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鈞



評彈是一門古老的“說唱”藝術,擁有400年歷史。它由蘇州評話和彈詞組成,唱腔非常自由。戲劇學大師俞大綱曾稱其為“中國最美的聲音”。2006年,蘇州評彈入選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評彈藝術源遠流長,發源蘇州,興盛上海,成為江南大地上的一朵奇葩,絢麗多姿,芬芳四溢,為廣大觀(聽)眾所喜聞樂見。她那極富底蘊的藝術品位,珠落玉盤的委婉聲腔,甜糯悅耳的吳儂軟語,婀娜俊美的表演形式無不透露出江南雋秀、典雅靈動的特色。然而,評彈并不是孤立的文化現象,觸類旁通,與其他藝術與載體是息息相通的……
評彈與昆曲可以說是同宗同源,從文學性的角度來說,評彈與昆曲都是江南文化中較高文化層次的代表,倍受古代文人墨客的追捧,是具有一定的文化水準和文學功底的人才會欣賞的劇種。評彈大約起于明朝,在清乾隆時期已頗流行。昆曲也是誕生在明朝(一說元朝末年創立),導致昆曲沒落的花雅之爭發生自康熙中葉至乾隆末年,此后一直到新中國成立初,昆曲始終是衰而不亡。
蘇州評彈,雖屬曲藝種類,卻也跟昆曲有極深的淵源關系。這個曲種實際上包括只說不唱的評話和又說又唱的彈詞兩門藝術。其中,蘇州評話已有三四百年的演出史,其重要例證之一便來自昆曲:明清之際的傳奇作家李玉在其名作《清忠譜》第二出《書鬧》中描寫了個顏佩韋等人在閶門外李王廟前聽李海泉說《岳傳》的生動場面。而在蘇州彈詞發展史上地位至尊的四大名家之首陳遇乾,早年為昆曲演員,曾入鴻福班和集秀班。后改唱彈詞,將昆曲的聲腔韻律和咬字發音方法融入彈詞唱調,以寬厚蒼勁的闊口大嗓為主、間用小嗓以助凄愴激越之情,創造出極具表現力的陳調,據說后來蘇劇主調《太平調》就由此演變而來。陳遇乾還借鑒昆曲的腳色行當、手面動作以豐富規范書臺表演。名列四大名家中的另一位彈詞宗師俞秀山則吸收昆曲南曲生旦唱腔唱法創造了小嗓為主、間用真嗓的俞調,以節奏徐緩、旋律委婉傾倒聽客,黃協塤《淞南夢影錄》評謂“婉轉?揚,如小兒女綠窗細語,喁喁可聽”,因而成為至今風行曲壇的小陽調、夏(荷生)調、徐(云志)調、嚴(雪亭)調、祁(連芳)調等流派唱法的共同藝術源泉。
后來,朱耀笙、朱介生叔侄又發展了俞調,使之進一步契合昆曲唱念所遵餡的四聲陰陽、清濁尖團等傳統規范,他們所擅說的《雙珠鳳》也因此被譽為書坦雅音。黃異庵、楊振雄師徒則將昆曲的表演程序糅入書藝。他倆合說的《西廂》,當黃異庵起法聰一角出場吟唱《賞宮花》“和尚清且雅,會燒香,能煮茶……”時,配以昆丑的動作表演,總令人忍俊不禁,博得滿堂掌聲。楊振雄傾注一生心血于《長生殿》,他將夏調、魏調揉合昆腔,創造出剛柔并濟、陰陽相輔的“楊調”,時而婉轉低回,以濃郁的昆味唱紅書壇。在表演上,他虛心向昆曲名家徐凌云請教,用昆曲的手眼身法步成功塑造出一系列血肉豐滿的人物形象,他擅說的《長生殿》也成為蘇州評彈的經典之作。
當然,評彈對于昆曲也是既有吸收,又有反哺。將昆腔傳奇改編成彈詞腳本固然是評彈家的能事,而將彈詞腳本譜寫成昆腔傳奇也并非罕見。最著名的當推至今久演不衰的《雷峰塔》,它是在彈詞《白蛇傳》的基礎上改寫而成的。此外,《花舫緣》《花前一笑》都改編自彈詞《三笑》,而《女專諸》則改編自彈詞《天雨花》等。
