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牛圖》：“遇見”史上風光的五牛

張瀚譽

明天就是周末了，小記者團要組織一次活動，有人建議去郊區游玩，有人建議去博物館參觀，大家爭論不休，直到放學也沒有商量出結果。對小明來說，去哪兒都無所謂，他著急回家，便悄悄對小伙伴小光說，結果定了告訴我一聲。然后便開溜了。

最終大家決定去郊區游玩。陽光明媚，天藍得連一絲浮絮都沒有。大巴車到了游玩地點，大家下車走在一片農田里。小明四處張望，小光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左顧右盼干嗎呢？”“我——我內急，你看，那個山包處有個山洞！”小明說完拔腿就跑。

小明鉆進山洞，山洞很淺，且有亮光，剛走了幾步，眼前便豁然開朗，一片平坦寬廣的草地展現在眼前，草地上有牛，有羊，有馬，它們在草坡上悠閑地吃草，牧童在一邊嬉戲玩耍，一片恬靜閑適的景象。小明忘了進山洞的初衷，他饒有興趣地站在旁邊，

靜靜地觀察那些動物，它們或低頭吃草，或翹首而奔，或俯首蹭癢，或回頭舐舌，或縱趾鳴叫……小明不覺出了神。

邂逅

不遠處，一位穿著白袍長衫的老者在靜靜地作畫，旁邊站著一人，看身份像是謀士。小明走過去，覺得老人似曾相識，只見他寬大的臉龐上，一雙劍眉像樹林般秀氣，長細的丹鳳眼炯炯有神，胡子在臉上陳述滄瀾。老人落筆成卷，不一會兒，畫作已成，旁邊的謀士收起畫卷。

“老爺爺，您的畫作，我能欣賞一下嗎？”小明禮貌地問。老人微笑頷首，謀士打開畫卷。小明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畫面上是五頭栩栩如生的耕牛，這不正是唐朝宰相韓滉的《五牛圖》嗎？怪不得似曾相識，原來面前的老人是微服私訪的韓滉呀，小明心中歡喜不已：自己居然邂逅了大畫家韓滉！

“老爺爺，您能給我講講這幅畫嗎？”小明懇切地望著老人。

“好啊，你看，這是一頭北方的老黃牛，它性情溫順，低側著頭，正貼著荊棘樹蹭癢癢呢?！崩先酥钢嬀碛覀鹊牡谝活^牛，娓娓道來。

①第一頭牛（拓荒牛）

小明定睛一看，老黃牛毛色淡雅，神情怡然自得，在它的頸背后面，一簇叢生的小灌木，枝干嶙峋突兀。“您畫得太傳神了，看它多俏皮呀，舌頭一捋，就將小草卷進了口中，正嚼得津津有味呢，我好像聽到了它愜意的叫聲——哞哞哞?！毙∶髡{皮地學起了牛叫。老人和謀士都笑起來。

②第二頭牛（好運牛）

“第二頭是耕地牛，它色彩斑斕，黑白相間，仰頭側臉，眼睛看向后方——”

“看它的尾巴，得意地卷翹著，還透出幾分桀驁不馴，它一定是在側耳傾聽身后蹭癢牛的哼鳴，不過，又好像在抒發壯志。你看它好像要加快步伐，追上前面的伙伴呢。”謀士補充道。

③第三頭牛（招財牛）

“看第三頭牛正面而立，它濃墨深褐，忠厚溫良，眼睛是不是很有神？”

