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詢《九成宮醴泉銘》碑文賞析

摘 要：《九成宮醴泉銘》是歐陽詢的代表作。碑文筆力渾厚沉勁，體態方整，意態飽滿，運用了隸書與楷書的特點，并使其相結合，讓字看起來圓融流暢，而又有結實的支撐點。書寫中歐陽詢變畫為點，為整碑的筆意增添了新的趣味性和觀賞性，使作品別具一格。歐陽詢書寫《九成宮醴泉銘》時嚴格按照黃金比例斬斫，使碑文整體布白舒闊，字體宏厚莊重。《九成宮醴泉銘》被譽為“天下第一銘”。

關鍵詞：歐陽詢；《九成宮醴泉銘》；筆法；書法；筆畫

楷書大家歐陽詢是隋唐著名的書法名家，歐陽詢最負盛名的一幅代表作就是《九成宮醴泉銘》。《九成宮醴泉銘》碑文筆力雄厚沉勁，體態方整，意態飽滿，將隸書與楷書的特點相結合。此碑文無論從結構特質，還是書法的用筆特點上而言，均有著很高的書法價值，是我國古代不可多得的經典楷書大作。

一、歐陽詢《 九成宮醴泉銘 》碑文整體風格

（一）碑文整體規整，個體靈活

從碑文的整體外觀來看，《九成宮醴泉銘》中工整的書寫方式與楷書的風格特征交相呼應，在個體碑文上表現得十分靈活。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以獨樹一幟的格調聞名世界。比如，《九成宮醴泉銘》碑文在整體工整的前提下，靈活地在字體的點畫之間采用增刪、置換、挪用等藝術轉換方式，將變形后的異體字完美地呈現在碑文之中，并且在合乎書法規則和楷書邏輯的前提下更具個性化，不失碑文精神。在這種風格下，《九成宮醴泉銘》還具備濃厚的隸書筆意，運筆時多流露出作者率直、靈巧、寧靜的特點。橫豎間，下筆成為點，一筆一畫蘊含著隸書的筆意，點畫之間變化多端，形神兼備，使碑文在整齊之中透出了幾分活潑，既不同于以往的碑文形式，又工整不凌亂。

（二）碑文結構嚴謹，筆意多變

整體看上去，《九成宮醴泉銘》的碑文結構十分嚴謹，細細研究下來又可以發現，碑文上也偶有歐陽詢的有力欹斜的用筆，正面與斜面互相對應，靜態中含有動態，使倚靠、向背、俯仰等動態的筆法有了強勁的支撐點，在靈活后穩定地歸于工整，使碑文整體嚴謹穩重。

（三）碑文奔放直爽

整體欣賞《九成宮醴泉銘》碑文時，感官上會覺得碑文的主體收斂含蓄，唯有細觀之下才能發覺爽朗開放之態撲面而來。例如，碑文拉長了橫、豎、捺等主筆的結構，使碑文更具奔放之態，尤其是右側的筆法明顯呈擴展之勢，像“堯”“緯”“谷”等結體緊張的文本，呈現出開放舒展之態。

（四）碑文體態瘦長有力

歐陽詢《九成宮醴泉銘》碑文結體以斂為主，如“趨”“井”“潤”等字，中宮緊湊，腰鋒細直，左右相背，上下探頭露足，整體瘦直有力，雖然是瘦硬的字體，卻不失靈巧爽朗之態。

二、歐陽詢《 九成宮醴泉銘 》的書法用筆

（一）調換筆畫，大膽改變

《九成宮醴泉銘》碑文的書寫中歐陽詢變畫為點，靈活變化為整碑的筆意增添了趣味性和觀賞性。歐陽詢在創作《九成宮醴泉銘》時也并不是局限于一種特定的用筆特征。一方面，歐陽詢汲取了漢代書寫隸書的靈感與隸書的筆法精華，在碑文的書寫中用橫豎取代了字體偏旁中的點，從結構上看多了幾分古樸與莊重。另一方面，他借鑒了魏晉時期碑文的書寫用筆之態，在碑文的書寫中用短撇取代了字體偏旁中的點。如“戈”字右上角的點，歐陽詢并沒有墨守成規地寫成一個點，而是用一個短撇偏旁代替，從結構上看整個字強勁有力。

（二）筆法穩重含蓄

在書寫《九成宮醴泉銘》時，歐陽詢不僅做到了點畫的置換，更沒有忽略書法的內斂之勢。在起筆和收筆時，刻意地護藏，使行文含蓄且穩重。在起筆出鋒時，不“鋒芒逼人”，而是用較短保留的書寫方式展現鋒尾；在運鉤時，先頓筆，后推筆鋒，不作長鉤，寫成一個小平鉤，字體更顯周密；在收筆時，部分豎或者撇用似鉤般的書寫方式使運筆干練爽快；在拋鉤時，大膽地借鑒隸書的書寫手法，使筆法張弛有度，靈活多變，使得整碑書法風格別具風范。