更重要的是,在日益開放流通的現代社會里,評彈藝術出于保護曲種傳統特征的本能需要,自覺承擔著維系蘇州方言規范性和生命力的責任。從整體上來說,它做得還真不錯。于是,相當長一段時期以來,同樣離不開蘇白的昆曲轉向評彈演員學習語言。著名昆曲家俞振飛、徐凌云,傳字輩藝人鄭傳鑒、王傳淞等都是書壇常客,兩者之間的血緣關系由此可見一斑。
京劇與蘇州很有緣,晚清的京劇武生演員有三大流派:俞(菊笙)派、黃(月仙)派、李(春來)派,其中對后世影響最大的是俞派,俞菊笙就是蘇州籍的,這在演員多為北方籍的京劇界來說,極為難得。說到京劇演員戲愛評彈的就更多了,蓋叫天、馬連良等都喜歡聽評彈;姜妙香、俞振飛喜歡唱評彈,20世紀80年代童芷苓在上海大眾劇場演唱的帶京劇味的彈詞開篇《鶯鶯操琴》至今讓人記憶猶新。
再把鏡頭拉到當今,現在京劇舞臺上最紅的女須生王佩瑜,不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蘇州姑娘么。王佩瑜自小在蘇州山塘街小學參加文藝演出,從學唱評彈到學唱京劇老旦,被發現其天才藝術細胞,送到上海重點培養,現在又從中國戲曲學院研究生班畢業,自立門戶,在海內外有很大影響力,被喻為“冬皇”(孟小冬)再現。
流行于江、浙、滬一帶的蘇州評彈,已有百余年歷史,與京劇一樣,名家輩出,流派(曲調)紛呈。許多老一輩評彈藝術家大多是從京劇中汲取營養才獨樹一幟的。“評話”中的“起角色”則更是直接吸收京劇表演藝術之長來塑造人物的,甚至不少評彈名家還客串過京劇,成為京劇的票友。
“蔣調”創始人蔣月泉,就是一個京劇迷,早年,發起組織“雅社”,社友們不但唱評彈,而且還學京劇。蔣月泉唱的京劇《空城計》《罵曹》《打棍出箱》等,極具“楊(寶森)派”韻味。他那膾炙人口的《戰長沙》《刀會》等開篇中融匯了京劇“余(叔巖)派”“楊派”老生的唱腔。他幾位評彈弟子王伯蔭、潘聞蔭、秦建蔭(國)等,也都擅長京劇老生。
“張調”創始人張鑒庭則酷愛京劇老旦戲,他的運氣發聲,很多地方是借鑒京劇老旦的唱腔,如《蘆葦青青》鐘老太的大段唱腔里無處不有京劇老旦的痕跡;又如秦香蓮中鍘美的一段唱,就是借鑒京劇里銅錘花臉的發音運氣,與京劇的唱腔在某些方面有異曲同工之妙。“楊調”創始人楊振雄,擅唱京劇小生,又會昆曲。他與其弟兄楊振言雙檔合說的彈詞《長生殿》中的唐明皇,瀟灑飄逸,很有書卷氣,頗具“俞(振飛)派”小生的高雅風范,成為書壇一絕;而“徐調”傳人范林元,有得天獨厚的小嗓,客串京劇小生,龍虎鳳三音俱全,真不亞于專業京劇演員。
評彈女演員中,不乏京劇老票友。早年的“彈詞皇后”范雪君和徐麗仙、薛君亞、鄭纓都能唱京劇老生戲。以一曲《蝶戀花》成名的余紅仙,曾得到過著名京劇老生張文涓的親自指點,她的《搜孤救孤》悠揚峭拔,很有水平。還有薛惠君、江文蘭、陳麗鳴、沈世華幾位,愛唱京劇旦角。而蘇州盛小云和邢晏芝,則擅長現代京劇。盛小云的《智斗》、邢晏芝的《海港》《紅燈記》唱段,都各有所長,可圈可點。更讓人驚訝想的是,擅說溫婉嬌柔書的女演員王瑾,竟鐘情于京劇大花臉,她的一曲《鍘美案》若“只聽不看”,根本想不到唱包公者竟是一位嫻靜端莊的南方女士,真不簡單!
