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游戲的背后：有一雙看不見的手

葉壯，心理學者，科普作者，北京交通大學特聘講師，著有《邊游戲，變成長》等

" 游戲" 是一個非常復雜的概念，有著各種各樣的定義。有的人認為游戲必須具有競技元素，這也是Game 可以在籃球、足球、冰球等運動中被指稱“比賽”的原因；有的人認為游戲必須具有娛樂性，畢竟玩游戲是為了放松，享受游戲帶來的樂趣；還有的人認為游戲一定要有反饋機制，不管是勝利后的獎賞，還是達成目標后的成就，抑或是通過玩游戲掌握的技能與學到的知識，都讓游戲變得更加有意義。

對游戲的定義眾說紛紜，但有一點是可以達成共識的：在玩游戲這件事情上，人類充滿了創造力。

最早的游戲是什么模樣？

在馮·諾依曼把運算成功轉換為計算機指令語言之后，就有人開始思考電子游戲這件事情了。然而，彼時的電腦配置低、運算能力差、操作復雜，從而導致那個年代的游戲開發存在很多現實的掣肘。

縱然如此，真正意義上的計算機面市尚不足十年，第一款由電子設備呈現的游戲就面世了，即名為《OXO》的井字棋游戲。這款游戲是劍橋大學的科研人員為了研究人機交互而專門制作的，主要是為了研究如何通過顯像管屏向計算機用戶呈現特定信息。如果你想玩這款游戲，就必須向劍橋大學數學實驗室提交申請，而且游戲涉及的軟硬件都只能用于學術研究。

學界對于《OXO》算不算是第一款電子游戲，一直頗有爭論。因為礙于當時的顯像管點陣屏幕的硬件限制，游戲無法呈現出連貫的圖像和交互過程，這也導致很多專業人士都將它看作“半成品”。

不過很快，1958 年，美國物理學家威利·席根波森在示波器上開發出了一款名為《雙人網球》的游戲。這個有趣的小程序被紐約布魯克海文國家實驗室公開放出，以供訪客游玩。

1958 年10 月18 日， 幾百人在排隊玩《雙人網球》游戲——這可能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排隊玩的電子游戲。但由于專利權的歸屬，以及威利個人的意愿，這款游戲并沒有成為商品，因此在電子游戲史上同樣遭遇了質疑：它是一款游戲，但并沒有被商品化，也沒有進行傳播，就像沒有封裝進可樂瓶子的可樂液體就不能算是可樂一樣，所以《雙人網球》也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當代電子游戲。

時代在發展，思想與科技也一直在進步。1972 年，鼻祖級游戲公司雅達利發布了街機游戲《乓》。搭載著《乓》的街機設備被放進酒吧后，為酒吧吸引了大量客源，雅達利也因此收到了如洪水般涌來的訂單。人們對于電子游戲的需求和想象也跟著水漲船高，但無奈技術的瓶頸再一次成了游戲發展的阻隔?！杜摇返耐婕覀兒椭谱鲌F隊都希望能夠在游戲中搭載更多的聲音資源，比如歡呼聲和噓聲，但游戲機的內存太小，無法儲存這些聲音數據。

不過，《乓》獲得了空前的成功，沒有人再質疑它是否算是一款真正的電子游戲。它不僅具有動態的聲音圖像、連貫的操作手法、商業化的包裝和運作，而且與我們今天玩的電子游戲之間沒有質的區別。

具備哪些元素，才能夠成為游戲？

看到這些“上古時期”的電子游戲，你可能會皺眉：這類畫面粗糙、設計簡陋、玩法單一的東西，竟然是今天那些酷炫電玩的前輩？

在探討游戲發展的過程中，永遠無法避開兩條主線：一是技術發展的主線。信息技術、電子技術、計算機技術，甚至認知神經科學，都在游戲發展的技術層面提供著更多的可能。二是思想發展的主線。游戲開發的創意、游戲產品的立意、游戲的分類與玩法、游戲的文化屬性、游戲運營的商業思考等，都是亟待與新技術加以嫁接，迸發出新火花的思想內容。前者，決定了游戲可以發展成什么樣；后者，則決定了游戲最終發展成什么樣。