“這頭牛太有喜感啦，笑嘻嘻地張著大嘴，像在喜迎八方來客呢?！毙∶骺粗@頭端正地立在畫卷中央，像道“分水嶺”，分隔出左右兩種境遇的牛。

④第四頭牛（旺家牛）

“再看這頭牛，色澤金黃，扭身回首，半伸著舌尖舐著下唇，似在喘息。它舉步踟躕，又回首顧盼?！崩先酥钢谒念^黃牛說。

“它太頑皮了，你看它眼睛里有驚奇的神色呢?！?/p>

老人笑了笑，他似乎有些累了，沒再講解，而是緩緩地走向了廣闊的天地間。

⑤第五頭牛（如意牛）

第五頭牛仿佛剛從田間耕地歸來，傲然駐足，神情凝重，若有所思，緩緩地向著畫外的天地走去……只見它鼻孔上穿著金屬環，用紅繩牽系，猶如貴族佩帶的瓔珞。

“我已經知道了老爺爺的身份，他就是韓宰相?？墒亲詈筮@頭牛為什么戴上金屬環，用紅繩牽系呢？”小明問。

“再華貴的牛鼻環，也不過是華麗的枷鎖，牛的鼻中隔布滿神經，一扯鼻環它就疼痛難忍，因此再倔強的牛也得乖乖聽話。這頭帶著華美絡頭的牛象征著老爺本人，事事需謹慎小心，外人看著風光無限，其中辛苦只有自己才知?！敝\士嘆了口氣說。小明聽得入了迷，他打破砂鍋問到底。謀士喜歡這個聰明的孩子，有問必答。

問道

畫家：韓滉

身份：唐朝宰相

愛好：繪畫

其代表作《五牛圖》是唐代傳世紙絹畫作品真跡之一，堪稱“鎮國之寶”，現存于北京故宮博物院。

小明：為什么是“五?！?？

謀士：在中國古代，“五”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五”字上橫示天，下橫示地，象征大千世界，中間的筆畫象征陰陽二氣相互交織。“五”被賦予了天人合一的思想，而備受推崇，比如五行、五禮、五谷、五果、五畜、五德、五福等。而“乾為馬，坤為牛”。乾為天，為健，馬為健行者；坤為地，為順，“厚德載物”且柔順，牛能負重載物，且溫順服人。牛是辛棄疾詞“八百里分麾下炙”中的八百里，是蘇軾“獨有狂居士，求為黑牡丹”中的“黑牡丹”。

這只是表面含義，你有所不知，老爺原本兄弟9 人，其中7 人在安史之亂中喪生，如今只有老爺一人身在朝堂，他用牛的忠誠，暗喻自家兄弟對國家的忠心，把感情訴至筆端，洋洋灑灑畫出了“一牛絡首四牛閑”的畫面。

小明：您能談談畫作的藝術風格嗎？

謀士：整幅圖取景或側或正，移步換景，每一頭牛都可以獨立成圖，但又首尾連貫，彼此顧盼，構成統一整體。畫面層次豐富，設色古樸清麗，渲染有別。畫筆遒勁有力，突出了牛的獨立美感?！包c睛”是牽動全局的關鍵，老爺著重刻畫牛的眼睛及眼眶周圍的皺紋。用細膩有力的筆觸描繪了五頭牛眼眶邊緣的眼睫毛，微小細節的刻畫，達到了形神兼備的藝術效果，展現了牛溫順又倔強的性格，賦予了它們豐富的感情。

小明：這里這么多動物，為什么只畫牛？畫牛是臨時起意，還是心中早有所想？

謀士：來民間私訪已經是老爺多年的習慣了，他在地方主政期間，將大部分精力都用于農政實踐，經常深入農村、田間，感受民間疾苦。老爺原本就是個“牛癡”，經常駐足欣賞觀察各種不同的牛，早已“胸有成竹”。

小明：畫中有什么寓意嗎？

謀士：“弘景畫牛”“丙吉問喘”的典故寓意其中。陶弘景是南北朝時期著名的隱士，曾仕南齊，南梁時隱居勾曲山。當時，梁武帝蕭衍想要起用陶弘景，多次請他出山，但他已經無意于仕途，就畫了一幅《二牛圖》婉拒皇帝征召。畫面上兩頭牛，一頭散放在水草豐美的地方，自由自在；一頭帶著金籠頭，被人拿著棍子驅趕。梁武帝明白了陶弘景的心思，便沒有再勉強，還贊揚他志趣高尚，但是在遇到國家大事拿不定主意時，就會去征詢陶弘景的建議。后來很多達官貴人到陶弘景隱居的山里去拜訪，陶弘景也由此得了“山中宰相”的稱號。

