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北

風,吹過樹梢,已不再凜冽。溫煦的陽光下,人們被侵蝕的心氣在一絲絲凝聚。
經歷了陰霾籠罩的日日夜夜,生活啊,我們愛你依然!
疫情彌散,我們耳聞目睹了種種的生存困境,許多家庭的景況已再也回不到從前;我們親身經歷了另類的宅式教育,斷斷續續的線上教學,導致網課爆破的事件多地上演;我們還直接承壓了沉重的心理疾患、人際疏遠和親子矛盾等次生災害,留下了難以消弭的心理傷痛。
直面災難,讓我們更清晰地看見了生活的底色。
曾經,濾鏡文化,信息繭房,給我們營造了一個流光溢彩的景觀社會。如今,疫情中的種種困境,倏然穿透了我們的想象,刺痛著我們的感知。一如日本作家村上春樹所說:“當你經歷過一些事情的時候,眼前的風景已經跟從前的不一樣了。”
其實,災難原本就是生活的常態。風雪雷暴,地震海嘯,瘟疫戰爭……世上沒有人是為了災難而生,但是也沒有人能夠無視和回避災難。何況,災難并非生活的全部。平常的日子里,令我們樂此不疲絡繹奔赴的,還有很多欣喜快樂的遇見、幸福雋永的故事和風調雨順、樂業安居的生活憶念。
人生所以值得,并非我們可以遠離災難,而在于災難面前我們并非只有默默承受,一如偉大的音樂家貝多芬表達的那樣,“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不能使我完全屈服!”自由就是選擇,我們可以選擇如何去面對生活。當災難不期而至,理性地去正視它接納它,勇敢地去抵抗它消解它,積極地去超越它放下它。真誠、深入地體驗生活的整體性和生命的多樣性,我們就能更清晰地洞見生活的底色,真正擁有生活的權利,從而抱持“生活以痛吻我,我報生活以歌”的堅韌與自信。
承重災難,也讓我們更深切地體驗了人性的溫熱。
瘟疫于每個人,是一次無情的測試,袒露了人性本真的斑駁。
我們領略了人性的涼薄、自私和貪婪。生命應急救助中的那些簡單粗暴麻木不仁,物品供應短缺中的那些囤積居奇漫天要價,全民核酸檢測中的那些數據造假違法犯罪,暴露了種種不可輕忽的“平庸之惡”。
同時,我們更欣慰于危急之際綻放開來的人間“平凡之美”:有居民在樓道里及時張貼建群告示,倡議鄰里之間互連互助排憂解難;有患者在感染新冠后,把自己買到的退燒藥包好掛在自家窗前,供急需的鄰居使用;還有無數的醫生護士頂著病毒“在陽”的身心疲累,頑強堅守在危重病人的搶救高峰……正是這些普普通通的人們,守望相助,相濡以沫,掬獻點點微光,驅離著大眾心頭恐懼的陰霾,映紅了日常生活的許多個角角落落。
這是中華民族薪火不絕的文化傳統,也是普通民眾心底永不磨滅的道德良知。
抵抗災難,還使我們更直接地獲得了成長的力量。
陷于持續的壓力和未卜的兇險,人們感受到了難言的無力和無奈。
許多牢固的屏障被突破,許多堅定的判斷在反轉,許多習慣的依賴不再有。當新的沖擊來臨,當社會猝不及防,每個人已成為“第一責任人”之際,我們都在應急中重新打量起自己,發現著自己,我們如此脆弱,又是如此重要!退無可退,避無可避,唯有挺身而出,壯起一身膽,撐起一片天。一個晚上,一場變故,我們便在自我與他人、個體與社會的鏈接中加快成熟起來,找到了自己的站位,掂出了自己的責任。為了歲月靜好,每個人都應努力成為肩起擔當負重前行的猛士和英雄。
冬去春來,生活依然在路上。只要我們期望過,努力過,一起去扛過,這一切就被賦予了存在的意義。
活在當下,記住曾經的苦痛,鼓足前行的勇氣,我們就沒有白白經歷這一場災難。
心向光明,扛起主體的責任,追尋生活的意義,我們也就把握了成長的新的契機,獲有了生命不息的動力。
“世界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激勵我們依然熱愛著生活的,永遠是清醒的認知、溫熱的人性、成長的力量,還有高掛在天空的那一輪播撒著希望的不落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