理論下的產業分工與結構調整
科技創新是分化產業布局的動力,隨著創新理論的不斷涌現,新的產業集群化給城市結構帶來了新的格局。
目前城市主要的產業分工如下:
(1)農產品加工、紡織、輕工、機械等;
(2)鋼鐵、石化、水泥和其他建材;
(3)汽車、船舶和軌道交通等運輸裝備;
(4)電子、通信、軟件、IDC等信息產業;
(5)生物醫藥、新材料和新能源等科技產業。
我們不難發現,這些產業分化是從基本的基礎行業、生產行業逐步到功能行業、服務行業再到科技行業的一個清晰的領域劃分。尤其是第四、第五類行業的誕生和發展,完全是科技創新的成果,這類行業也正是未來城市發展和高度的新興行業。
因此,不同的城市以及城市不同的區域,都應該根據自身的優勢資源,發展相應的主流產業。利用好自然資源的同時,合理布局。引入與自身發展相適宜的科技產業,將新興力量和產能導入的過程中,逐步實現城市的更新發展和功能提升。
(二)產業創新集群概念的應用
通過產業的劃分,我們已經初步認識到了差異化發展的科學性和重要性。但是城市自身的產業布局,以及城市與城市之間的產業功能定位與協同同樣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
首先,我們需要了解“產業創新集群”概念(詳見圖2)。
位于產業端上游的是原材料產業,其價值鏈、產業鏈和技術鏈直接傳導至位于中游的制造業,制造業通過其加工和轉化的能力將產品再一次通過三鏈傳導至位于下游的應用產業,最終通過應用產業的創新和再開發實現價值提升和服務用途。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看到了整個產業鏈的傳導過程和價值服務過程,通過人力、物流、信息、科技、金融以及服務這些要素的整合支撐了城市的功能實現。規模化和集群化顯得尤為重要,要形成價值鏈、產業鏈、技術鏈的鏈條傳導,靠單一的產業和企業是很難實現的。只有形成面和面之間的平臺交流,才能源源不斷地將需要的各種生產要素資源通過平臺傳導到下一層的平臺,實現整體效用的提升,同時實現資本運作的經濟性和價值。
(三)產業空間深化:從園區產業到樓宇經濟
城市空間隨著城市的發展迎來拓展與延伸,但是擴張和拓展都是有限的,精細化發展的道路將是未來城市發展的主線,也是城市發展的再一次機會。目前,園區經濟的概念已經成為城市規劃的一個常態,但是樓宇經濟的概念是在城市規劃、園區規劃的基礎上提出的更高更細化的布局規劃。我們形象地將園區產業比作:以畝產論英雄;而將樓宇經濟的概念比作:以平方米論英雄。
以上海2019年的一些和空間布局數據為例:辦公樓面積(含金融、文創和科創類企業):9468萬平方米;商場店鋪面積:8502萬平方米;酒店旅館面積:1614萬平方米;工廠面積:29092萬平方米;倉儲面積:2094萬平方米。
上述數據可見,我們已經初步形成了一些樓宇經濟的類型:金融與總部經濟;商務與商業經濟;研發與科技產業;社區與公寓住宅;工房與普通住宅。
因此,以下四個城市的細化規劃方向可能成為今后城市更新規劃的創新發展理念:
(1)城區發展:基礎設施;公建配套;城市管理;營商環境;公共服務;
(2)園區產業:規模產業;產業集群;專業園區;企業產業;物流倉儲;
(3)樓宇經濟:金融商務;商業綜合;展示展覽;科技活動;創新創業;
(4)社區配套:社區住宅;社區配套;社區管理;社區服務;社區活動;
根據國內目前的城市定位,我們已經初步形成了城市分化的概念,未來城市功能的細化與升級轉型是空間價值再提升的重中之重。
(一)目前的城市分化情況分析
城市的定位與功能是城市分化的主要原因,目前我國城市間發展分化如下:
(1)財富城市(一線城市):北、上、廣、深之類的一線城市,每平方米的GDP在2萬美元左右,主要集中了金融、貿易商務等高端人士,主要產業中金融、貿易、服務業等占比70%以上,城市發展的特征呈現為:人多、錢多、地少、房少、房價高且堅挺、公共服務好,并且有明顯的馬太效應。
(2)創新城市(二線城市):南京、蘇州、武漢、成都等省會與省轄市(高鐵節點與學區等),每平方米的GDP在1萬美元左右,主要集中了高校、研發機構等科技人才,主要產業集中在科技研發等現代化制造業,城市發展的特征呈現為:流入人口多、地多、房價漲幅高、公共服務建設快,有溢出效應與人才效應。
(3)工業城市(三線):包頭、蘭州、常州、焦作等城市,每平方米的GDP在5000美元左右,主要集中了企業家及基礎勞動力,工業產業占GDP的50%以上,城市發展的特征呈現為:流出人口多、地多、房價疲軟、錢少、公共服務一般,有創新效應與人口效應。
