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花：獨坐黃昏誰是伴

家門外有株矮樹，枝干扭曲，小枝纖細，小枝頂端結青綠色“小果實”，身后綠葉整齊劃一地排滿枝頭。五月的一天，我從樓上往下看，覺得這應該是一棵未成熟的花椒樹。

我對看花看草有興趣，卻總不肯較真，不求甚解。比如，我曾經把一串槐花認作白花藤蘿；僅憑花朵的顏色，指認馬蘭花為鳶尾花。類似的笑話還有很多。

六月初，矮樹頂端開出一些紅紫色的小花。小花薈萃，金色花蕊點綴其間，像美人鬢邊華美的步搖，搖曳生姿。一直被我認成花椒果實的，其實是一粒粒小花骨朵。

我在心里慶幸，幸好我從沒對人說起這是花椒樹。

找出答案并不難。我很快知道它是什么。

我的腦海里驀地閃過一句詩：獨坐黃昏誰是伴，紫薇花對紫微郎。

原來，這就是詩里提到的紫薇花。

讀到這首詩是在很多年前，那時候，我第一次聽說了紫薇花的名號。看花不求甚解，讀書不求甚解，我大概明白紫微郎是古時官名，至于紫薇花長什么樣，我是不關心的。

從未想，多年后的今天，紫薇花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我眼前。

有一天黃昏，我在家門口乘涼，抬頭又看見這花。花還在開，它已經開了好久好久。我怔怔地望著它，它在我面前長成了參天大樹。紫薇花的枝節綿延不絕，我的視線隨之落到了更遠的地方。

那是一段千年前的時光。

宮苑深深，更漏漫長。白樂天一襲淺緋色官服，獨自坐在輪值的絲綸閣庭院中，與一樹燦爛的紫薇花相顧無言。在絢爛的晚霞下，在盛唐的余暉里，他注視著這一樹繁花，直到夜幕降臨，花樹化為了黑漆漆的輪廓。多么沉悶，多么落寞！

我本可以早點認識它的。

紫薇花花期很長。一整個夏天，它都以最美的姿態提醒著我，我曾錯過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