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賦能藝術

NFT藝術品創作方式的改變意味著藝術品創作群體的改變。平面NFT藝術品，如繪畫、書法等，可以直接由藝術家在現實中進行創作，再將掃描、拍攝或使用電腦創作的圖片生成為NFT版本即可；而立體的NFT藝術品，如雕塑、工藝美術品等，則需要通過3D建模等技術寫入到計算機中，傳統的雕塑家想要制作立體NFT藝術品，則需要掌握3D建模等技術，或尋求他人幫助進行建模。

距離2021年這個“元宇宙元年”已過去兩年有余，元宇宙概念從最開始的爆火狀態慢慢趨于平靜，人們得以更加理性地分析看待元宇宙（Metaverse）。有學者認為，元宇宙與藝術是相輔相成的，而從現實情況來看，元宇宙的興起，已經改變了當今藝術的面貌，在催生出新的藝術形態的同時，極大地推動了NFT藝術品的發展。

一、元宇宙與NFT藝術品的聯系

分析元宇宙與NFT藝術品的聯系，應先明確元宇宙與NFT藝術品分別是什么。元宇宙，是人們將現有的云計算、區塊鏈、分布式存儲、物聯網（Internet of Things，IoT）、虛擬現實（Virtual Reality，VR）、增強現實（Augmented Reality，AR）、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第五代移動通信技術（5th Generation Mobile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5G）等前沿數字技術進行綜合利用，而開發出的“由現實世界映射或超越現實世界，可與現實世界交互的虛擬世界”。元宇宙目前主要應用于電子游戲、網絡社交、文化旅游等領域，電影《頭號玩家》中的場景可以幫助人們更加直觀地理解元宇宙。

NFT（Non-Fungible Token，非同質化代幣）藝術品屬于數字藏品的一種，是基于區塊鏈技術生成的數字藝術品，具有唯一性、確權性的特點，其本質是建立在區塊鏈上的一串代碼。區塊鏈技術本身具有“不可篡改”和“去中心化”的兩大特點，因此建立在區塊鏈基礎之上的NFT藝術品一經生成就無法被復制、篡改，并且藝術品的相關信息，如生成日期、交易流轉情況等都清晰可見；而去中心化的特點意味著NFT藝術品可以在個體用戶之間自由交易，并且任何人都可以制作自己的NFT藝術品。

NFT藝術品并不依賴元宇宙而存在，其本質是一串存在于數字世界的代碼，但元宇宙的出現，為NFT藝術品提供了更好的展示空間，使擁有者可以在虛擬世界中更加直觀地感受自己所擁有的NFT藝術品，就如同在現實世界中擁有這件藝術品。與此同時，元宇宙為NFT藝術品賦予了更多的價值，如審美價值、社交價值、經濟價值、文化價值、社會價值等。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元宇宙的本質是感官體驗的數字化，NFT藝術品的擁有者在佩戴元宇宙設備之后，可以像在現實世界中一樣欣賞、把玩NFT藝術品，使NFT藝術品從一串代碼成為了一件具有審美價值的藝術品。藝術品通常可以作為一個人身份的象征和個性的展示，在元宇宙網絡社交功能的應用中，NFT藝術品是十分重要的內容——借助展示自己收藏的NFT藝術品來展示自己的身份、個性。同時，元宇宙中可以舉辦藝術展覽，這極大地便利了藝術愛好者們。藝術作為文化發展脈絡的承載形式，在元宇宙中，NFT藝術品與其展覽可以促進文化傳播和藝術的跨文化交流。

總結來說，區塊鏈技術使得數據成為資產，數字藝術品得以具有唯一性，元宇宙使NFT藝術品“活”了起來，使NFT藝術品獲得了更廣泛的應用和更深刻的價值。

二、NFT藝術品相關概念辨析

與NFT藝術品相關的概念主要有“數字藝術”和“數字藏品”。數字藝術（Digital Art）是計算機技術在藝術領域的應用，NFT藝術品屬于一種數字藝術。但是，元宇宙中的藝術品一定需要是NFT藝術品，而不可以僅僅是數字藝術品，其原因在于，NFT藝術品具有確權性，而普通數字藝術品難以確定所有權。每件NFT藝術品的所有權卻十分明確，這使NFT藝術品具有資產屬性。

