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對海的探索是從思想意識開始的。古人看不到海的盡頭,認為中國有“四海”環繞,海能“浮天載地”,有千里萬里都無法企及的“大”。戰國時期“世界海洋論”提出,其主導者鄒衍認為,世界由漂浮在大洋上的大小九州組成,鄰邦相通而互存共生……
人們對海的探索逐漸付諸行動。海水氣息宛如潮濕的仙氣,于是有了秦始皇、漢武帝等統治者派人出海求仙。從漢代到隋唐再到宋元,中外之間海事頻繁,其中包含了鑒真東渡日本的壯舉,市舶司官員為各國海商祈福的善舉……依托大海,“平等友好”的氣氛氤氳開來。
曾幾何時,人們期冀在海天之際覓到“樂土”——早在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之前,明代航海家鄭和已經七次下西洋,由此拉開借海洋之力抵達“詩和遠方”的序幕。回眸的瞬間,人們亦領悟到身邊那片海的慷慨。“靠海吃海”是最親切的表達,據說原始人吃過的扇貝已然堆成了山丘那般的狀貌。“靠海用海”是綜合了勇氣、智慧以及人文的“表白”:傳統捕撈方式外,“以海為田”的觀念指引人們全面開發海產資源。譬如先秦時代,思想家韓非子認為開發魚、鹽之利將使國家富強無敵;在歷朝歷代,漁業幾乎都是沿海百姓謀生的主要手段。
“前浪赴后浪”的海,似乎本身呈現出“可持續式”因子,更能引得人類不吝呵護:夏禹治國時期提出“四時之禁”,規定在魚鱉的生長季“不入網罟”;至先秦,人們懂得限制魚網的網眼大小以防幼魚被捕……這些樸素而科學的海洋觀,是敬畏,是感恩,是足以啟示至今的哲理。
人類愛海,卻也需要適應海洋時不時爆發的“壞脾性”。海面上的風暴推動了海塘建設;富含礦物質的海水被巧用于潮田灌溉;各種海洋活動促進了捕撈工具的改良以及造船行業的技術迭代……前人的經驗反饋里,后來者不斷總結海的變幻規律,用諸如航海羅盤、潮汐表等的科技器物為海“導航”。人們洞悉海的地文景觀及生物生態,適應海的季風與潮漲潮落,又在收獲海產品的過程中發明了探魚法、養珠法、海產加工保存法……正是與海的相處中,人們形成了不懼風浪、不畏挫折的冒險精神,張揚了“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的生命氣場。
在恪守整體自然觀的“大海洋”背景下,今天的人們仍在努力喚醒“海洋往事”,重讀文獻和遺存,一系列古老的資源重煥新顏。蓬萊丹崖山、海寧海神廟、佛山祖廟、杭州六和塔……人們在這些“海洋驛站”與海耳語、牽手,回望過去并瞻仰未來。與此同時,悠久的海洋開發史亦在新時代呼喚進一步“破壁”:摒棄封建社會的“重農抑商”舊習而兼顧海洋貿易;破除單一的食用材料模式,挖掘海洋在藥用、建材、工藝品等方面提供的多元價值;在昔日鹽田基礎上,大力開發深海石油、天然氣、可燃冰等新能源……
從古至今,海洋文明生生不息。當我們把散落在海域的各種細節調查、串聯、修復、完善,會驚呼海洋文化遠比海洋本身更加無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