(4)資源城市(四線):多數縣級市,每平方米的GDP在3000美元左右,主要集中了農業、旅游業人員,農業產值占GDP比重的10%以上,城市發展的特征呈現為:流出人口多、地多、房價疲軟、公共服務一般,有資源效應與集聚效應。
這樣的分化情況,也為我們后續的規劃定位提供了政策依據和指導方向。
(二)基于科技創新的“產城融合”策略與基于“四區聯動”的創新空間價值
放眼全球,產城融合的概念是在城市與社會、科學與教育、科技與產業的演化過程中逐步生成的。它的演化階段在全球都有非常好的模板:
第一階段在1995年之前,是校區模式時期,典型案例如美國的硅谷模式,主要基于大學的科技研發實力向周邊區域輻射,建立科技園區和科技產業的孵化器平臺,將科研與產業園區相結合。但是在政策層面,沒有形成系統的政策主導,主要是針對基礎設施的建設政策指導。
第二階段是在1995年至2000年時期,成立了區域創新的網絡化模式,如臺灣的新竹地區、韓國的大田區域等。這是最早的區域網絡創新的模式,在產業聚群政策上,與其他地區和城市的產業發展政策比較,有明顯的扶持和激勵政策。
第三階段是從2000年至今,以高科技創新為主導,建立科技城市的模式。如美國的很多主流大學城市模式。其創立的城市園區是以大學和企業整合在一起的高科技產業為主導的區域創新城市概念。該階段的政策主導目的在于推進科技和創新之間的協同發展,實現城市整體創新能力的提升。
基于上述發展的三個階段變化的特征,我們國家同樣需要針對不同區域、不同階段的特點,創造性地建立適合我們不同城市發展的新規劃新思路,開拓以“四區聯動”概念的新規劃思路,通過聯動效應形成城市新價值。
何為“四區聯動”?如何形成科技創新區域的“四區聯動”空間效應?筆者想通過如下一些例子加以說明。
“四區”指的是如下四個區域劃分:城區、社區、校區、園區。每個區域主要承擔的社會職能也有其自己的定位。
城區:交通與服務功能;
社區:各類人才居住與社區文化;
校區:大學與義務制教育;
園區:創業創新空間。
明確了上述功能和定位后,我們可以參照國際上的城市成功案例來說明城市整體價值的提升和城市名片的形成。在國際上赫赫有名的國際創新城市都有它的代表符號和產業集成品牌:美國硅谷—集成電路—信息創新;匹茲堡—鋼鐵工業—生物醫藥科技;底特律—汽車制造—研發;猶他州—創新園;紐約—財富—科創;波士頓—教育—生物醫藥;新加坡—工業城—創新城—財富城。

綜上可見,城市和科技和價值已經形成了一個緊密的聯系,這樣的發展目標是通過產城融合和科技創新逐步形成的城市名片。
同樣的,上海作為走在全國城市發展前列的核心城市,同樣在形成科技創新區域的同時,精準的將產業與區域進行劃分,逐步形成了區域聯動發展的格局,創造了新的城市區域空間價值:
(1)張江科學城:從園到區,從區到城,形成了外生型的科技產業格局;
(2)楊浦區:從學到產,改廠為園,形成了內生型的高校文化產業格局;
(3)閔行區、松江區、青浦區:將原有的工業區改建擴展成為創新區,通過政策導入,形成了政策型的產業格局;
(4)嘉定區:將原有的工業區變革為科技城,從汽車產業園開始逐步發展成創新城,屬于科技導入型的產業發展格局。
再以上海楊浦區的高校文化產業園區舉例,環高校“四區聯動”案例是極為成功的城市空間價值提升的案例:
(1)校區—同濟大學、復旦大學、財經大學:大學與義務制教育體系;
(2)園區—大學科技園、孵化器、產業園區:產業、科技和創新創業體系;
(3)社區—房地產:人才公寓、保障住房、公租房等住房體系;
(4)城區—高鐵新城:交通、商業、醫療與生活服務等民生體系。
上述“產城融合”“四區聯動”的成功案例,已經充分說明了科學創新發展在城市更新建設中的重要作用。如圖3所示,創新生態給城市帶來了新價值,將更好發揮城市的區域特色作用,更強激發了城市的活力。因此,逐步深化創新改革,建立城市新格局是未來我們國家每個城市必須研究的方向和課題。

城市的發展最終一定會與時代與民生緊密掛鉤。一個科學的規劃和布局,會對城市發展產生深刻的意義和積極的推動,讓人民安居樂業的同時,給整個國家的產業布局帶來積極的作用。
目前,我們已經將科技創新和城市發展結合在一起,將人口、經濟、綠色可持續發展作為城市新的總體規劃目標,在未來的產業布局和產業導向中,我們會結合實際,融入更多的創新思維,運用于城市更新和城市發展中。
(作者系上海建工四建集團有限公司集團副總經濟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