為符合國內監管環境，NFT藝術品在國內演變為數字藏品（Digital Collection）。數字藏品屬于NFT藝術品的變體，可以理解為受國內監管的NFT藝術品。數字藏品具有NFT藝術品所具有的屬性，如不可篡改和去中心化。二者的主要區別在于：第一，國外的NFT藝術品使用的區塊鏈基本都為公鏈，且不受監管，而國內數字藏品使用的區塊鏈基本為“聯盟鏈”（一種基于區塊鏈技術的分布式賬本系統，由多個獨立實體組成，這些實體通過共同的規則來管理和驗證交易，確保交易的透明性和安全性），且受國家監管；第二，在國外，NFT藝術品通常使用虛擬貨幣進行交易流通，而我國禁止虛擬貨幣流通，所以國內合規的NFT藝術品完全與虛擬貨幣無關。目前國外NFT領域法律不完善且缺乏監管，容易出現騙盤、仿盤，損害人民利益，國內的數字藏品受到國內市場監管約束，可以減少炒作、投機等行為，促進數字藝術健康發展。在國內，NFT藝術品應該被稱為“數字藏品”。在本文中，為保證上下文連貫，在涉及到國內的數字藏品時仍將使用“NFT藝術品”這一名詞，但實質上國內的NFT藝術品與國外的NFT藝術品存在上述差異。

三、NFT藝術品的創作方式與NFT藝術品藝術性的思考

NFT藝術品的創作方式主要有兩種：第一種方法是將已有的數字圖像在NFT藝術品平臺中按照平臺的指南進行部署，借助平臺自動將數字圖像生成為NFT藝術品。如通過數碼工具拍照、掃描等方式，將存在于現實世界的實物藝術品的圖像通過區塊鏈技術鑄造成NFT藝術品，或將CG繪畫（使用計算機進行圖形處理的創作活動，是數字藝術的一種表現形式）等數字藝術品上鏈，生成NFT藝術品。此方法不需要掌握編程技術，容易上手，但是通過平臺生成的NFT藝術品可能與平臺綁定，無法自由流通；第二種方法是通過編程技術，直接創作NFT藝術品，如使用Python、JS等，這種創作方式顛覆了傳統的藝術創作方式，與傳統藝術創作站在了不同的維度。

NFT藝術品創作方式的改變意味著藝術品創作群體的改變。平面NFT藝術品，如繪畫、書法等，可以直接由藝術家在現實中進行創作，再將掃描、拍攝或使用電腦創作的圖片生成為NFT版本即可；而立體的NFT藝術品，如雕塑、工藝美術品等，則需要通過3D建模等技術寫入到計算機中，傳統的雕塑家想要制作立體NFT藝術品，則需要掌握3D建模等技術，或尋求他人幫助進行建模。NFT藝術品創作方式的巨大變化不免引發人們的疑問：通過技術手段創造的藝術品還稱得上是藝術品嗎？

NFT藝術品既然被稱為藝術品，不論它的載體是什么，它首先應當是一件藝術品。學界對藝術品的定義比較模糊，不同學者持有不同的觀點，但是總體來說，藝術品具有個性化、創造性、唯一性的特征和符合一定時代的審美趣味的特點。此外，藝術品應當具有兩個因素：形式因素和象征因素——具有美學的形式和象征的美學意義。美國社會哲學家劉易斯·芒福德認為：“人類首先還是一種創造自己心靈（mind-making）的動物，能自我操控（self-mastering）的動物，以及能夠進行自我設計（self-designing）的動物。”眾多學者紛紛將藝術品的定義指向創作者的創意本身，即藝術品應當反映創作者的內心。筆者認為，從藝術品的創作過程出發，藝術品應當是創作者智力勞動的產物，是創作者內心想法的現實映射。在今天，人們生活實踐的方方面面都與科技息息相關，藝術作為人們實踐活動的一部分，其發展也深受科學技術的影響。在過去，繪畫材料的改變影響著繪畫方式的變化，如今我們仍將變革后的繪畫作品稱為藝術品；在今時，現代技術已經不可避免地對藝術創作方式產生了影響，而由技術發展導致的藝術品創作方式或是藝術品載體的改變，并不會阻礙一件具有文化價值的、體現著創作者創意的物品成為一件藝術品。所以筆者認為，NFT藝術品可以被稱為藝術品，NFT藝術品帶來的是藝術創作方式和藝術品載體的改變，并不違背藝術品的判定原則。當然，并不是所有“NFT藝術品”都是藝術品，不論NFT藝術品由哪種方式創造而成，應當滿足藝術品應具有的文化價值和藝術家創意的體現。與此同時，NFT藝術品的興起應促使藝術家轉變思維，其創作和評價應當基于互聯網思維，不應完全按照評價傳統藝術的原則來進行，比如對于一件國畫作品，人們會關注其線條、用墨、筆法等技巧的應用，但是一件NFT繪畫作品，它可能是現實中實體作品的數字版本，也可能是由電腦制作的數字作品，對于由電腦制作的NFT繪畫作品，我們的關注重點應該放在作品的創意上，減少對作品技法的關注。