評話名家中,情鐘京劇者眾多,吳君玉最崇拜周信芳,一曲《蕭何月下追韓信》唱的蒼勁醇厚,頗具“麒派”風采。吳君玉在評話《水滸》中塑造的宋江、盧俊義、林沖等人物,連用了不少“麒派”的念白和亮相來豐富他說表的手段;擅說《三國》的唐耿良,也喜歡唱京劇老生戲,行腔、氣口、歸韻,均十分規范;擅說《貍貓換太子》的顧宏伯,愛唱京劇花臉,20世紀40年代他常去看被上海人譽為“活包公”的李如春的戲,所以能在評話中把包公“起”得正義肅穆,威嚴無比;金聲伯同樣喜歡唱凈角戲,大段《探皇陵》,吐字真切,極具韻味;陳衛伯的京劇《鎖五龍》,更是挺拔高亢,裘(盛戎)味濃郁。
記得十多年前,在網上與書法名家潘良楨先生聊天,潘先生言:“評彈和書法,我都從五六歲時開始接觸,至今迷了五十多年。后來常常覺得其間有相通之處,可資相互啟發。”同為藝術,評彈與書法確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源于中華文化,可謂“心有靈犀一點通”。書畫名家愛聽評彈者甚多,潘良楨先生乃一評彈票友,不僅擅用丹田勁發音,琵琶三弦功夫了得,而且潛心研究評彈藝術,還造詣頗深。除了潘先生外,顏文梁、郭紹虞、吳湖帆等書畫大師生前都酷愛評彈,相傳在當年滄州書場,金石大師陳巨來先生就是“滄州八怪”之一(八位資深聽客)。書畫家石伽先生雖是杭州人,但對評彈的迷戀幾乎到了癡情的地步。后來彈詞名家楊振雄跟他學畫,他也跟楊振雄學習評彈,兩人也就有了亦師亦友的交情。
評彈名家中,精通書畫者更是大有人在,胡天如兼擅丹青,尤工仕女、黃兆熊工過書畫、朱介生品字賞畫,在評彈界早已傳為美談。凡是聽過楊振雄唱楊調的人,無不被其表現力之強所感染。楊調,高亢處剛勁挺拔、石破天驚,委婉處一唱三嘆、細流涓涓。楊振雄發揮了彈詞唱腔的吟誦體特色并融入抒情成分,楊調書卷氣極重,據說與楊振雄扎實的書畫功底分不開,楊的書畫雄健豪放,婉麗遒勁,飲譽書壇。
黃異庵先生乃說《西廂記》的名家,舊學底子極深,精書畫,通金石。還善創作,大有鶴立雞群之風采。聽黃異庵先生說書,最難忘的是他的“雅噱”,這可以理解為一個藝術家的修養和知識的淵博。早些年,黃異庵舉辦過個人書法展覽會,他的書法扇面作品,似空谷幽蘭,翰墨生香,他的篆刻更加出色。《書法》雜志曾登出他的多方印章,配以文章介紹。他亦有多首詩作懷念老師鄧散木,也刊登在《書法》雜志上,當年周恩來總理看了他的詩作后,稱他為“評彈界的才子”。 1993年,曾有人張羅起“評彈書畫聯誼會”,推楊振雄先生為會長,每周在一家名為“金水樓”的酒家聚會,評彈、書法界人士說書論藝、鑒賞書畫。可此事難全,加上酒家于此無利可圖,維持一個時期后便告“息擱”。

生在蘇州的畫家,聽書似乎是他們的基因,有幾位還能自彈自唱,比如王錫麒老師,一曲嚴調開篇“密室相會”可謂字正腔圓。畫家陳如冬也愛好評彈,有一年特地去買了弦子,那一次正好臨近春節,還下著大雪,陳如冬先生背著把弦子走過小巷,巷子里的老人看著說,說書先生很辛苦的,春節又要團拜了。“對我一生中影響最大的是書法和評彈。”蘇州女書法家沈蓓蓓在一次票友會演中,以一曲蔣調《林沖/酒店》贏得滿堂彩。而她較為知名的身份是一名書法家,可在她自己看來,評彈對她具有相同的分量。沈蓓蓓不無感慨地說:“評彈藝術歷史內涵十分豐富,音樂醉人,令人心曠神怡。現在我的生活離不開書法評彈,寫一天大字,寫一天小楷,就一定要抽一天時間來唱評彈。評彈使我結識了很多的好朋友,也重新找回了很多老朋友。遨游于書畫、評彈之間,其樂融融,流連忘返。” “淡淡相交竹與梅”是彈詞開篇《梅竹》之中的唱詞,評彈演員和書畫家淡淡相交,評彈和書畫淡淡相交,竹子和梅花似的,多好啊。