（三）筆畫均勻

歐陽詢書寫《九成宮醴泉銘》時筆意雖然靈活爽朗，運筆時卻又嚴謹矜重，不急不慌。碑文的橫畫安排與布局上始終延續嚴謹細密的方式，豎寫的總基調大多為背勢，都有很大的彈力和張力，力求筆畫勻稱美觀。碑文偏旁中的撇用適當彎曲的書寫方式，使字體秀雅有力。歐陽詢筆意致力于追求絕對的筆畫勻稱，即便是一個最簡單的筆畫都鄭重對待，完美做到了均勻的靈動，為整個碑文添加了活力。

（四）用筆棱角分明，字體秀麗

歐陽詢書寫《九成宮醴泉銘》碑文時以三角形的姿態呈現，巧妙地平衡著藏鋒與露鋒。例如，平常的書寫方式中，橫與豎的起筆與收筆大都運用了頓挫的書寫技巧，方折的部位十分硬朗，忽視了字體清秀之態。歐陽詢在頓挫的書寫中像“陽”“間”“逾”等字，為體現方塊漢字的書法美感，將圓融合于方中，實現方圓兼容。

（五）行筆遒勁，注重中鋒行筆

為使作品線條富含力量之美，歐陽詢在書寫《九成宮醴泉銘》時，毛筆的筆桿始終是垂直向下的，筆鋒保持在行筆軌跡的中間位置，在筆法中呈現出中鋒行筆的筆勢，寫出來的線條飽滿有力，肥瘦適中，骨肉均勻，使書法具有鮮明的三維立體感，凸顯了線條的力量美。

三、歐陽詢《 九成宮醴泉銘 》空間布局

（一）《九成宮醴泉銘》整體空間布局

《九成宮醴泉銘》首先對整碑進行黃金比例分割。碑體下部微寬，巍然頂立，碑首以六龍纏繞，用陽文篆書“九成宮醴泉銘”六個大字，碑首與碑身渾然一體，整碑的三分之二為碑身，碑的寬度約為全碑高度的三分之一。整塊碑雄偉莊嚴，莊重渾厚，盡顯皇家氣派。其次在內容上做了莊重嚴肅的設計，碑身全文二十四行，每行五十字，整碑都刻著整齊的界格。碑文包含碑題、撰文者、正文、銘詞、書寫者五部分，碑題加撰文者共占一行，十七行的正文排列整齊，書寫者與銘詞共占六行，字距開闊，行距一致，巧妙的五處空白和十二處“空抬”的設置讓整個碑文顯得更加生動。

（二）《九成宮醴泉銘》字形空間均齊

歐陽詢《九成宮醴泉銘》在字形空間布白上進行了高度的統一。從空間方面來說，“初學之士，先立大體，橫直安置，對待布白，務求其均齊”。歐陽詢的這句話是對字體空間結構的強調，尤其是在書寫《九成宮醴泉銘》時，歐陽詢全面貫徹了“對待布白，務求其均齊”，碑文中在以下三種情況下體現得尤為明顯：第一，在字的豎畫或橫畫比較多的情況下，如“何”字，四縱三橫，筆畫距離分布相對一致，布白周到，疏密適宜；第二，在字的豎距或橫距相等的情況下，如“克”字，第一畫、第三畫的起筆和第六畫的收筆都在一條水平線上，書寫的時候比較整齊順暢；第三，在字的幾個部件的豎距或者橫距互不相干且距離相同的情況下，如“之”字的三個筆畫的起筆在一條直線上，并且距離也一樣。《九成宮醴泉銘》隨著字形的改變而靈活變動，瘦長扁圓，疏密相宜，賦予了文字無限的空間力度。從字的外部形狀來說，是多變且可變的。字的外形變化有很多種方法，比如改變筆畫的收放方式、偏旁的排列方式等，字的外形可以變化為菱形、多邊形、圓形甚至三角形。比如“甘”字，可以將中間的橫寫成斜向的一個點，“上”字，可以將中間的短橫寫成挑點，這樣通過筆畫的調整能夠豐富字形的空間。字形的空間分割更加靈動，充分體現了歐陽詢別具一格的審美意識。

（三）《九成宮醴泉銘》筆畫的空間斬斫完美

《九成宮醴泉銘》書寫時用黃金分割法則將筆畫落在三分之一或約三分之二處，如“人”字的中間位置即三個筆畫的交叉位置，這個點就是黃金分割點；又比如“大”“夕”等字，在書寫的時候都會特別注意黃金分割點的落筆，虛實并用，剛柔并濟。歐陽詢書寫《九成宮醴泉銘》時嚴格按照黃金比例斬斫，少時僅兩筆互交，多時數十筆書寫，無不按照黃金分割法則書寫，最大限度地展現書法的藝術鑒賞水平。