四、現階段國內NFT藝術品發展情況

目前國內并沒有明確規定NFT是否合法的法律條文，但從目前情況來看，國內打擊的是非法的虛擬貨幣炒作與交易。

2021年，隨著元宇宙的爆火，NFT藝術品快速發展，根據Marketstand Markets公司的數據，目前全球NFT藝術品市場規模已達到約30億美金。同年4月，國內第一家NFT平臺上線，成功發行了上千幅藝術作品的NFT盲盒。目前國內NFT藝術品交易平臺較國外而言數量并不多，且不同平臺上的NFT藝術品風格各有不同：（一）主要有原版文物的NFT版本、文物的二創版本、原創設計三類NFT藝術品的平臺。原版文物的NFT版本主要由擁有原文物版權的博物館等機構發行，如廣州博物館發行的NFT元青花船型水柱；文物的二創版本主要由擁有原文物版權的個人、博物館等機構經過二次創作而成，如經過張大千之女張心慶版權授權開發的NFT《江堤晚景圖》；原創設計的NFT藝術品則主要由藝術家們進行創作，主題多樣、風格各異，如藝術家創作的NFT藝術品《清影》。為保證稀缺性，NFT藝術品通常采用限量發行的模式，發行數量由創作者決定。創作者有個人，也有官方機構，如博物館、美術館、圖書館等。（二）主要創作者為眾多的藝術家，也有少量知名品牌入駐的平臺。藝術家和品牌在平臺上發行名下的NFT藝術品，以達到宣傳的作用。這種平臺上的NFT藝術品風格十分多樣，有卡通形象風格、中國畫風格、科幻風格、寫實風格等。（三）有專門的“數字藝術”專欄，NFT藝術品的風格與其他風格差異較大的平臺。這類平臺里有大量當代藝術家的實體作品經過映射后的NFT版本，且這些藝術品大多為國畫作品。當然，平臺上也有與其他平臺風格類似的NFT藝術品，如NFT版圓明園十二獸首、NFT版二創開封鼓樓、《蘊》。

值得一提的是，大部分平臺使用的區塊鏈都是自己開發的，這些區塊鏈同屬“聯盟鏈”，但NFT藝術品無法在使用“聯盟鏈”的不同平臺之間流通，只能在此平臺上展示、交易、流轉，并且保存在鏈上，一旦某個平臺倒閉，則該平臺上的NFT藝術品也會隨之消失。也有部分平臺使用的鏈是以太坊（Ethereum，一個開源的有智能合約功能的公共區塊鏈平臺）側鏈，其平臺生成的NFT藝術品可以在以太坊區塊鏈上進行自由流通，并永久儲存在以太坊區塊鏈上。

五、元宇宙背景下NFT藝術品發展前景分析

NFT藝術品的本質是建立在區塊鏈上的一串代碼，元宇宙為NFT藝術品創造了絕佳的展示空間、應用空間，同時，NFT藝術品的所有權是明確的，是真實的個人財產，這使得藝術愛好者在虛擬世界中可以像在現實世界中一樣擁有屬于自己的藝術品。元宇宙為藝術提供了的獨特空間，成為藝術新的媒介，促進了新藝術品的發展，如只能在元宇宙下才能被直觀感受的3D藝術，已成為以太坊區塊鏈的高端數字藝術市場平臺炙手可熱的藝術品類型。

元宇宙目前正處于發展初期，國內外巨頭網絡公司分別在軟件、硬件等不同領域布局元宇宙相關產業。在目前，這些公司在實踐中探索著元宇宙的呈現形態，完善操作工具、平臺功能與交互體驗，加大對元宇宙經濟系統的創新，努力打造涵蓋社交、游戲、工作、教育、數字金融等領域的數字虛擬新世界，致力于VR軟硬件開發，為元宇宙發展筑牢基礎。如今正處于元宇宙積蓄能量的階段，在未來幾年，元宇宙相關成果將不斷產生，改變我們的生活。