蘇州園林的九曲回廊、精雕細琢,與蘇州評彈的情節和情緒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蘇州評彈與蘇州傳統建筑有著同樣的美學韻律。以蘇式園林為代表的蘇州傳統建筑盛極一時,亦催生了吳文化的創作浪潮。
蘇州的園林,雖是假山假水人工造成,但它來于自然而精于自然,造園藝術,匠心獨運。書畫家與建筑藝人的攜手合作,使蘇州園林富有詩情畫意的書卷氣息,清淡典雅,質樸自然,大殿樓臺亭榭,或環抱于松柏古樹,或掩映于假山叢中,再補以花卉盆景,生意盎然,拳石成峰,古雅精巧,韻味雋永,被譽為“無聲的詩,立體的畫”。凡身臨其境,無不感到處于超凡脫俗的文化氛圍之中。
蘇州同時又是評彈的發祥地,用蘇州方言進行說唱表演的評彈,講求“說”“噱”“彈”“唱”,將文學、音樂、表演、雜技等多種藝術熔于一爐,具有濃郁的蘇州地方色彩和鄉土氣息,它又有悠久的群眾基礎。據說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蘇州市區,大街小巷、小鎮水鄉布滿了書場。城里城外,人口總共20萬,茶館書場卻有150家,幾乎每家書場都是茶館,每家茶館必有書場。聽眾中各個階層的人都有,其中也不乏一些文人雅士,吳湖帆先生就為“光裕書會”題寫過“光前裕后”的篇額。時至今日,不唯聽客中有文士,演員中也不乏高人。
蘇州傳統的園林藝術、評彈藝術是蘇州的兩大城市名片,又都是吳文化的精粹,在中華民族傳統藝術寶庫中占有重要地位。園林專家陳從周教授認為“蘇州園林,代表傳統的江南文化”,民俗學家鄧云鄉先生針對陳從周的論點,又加以補充:“具體到蘇州園林,那不妨再加一點評彈的叮咚弦索聲”。乾隆皇帝在下江南的時候就在滄浪亭內聽王周士說過書,因其演技高超,還得到御賜的七品頂戴。
說到蘇州園林和評彈的關系,二者一脈相承,互為貫通。如果說,蘇州園林的粉墻之內倘若少了評彈,難免令人遺憾。蘇州留園最美的景致要數“林泉耆碩之館”,廳南原有戲臺,可惜現在已經毀了。蘇州拙政園的十八曼陀羅花館則尚稱完好,十八曼陀羅花館是舊時園主夫婦聽戲聽書的地方。十八曼陀羅花館實際和卅六鴛鴦館是一體的,前廳演出,后堂可作藝人更衣待場的后臺。廳制采用鴛鴦廳形式,前后廳用隔扇和掛落分為南北兩部。館內由于使用“鶴脛彎椽”“船蓬彎椽”組成穹形的軒頂,音響繞梁縈回,經久不絕。館北臨池,唱曲之音越水更臻清越,依水而建的網師園濯纓水閣、怡園的藕香榭也都有同樣的功能。網師園每到夏天就對外開放夜花園,評彈、昆曲、古琴、竹笛各自悠揚在園林一隅。臺北中研院院士許倬云教授在此聽了評彈,牽動鄉愁道:“余音搖曳;其時夜色蒼茫,太湖石隱約可見,陡然想起唐時流落江南的李龜年,竟不知身在何處!”