四、歐陽詢《 九成宮醴泉銘 》字體結構

（一）平正結構

歐陽詢在《九成宮醴泉銘》碑文的書寫中將平正結構字形進行靈活的變化，使字體穩重整齊。如：“正”“生”，書寫時結構平正，長短參差；“帝”“常”，書寫時中豎正中垂直，穩定平正；“垂”“輩”，書寫時垂直安定，沒有偏側；“天”“乃”，書寫時橫畫避免過平，斜中取正。

（二）上下結構

《九成宮醴泉銘》中上下結構的字體輕重有度，寬窄得宜，上下平穩。如：“宇”“宗”，運用天覆結構，上廣下狹，上畫蓋下畫；“皇”“丘”，運用地載結構，下廣上狹，用下畫托著上畫；“聲”“掌”，運用上寬結構，上大下小，上寬畫清，下窄畫濁；“慕”“表”，運用下寬結構，上小下大，下寬畫輕，上窄畫重；“昔”“思”，運用二段結構，上下均分；“慈”“累”，運用三停結構，分為上中下三部分，書寫時上下寬，中部窄；“崇”“壹”，運用中寬結構，同樣分為三部分，書寫時中間寬，上下窄；“駕”“靈”，運用中窄結構，仍然分為三部分，書寫時中間窄，上下寬。

（三）左右結構

歐陽詢在書寫左右結構字體時做到了左右勻稱，四平八穩。如：“股”“顧”，運用平分結構，左右對等；“街”“御”，運用三均結構，分為左中右三部分，中間平正，左右勻稱；“仰”“樹”，運用左中右結構，左右較寬，中間略窄；“徽”“微”，運用中間占結構，左右較寬，中間略窄。

（四）輕重結構

如：“練”“埔”，運用右占結構，書寫時右寬左窄，通過右大畫瘦、左小畫肥保持平衡；“數”“彩”，運用左占結構，書寫時右窄左寬，通過右小畫肥、左大畫瘦平衡輕重；“練”“埔”，運用右占結構，書寫時右寬左窄，通過右大畫瘦、左小畫肥保持平衡；“都”“郇”，運用讓左結構，書寫時左重右輕，通過左高右低使其平衡；“璃”“端”，運用讓右結構，書寫時左輕右重，通過右高左低使其平衡；“場”“雄”，運用左上平結構，書寫時左小右大，通過左邊齊上，右邊中心移左保持平衡；“彌”“教”，運用右下平結構，書寫時左大右小，通過右邊矮并與左邊腳對齊保持平衡。

（五）分布結構

針對分間寬、窄，間架疏、密，結構單、復、簡、繁的字形，書寫時宜肥宜瘦，輕重得當，布白均勻。

（六）對比結構

如：“其”“真”，書寫時長短合度，筆畫分布均勻，參差不齊；“福”“鍾”，書寫時肥瘦相宜，筆畫有粗細之別。

（七）連續結構

遇到如“清”“等”“言”“門”“家”“逢”“練”各異的連續結構字體時，靈活地運用連點、連鉤、連挑、連豎、連橫、連撇、連捺等書法技巧，使字體更加靈動。

（八）反復結構

歐陽詢在書寫繁復的字形時，通過改變重疊筆畫的大小使字形結構穩定，字體不再呆滯單一。如：“禁”“梵”，當字形左右重復并列，書寫時便右舒左促；“器”，當字形上下重疊時，上小下大，有三部分重疊時下小上大，各有不同，變化無窮；“三”“王”，當字形橫畫重復時，上下不再相同，上短下長，形態各異。

（九）內外結構

《九成宮醴泉銘》碑文書寫時遇到以下情況運用了不同的書寫方式，使字形內外對稱，字體工整優美。如：“出”“幽”，書寫時以下包上，優先考慮外畫形勢，而后寫內包；“尚”“雨”，書寫時以上包下；“臣”“巨”，書寫時以左包右，“豎”看情況寫成背豎或垂直。

（十）形象自然

歐陽詢在遇到如“安”“寺”“被”“額”“罐”“百”“為”“中”等字形多異的字時，改變間架的疏密、筆畫的肥瘦、字形的大小，使字體自然豐滿，重心穩固。

（十一）氣象生動

歐陽詢書寫《九成宮醴泉銘》碑文時，根據字形的變化改變書寫技巧，創作了很多恢宏大氣、氣象生動、結構嚴謹的字體。如：“欲”“既”，書寫左右相迎的字形時，各自為主，互不妨礙；“犯”“張”，書寫左右相背的字形時，互相照顧，融會貫通；“禮”“現”，書寫左右相順的字形時，互不依靠，排列整齊；書寫剛勁的字形時，點畫圓，用筆方，字體渾厚有力；書寫秀美的字形時，點畫方，用筆圓，風度翩翩；書寫端莊的字形時，點畫方，結構密，恢宏大氣。

《九成宮醴泉銘》碑文是歐陽詢晚年之作，其大膽地運用隸書與楷書相結合的書法技巧，字形靈活多變、平中有險，無論是從結構間架，還是從書法技巧來說，都有著極高的鑒賞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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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邱羽，中國計量大學人文與外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外國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