得益于NFT藝術品去中心化的特點，普通人在元宇宙中接觸藝術將會十分便利。部分傳統藝術從拍賣、畫廊等地獲得藝術品價格昂貴，普通人難以負擔；優質藝術品集中于各大城市的大博物館、美術館，出行參觀經濟成本、時間成本高昂。元宇宙和NFT藝術品的出現將十分有力地改變傳統藝術“中心化”嚴重的問題，讓更多喜歡藝術的人有機會接觸到藝術。一方面，NFT藝術品的交易價格通常遠低于傳統藝術品，這使得藝術愛好者可以更容易地在數字空間中收藏自己喜歡的藝術品；另一方面，在元宇宙中可以舉辦藝術展、開設美術館和畫廊，NFT藝術品可以在元宇宙中進行展示，藝術愛好者在元宇宙中參觀展覽、欣賞藝術品可以打破時空限制，參觀者只需要佩戴好相關虛擬現實設備，就可以縱情于藝術的殿堂，這在很大程度上節省了金錢和時間。如此一來，藝術將在虛擬空間中打破現實世界的時空屏障，使幾乎所有人都可以在虛擬空間中與藝術品親密邂逅。在藝術創作方面，創作NFT藝術品的門檻較低，可以借助計算機進行圖像處理，也可以使用AI輔助藝術創作，來表現自己的創意。藝術的邊界在元宇宙和NFT藝術品的共同加持下不斷擴展，普通人將更加方便地接觸藝術，約瑟夫·博伊斯的“人人都是藝術家（Jeder Mensch ist ein Künstler）”的口號將成為可能。

六、總結

元宇宙和NFT藝術品的發展都處于初級階段，難免存在著很多問題。目前NFT藝術品存在的重大問題——投機、炒作，應當引起我們的注意。2021年9月，21000個亞運會數字火炬限量發行，不到4分鐘售罄，雖然平臺發布聲明，堅決反對一切形式的數字藏品炒作等違法違規行為，但在網絡上，關于數字火炬的討論與交易從未停止。在國外，還出現過另一種形式的炒作。有人制作了一件珍貴的實物藝術品的NFT藝術品版本，隨后將實物藝術品與其數字版本捆綁進行拍賣，但買家只能在實物藝術品和NFT藝術品中選擇一件，另一件將被永久銷毀。這樣做美其名曰是體現藝術品的唯一性，但實則是一種炒作行為，若買家選擇了數字版本的藝術品，則珍貴的實物藝術品將永遠消失，這種毀壞優秀藝術品的行為不應該出現。因此，我國對于NFT藝術品采取嚴格監管的態度是十分必要的，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NFT藝術品的投機、炒作行為，讓NFT藝術品的藝術價值得到真正體現。

在國內，除了存在炒作的行為，NFT藝術品的發展還存在其他制約因素——聯盟鏈各鏈不互通。目前聯盟鏈由不同公司自己開發的區塊鏈組成，不同公司不同平臺的區塊鏈并沒有實現流通，不同平臺上NFT藝術品不能流通到別的平臺，這給NFT藝術愛好者們帶來了諸多不便。為促進國內NFT藝術品更好的發展和更好地與元宇宙融合，未來應努力實現國內不同平臺NFT藝術品的流動。除此之外，在元宇宙和NFT藝術品不斷發展的浪潮下，需要有更加完善的法律法規和監管體系來保障二者的良好發展，藝術家以及社會各界也應懷著開放包容的心態，積極推動元宇宙與NFT藝術品的融合，如在現有的元宇宙平臺上舉辦NFT藝術品虛擬展覽等，在實踐中積累發展經驗。

元宇宙和NFT藝術品相互促進著彼此的發展，在元宇宙的空間中，NFT藝術品將發揮更大的價值、具有更多的作用。同時，元宇宙和NFT藝術品正在推動著藝術的變革，擴展藝術的形式和維度。在未來元宇宙逐漸普及之后，NFT藝術品除了極大地便利了藝術愛好者之外，還將對青少年產生很大幫助。現階段我國各種政策呼吁青少年加強美育，越來越多的地方也將美育納入中考范疇，但目前國內美育資源集中于中心城市，美育資源分布不平衡，而借助元宇宙，NFT藝術品將有利于美育走向基層，讓廣大青少年更便捷地接觸到藝術。我們可以期待，在未來，NFT藝術品將會在元宇宙世界中爆發出怎樣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