阿蘭· 圖靈在1950 年發表的論文《機器能思考嗎？》中提出“機器思考”的概念，這一概念深刻影響了計算機編程、人機交互、軟件開發等領域，當然，電子游戲也不例外。

從《乓》到《NBA 2K23》，兩者之間雖然相差五十年，但都在致力于向玩家還原一個足夠真實的場景。對《乓》來說，增加一個音效難如登天，可在《NBA2K23》中，玩家已經可以自由“捏臉”，沖進美職籃體驗屬于自己的籃球生涯。這中間的一切，都依托于計算機底層代碼的執行。越來越高效、智能、有序的匯編技術，讓游戲角色在淋雨時會打濕衣服，讓游戲中的寶箱開出裝備的概率保持在某一水平，也讓游戲中的槍械在打出子彈時會產生足夠擬真的后坐力。

此外，對最早一代的電腦來說，人們甚至要用紙條打孔的方式來向計算機輸入信息，但隨著技術發展，出現了越來越多的手段，如鍵盤、鼠標、游戲手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近些年體感技術在游戲中的應用。

Switch 的走紅，其中一

大原因就是搭載了大量具有運動傳感功能的信息輸入設備。這也使得健身環、模擬方向盤、模擬球拍、模擬手槍等操作成為可能。在這些手段的基礎上，甚至還有更多的延展，比如手柄的震動功能——手柄是“我”向游戲輸入信息的工具，也給“我”帶來了來自游戲的直接反饋。

這就不得不提及信息輸出技術了。最基本的信息輸出技術是聲光，比如升級顯卡，以追求更高的幀數或者“光線追蹤”這樣的新興技術，顯示器要有更高的刷新率，耳機要有更多的聲道來追蹤細膩的聲音。不過，這些技術多是“把寶刀磨得更快”。還有的技術開辟了新的戰場，比如增強現實（AR）技術與虛擬現實（VR）技術都在游戲中有所展現。前者的代表作是幾年前火爆全球的游戲《寶可夢GO》，后者更是提供了不少讓人叫好的作品 ，比如游戲《半衰期：愛莉克斯》通過VR 搭配體感技術，讓玩家產生了一種電影《頭號玩家》中的感覺。

除此之外，還有兩種技術值得一提。一是交互技術的提升：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和5G 技術的普及，使得游戲設備與游戲玩家之間的互聯變得更加方便與緊密。二是集成技術的提升：存儲器、CPU、內存、電池、攝像頭、運動傳感器、信號收發設備、屏幕等高密度集成，讓今天的大多數游戲設備都具備了體積小、屏幕大、性能佳等特點。

如何看待今天的游戲？

技術影響著游戲的可能性，與游戲有關的思想決定了游戲最終的模樣。事實上，隨著人們對于電子游戲的探究愈發深入，通過不同的思想底蘊，打造出了更多的游戲門類，也吸引了不同類型的玩家。

如果你想沖鋒陷陣成為一名戰士，第一人稱射擊類游戲可能是你的第一選擇；如果你喜歡與人交流，同時也希望在游戲的奇幻世界里體驗別樣人生，可能會選擇大型多人在線角色扮演游戲；如果你喜歡運籌帷幄、掌控戰局，或許更青睞于即時戰略游戲；如果你只是希望通過玩游戲疏解壓力，可能會喜歡益智休閑游戲……現在的游戲類型很多，恕我難以在此一一羅列。但有一點很明確，那就是玩家的口味在今天這個時代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你無須再排隊玩一個示波器上的網球游戲。

游戲如此多嬌，引無數少年競折腰。游戲產業快速發展的當下，我們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如何讓我們與游戲的關系保持平衡？近年，電子游戲成癮正式列入精神疾病的診斷標準， 這不能不讓人心生警惕。但是，“惹不起躲得起”并不是高明的策略，畢竟現在玩游戲的人太多，而游戲本身也是我們生活中隨時可見的元素。既想通過游戲放松身心，又怕深陷其中，我們該如何把握呢？

游戲雖然有趣，但不該牽扯甚至葬送你生活中的其他元素，比如睡眠、學業、工作、陪伴家人的時光等。如果你發現因為玩游戲，自己的生活開始承受一些不該承受的代價，就要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