至于“丙吉問喘”，丙吉是漢宣帝時期的宰相，有次他外出巡視，看見街上一群人打架斗毆，受傷的人躺在地上。丙吉讓車夫駕車而過，卻沒有出面制止。走到一個小路上時，丙吉看見一頭牛在路邊，吐著舌頭不停地喘粗氣，丙吉立即停車，下來仔細詢問。隨從人員十分不解，問他為什么人命關天的事情不理會，卻去關心一頭牛喘氣。丙吉說：“百姓打架斗毆，這是長安令、京兆尹該管的事，等送來審案匯報進行賞罰就是了，不必我去過問?，F在正是春天，天氣還不是很熱，牛走不遠路就大口喘氣，就可能要出大事了，可能是這里發生了牛瘟或是時令失調，會給農作物和人們帶來災害，這些事情影響的是整個區域百姓的生活質量，因此我要查問清楚?！?/p>

小明：您能講講老爺爺的故事嗎

謀士：老爺可以說是被政治“耽誤”了的書畫家。他出身世家大族昌黎韓氏，父親是唐玄宗開元年間的宰相韓休。老爺十幾歲步入仕途，從參軍做到宰相，為人剛正不阿，務實嚴謹，節儉奉公。他很有經濟頭腦，精通文簿登記，制定稅賦。在他的嚴厲管理下，官吏貪污腐敗現象銳減，賦稅得以正常收齊，國庫充盈。

“涇原兵變”時，皇帝（唐德宗）倉皇出逃至奉天，被叛軍包圍一個多月（史稱“奉天之難”）。韓滉得知消息后，一邊封閉關口和橋梁，一邊修筑石頭城，開鑿水井，囤積糧食。并率援軍解皇帝之圍，力挽狂瀾，穩定了當時幾欲崩盤的態勢，使大唐又撐了一百多年。

不過，老爺的人生也可謂跌宕起伏，由于他為政過于嚴苛，也遭受了不少非議。曾被外放，任潤州刺史、鎮海軍節度使、浙江東西道觀察使等職。但在時局混亂的情況下，仍能使百姓安于生產，平均租稅，管轄之地清平安定。

老爺深諳兵法、文書、理財，好琴鼓、善書畫，草書頗得張旭真傳。為官期間，深知國家太平與農耕的關系，十分重視農業生產，扶持養牛。他的繪畫也多以田園風俗為描繪對象，擅畫牛、羊、驢等走獸神態，尤以畫?！扒M其妙”。

小明：畫紙如此特別，請問這是什么紙？

謀士：“絹保八百，紙壽千年”，這是麻紙，用樹皮等制成，不含木漿和化學原料。

小明：畫作歷時多久？

謀士：《五牛圖》耗時一個多月，畫縱20.8 厘米，橫139.8 厘米，畫中五頭不同形態的牛，以淳樸的畫風和精湛的藝術技巧，表現了唐代畫牛所達到的最高水平，被稱為“中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

驚夢

“等等，不對不對，不是剛才畫的嗎，怎么歷時一個月？您不是唐朝人嗎，怎么知道后世之事？我得捋一捋?！毙∶髅悦院?，覺得腦子有些混亂。謀士正欲作答，電話鈴響了，小明按下接聽鍵，小光的大嗓門傳了過來：“你干嗎呢？磨磨唧唧，怎么還不來？”

“你小子，壞我好事，我采訪正進行到關鍵處——”小明十分著急。

“采訪？你在做大頭夢吧，懶蟲！快點起床，半個小時內趕到校門口，我們今天要去北京故宮博物院參觀——”小光說完掛斷了電話。

“等等，不是去郊游嗎？”小明揉揉眼睛，農田，草地，牛羊，牧童，老人，謀士，全不見了?！?/p>

小明，快點起床吃早餐啦?！眿寢寽厝岬穆曇魪膹N房飄出來。

“來不及了。”小明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簡單洗漱了一下，便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