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倘若你發現,自己每天大部分時間實際上都“視而不見”,你的記憶是編造的,看到的東西是虛幻的,你會有什么感覺?這看起來像是部20世紀50年代的恐怖電影中的場景。
“我是布魯斯·胡德,事實上,我應該說這是布魯斯·胡德,”胡德指著自己的頭說,“因為我之所以是我,都是源自我的大腦……是大腦決定了我們的身份。”
作為一個發展心理學家,胡德的興趣點在于大腦隨著年齡的增長如何變化。此外,人腦如何制造出人類體驗的幻覺、為何大腦的工作會誘使人們相信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一類的問題,也是他的研究重點。
胡德首先談起他的博士課題:視覺。他說:“大多數人覺得視覺就像是一部攝影機。”但從研究中我們得知,大腦僅僅處理我們視野范圍的中心部分,如果把手臂水平伸出,這部分大約只有你拇指大小。根據這個理論,剩下部分應該是模糊的,但事實上我們并非生活在大部分視野都看不清的狀態下。其原因在于我們的眼睛在不斷地移動,每秒跳動4~5次。在不經意間,我們不斷地對周圍環境進行采樣和信息儲存,構建周圍世界完整又復雜的畫面。
然而,如果眼睛處于不斷移動中,那我們看到的世界也將會不斷變化,這樣的話所有東西看起來都是扭曲的,會讓你頭昏眼花。所以大腦做了些戲劇性的改變來解決這個問題。每次我們進行輕微的眼跳運動時,它便切斷了這時發出的信息,所以我們根本不會體驗到這種運動。就像一瞬間失明了一樣,然后,大腦對這些小間隙進行了編輯,重新創造出流暢的視覺體驗。
有個簡單的方法來證明這一驚人事實。胡德請了志愿者艾米來幫忙。他讓她低頭去看一面手持式鏡子,來回看自己的左眼和右眼。當攝影師將艾米的臉放大時,我們在大屏幕上看到了她的眼球是如何從一邊跳到另一邊的,但是艾米卻說她沒有在鏡子中看到自己眼睛的移動。大家也可以用手機自拍,嘗試一下這個實驗。
胡德解釋:“不管你多么努力去嘗試,都看不到自己的眼睛在移動,因為你的大腦讓你‘失明’了。”如果把這些時間加起來,人們在醒著的時間里,大概有2個小時是失明的。“顯然,你的頭腦中充滿著各種各樣的小把戲,讓這個世界看起來豐富而細致。”
胡德撒了一把咖啡豆到托盤里,然后進入到下一個頭腦“騙術”中。他問觀眾們能否看到隨機排列的咖啡豆形成了什么圖像,一位觀眾大喊:“老鼠!”隨后大禮堂的聲音此起彼伏,大家都喊出各自的想法。胡德解釋道,我們在隨機模式中尋找意義是因為“我們的大腦總在試圖構建結構和秩序”。這也是一些人相信超自然存在的根本原因。為了證明這點,胡德利用“卡尼莎錯覺”,在人們眼前變幻出了一個幽靈。
“卡尼莎錯覺”是由意大利心理學家蓋塔諾·卡尼莎發現并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他將4個圓圈放置在一塊板上,每個圓圈上都有一個1/4的切口。當這4個圖形的切口處連在一起時,猛地看起來中間好像有個白色的方塊(如圖)。大腦正在填補缺失的信息使其合理化。胡德說:“你的大腦認為,每個圓都有一塊缺失,唯一的可能就是它們上面肯定有個白色方塊。”
雖然這個方塊是個不存在的“幽靈”,但大腦卻認為它是真的。如果你去測試大腦的視覺區域,神經元會像你看到真正的方塊一樣發出同樣的信息。
胡德重申,錯覺并非是些微不足道的游戲,而是能賦予我們強大的洞察力,用以窺探大腦是如何解釋世界,以及創造日常生活的經驗的。
在展示我們的認知常常是由大腦編造的后,胡德在他的第二場講座里處理了一個極具爭議的錯覺,即我們主宰著自己的思想。
我們的大腦被來自感官的各種信息持續轟炸,如果所有的信息都被感知,那我們就永遠無法完成任何事情(想象一下,如果你漫步在一個小鎮中,一天得看到多少張臉?但你并不會有意地去注意大多數的面孔,除非這個人相貌出眾——你的大腦肯定會篩選出哪些面孔值得注意。)那么,從這些海量的信息中,大腦是如何決定關注什么,以及保留什么信息的呢?
這個問題的關鍵是記憶。失去長期記憶可能是毀滅性的,例如當大腦受損后。胡德說:“你不知道你是誰,因為實際上我們記憶的總和就決定了我們是誰。”
盡管記憶很重要,但是它也可能具有欺騙性。我們經常認為記憶就像是過去的照片,儲存在我們大腦文件柜里的某個地方。但關于記憶有一個重要觀點,即它們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更具流動性的。記憶并不像照片,相反,每次你記起某件事,都會根據你大腦中儲存的其他經歷去重塑它。這給我們拋出了一個引人深思的問題:“雖然記憶會出錯,但記憶又是決定身份的關鍵。那么,問題來了:你是誰?”這個問題困擾了哲學家很長時間。但是,胡德說:“這個答案肯定取決于大腦。”
回到正題——我們是否能夠控制自己的思想,胡德指出,除了控制我們的記憶和個性,我們的大腦還負責我們最關注的焦點。
在一次大膽的現場實驗中,講座大廳的舞臺上站滿了雜技團變戲法的人,他們開始了眼花繚亂的表演。胡德讓觀眾數一數紅色雜耍棒換了多少次手。表演結束后,他詢問觀眾是否注意到有什么異常。意想不到的是,只有在回放一些雜技表演的慢鏡頭時,大多數觀眾才第一次注意到有人裝扮成大猩猩混在雜技演員中穿過舞臺。在笑聲和掌聲中,胡德說道:“這是一個很好的證明:你不會注意到你周圍發生的一切。”
因此,在我們無意識的情況下,大腦正在調控行為,包括我們注意的對象、學習的方式和記憶的內容,這表明“并沒有唯一的一個‘我’在控制著一切”。
(段永逸薦自《現代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