說句不合時宜的話:評彈的意趣其實在于復古,能勾起蘇州人的情懷。在幽深的蘇州園林里聽原汁原味的鄉土評彈,也就是想遠離喧囂的世界里尋找一方靜土做一個不曾擁有的舊夢。傳統曲目大凡要比現代的有韻味得多。試想,月夜坐在虎丘臨河的亭園里聽《三笑》,室內弦索叮咚,室外櫓聲唉乃,直忍不住要看看唐伯虎是否在月下追舟。身為現代都市人,身居花草樹竹下,一縷清風、一杯香茗、一曲評彈,能享如此清福,竟不知是何種福報了。

茶館一經出現,便與一定的文化娛樂形式相結合,并成為這些形式的載體。
清乾隆皇帝下江南,召蘇州彈詞名家王周士御前演出。彈詞藝術從此名聲大振,風靡太湖流域、上海和浙江一帶。茶館、茶樓與這種評彈藝術相結合,成為評彈藝術的最佳載體,茶館書場、茶樓書場,雨后春筍般地在各地興起。清同治年間(1862~1873),評彈藝術四大名家馬如飛、趙湘舟、姚立章、王石泉,到上海演出。茶館(茶樓)書場,得到了更大發展。到20世紀40年代,上海的茶館(茶樓)書場不下百數十家。集中在四馬路(今福州路)的有12家,其名稱是:仙樂鈞天樓、湘滬艷影樓、九霄艷云樓、四海滄交接、引商利做羽樓、天樂窩、小廣寒、桃花趣、也是樓、皆宜樓、萬華書屋、響遏行云。1949年后,上海城鄉曾擁有茶館(茶樓)書場240多家。
與評彈藝術相結合而成的茶館(茶樓)書場,其主要業務已不是賣茶水給顧客喝,而是經營藝術演出了。茶館(茶坊、茶樓)有場地,有座位,有顧客,有茶水;評彈藝術的演員也僅1~2人。因此,前者成為后者的最佳載體。兩者結合而成的茶館(茶坊、茶樓)書場具有的文藝功能有:一是出人。許多評彈藝人在這里找到了進行藝術實踐的機會和場所,從而聲名鵲起,成為名家;二是豐富了群眾的文娛生活。特別是那些在舊社會無文化、不識字的勞動人民,他們難以通過文字載體接受和欣賞中國傳統的文藝作品,而茶館(茶坊、茶樓)書場給他們提供了接受和欣賞這些文藝作品的機會。在評彈的故鄉蘇州,飯后閑時約上三五老友找家茶館,倚著花窗,坐在木椅上,聽一曲評彈的鮮活、婉轉,啜一口碧螺春茶的清幽,傳奇小說里才子佳人的浪漫凄迷和歷史演義中英雄豪杰的俠氣,就隨著這份慢和雅成了蘇州茶館里綿延千年的詩意。
不過,20世紀80年代始,隨著各種新型的文化娛樂設施興辦,現代歌廳、現代舞廳、娛樂中心、老年活動室等,逐漸遍及城鄉各地;茶館的主要的文化功能逐漸被取代了。由于煤氣灶的普及,燒開水的過程也簡便易行了,不再像以前燒柴、燒煤那樣地費時、費力、費物了。茶館的最基本功能——賣茶水給顧客喝,也部分地被取代了,茶館(茶坊、茶樓)書場逐漸衰落了。然而,最近10年來,茶館的文化內涵和意蘊得到了加深。有的茶館經常舉辦說唱、博弈、書畫鑒賞等文娛活動,吸引到了更多不同層次的顧客。茶館的娛樂項目中最具地方特色、人氣最高的的是曲藝——評彈。
這里,淺談一位青年游客在同里茶館聽評彈的感受:南苑茶館始建于清末1898年,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這是一座兩層兩底的古木結構建筑,被稱為“江南第一茶樓”,位于古鎮南端的小嶺灣。茶館的建筑都是傳統的磚木結構,正面裝飾有清代風格的木雕。一樓給我的感覺是,這是一個了解茶館過去和昔日同一人生活的地方。但要喝茶聽評彈,就得上二樓。窗邊喝茶,看河邊風景,百年歷史,水鄉風情,都在這間小茶館里融為一體。老蘇州的意境,盡在婉轉細膩的聲音里。在“最古老”的茶館聽評彈,真的有一種時空交織的感覺。第一次聽蘇州評彈是在平江路,月夜下,對蘇州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在南苑茶館再次聽到評彈的時候,才恍然大悟,這種“情緒”其實是“不想走”。不得不說,這是一種美妙的享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