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經幢的分布與形制特點

摘 要：幢，梵文Dhvaja（馱縛若）和Ketu（計都）的意譯，原指佛像前用寶珠、絲帛裝飾的竿柱。經幢是佛教傳入中國后催生的獨特建筑造型。經幢的本源已不可細考，有人認為經幢實質上是秦漢刻石立碑的傳統被佛教信徒借鑒，生發出的一種石上刻經以渡厄消災、祈福修業的形式；還有人認為經幢是石塔的一種變體，兩者的建筑構造和建筑樣式基本一致，兼具紀念意義和宣揚意義。

關鍵詞：浙江經幢；分布特點；形制特點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23.037

經幢在唐初逐漸成形，真正興盛在唐朝的中期到后期，衰敗在南宋之后。組成經幢的幢身和幢座，都能夠單獨制作，利用鑿成的眾多子母榫卯對接疊放成型。經幢通常立于寺院山門之前或通衢大道之中，也有立在墓旁、塔側乃至家中的，起到莊嚴寺院、弘揚佛法、消除業障的作用①。

1 經幢在浙江的發展

浙江佛法興盛，高僧名剎輩出，所建經幢更是不可計數。黃涌泉于1953年開始調查專題類型的浙江紀念性建筑，將經幢以單獨的內容收錄到《浙江省的紀念性建筑調查概況》一文中，一共記錄了經幢11處20座，包括龍興寺經幢1座、杭州靈隱寺經幢2座、普濟寺經幢1座、梵天寺經幢2座、安國寺經幢3座、虎跑寺經幢2座、湖州天寧寺經幢2座、蕭山覺苑寺經幢2座、杭州法鏡寺經幢2座、惠力寺經幢2座、法隆寺經幢1座。陳從周于1960年開始第二次調查浙江省的古建筑，將經幢作為一個類型重點記錄在《浙江古建筑調查記略》中，并將比較完整的遺存經幢制表列舉出來，浙江以20處33座的數量位列各省之首。第三次全國文物普查于2007年4月到2011年間開展，未在浙江省內再發現遺存的唐、宋、元三代的經幢，唯有一些殘件出現在基建工地。半個多世紀以來，浙江遺存的經幢數量因自然和人為因素大幅度減少，現在保存較完整的經幢僅存16座，其中浙江省博物館館藏湖州唐代經幢未公開展出，萬佛塔基經幢1957年出土自金華萬佛塔地宮，湖州德清永寧寺經幢為縣級文保單位，剩下的經幢均已陸續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2 浙江經幢的地域分布

浙江是南方地區遺存經幢分布的密集區域，但其內部經幢分布也不平衡，北多南少，也就是說，相對保存完整的唐宋時期的經幢基本集中在浙江北部，其他地區僅有殘損的經幢構件散落。

2.1 杭嘉湖平原

杭州及周圍區域內遺存6處11座經幢，尤其是杭州市3處5座是浙江經幢的代表之作，體現了經幢造像藝術的高峰。

2.1.1 龍興寺經幢

龍興寺經幢位于杭州市下城區延安路與鳳起路交叉的燈芯巷口。經幢原為龍興寺之物，現在寺已不存，僅留經幢一座。20世紀90年代為保護經幢建造了六角亭，經幢周圍套上了玻璃罩。經幢整體高約4.2米，基座部分掩入地下，基座露出地表的部分能看到浮雕的柱子和斗拱。幢身為八角形，有斷痕，上刻《佛頂尊勝陀羅尼經》，篆刻題額，行書正文，字跡清晰。幢頂由下腰檐、短柱、上腰檐和寶頂四層構件相疊而成，短柱上四面刻有佛龕，供奉著四佛、八脅侍、四力士共16尊造像。

2.1.2 梵天寺經幢

梵天寺經幢位于杭州市上城區鳳凰山麓。梵天寺本名“南塔寺”，始建于唐天祐元年（904），為五代時期吳越國名剎，初建時在城外，南宋建造皇城時將梵天寺括于城內，靠近南城墻的位置。

梵天寺經幢南北對峙，相距13米，高聳瑰麗。南幢高14.99米，北幢高14.87米，高于同時期修建的閘口白塔。經幢的基座由三層須彌座組成，圭角側面鐫刻“九山八海”浮雕，一、二、三層須彌座各有特點：一層為束腰的蟠龍浮雕，二層的八角形每個邊都設置二龕二佛，三層的八角形每個邊是一龕一佛二菩薩。經幢為八角形幢身，南幢和北幢分別刻有正楷《大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和《大隨求即得大自在陀羅尼經》經文，南北兩幢都刻有行書的建幢記，經文尾署名“乾德三年乙丑歲六月庚子朔十五日甲寅日立，天下大元帥吳越國王錢俶建”。梵天寺經幢的幢頂有28層，主要包括華蓋、日月寶珠、腰檐、磐石、山花蕉葉、飛云、連珠、覆蓮、短柱、仰蓮等，北幢保存相對較好。梵天寺經幢是經幢建造頂峰時期的作品，可以說代表了造幢的最高技藝。

2.1.3 安國寺經幢

安國寺經幢位于海寧市鹽官鎮安國寺內，緊鄰錢塘江北岸，共3座，均建于唐代。安國寺始建于開元元年（713），初稱“鎮國海昌院”，于會昌二年（842）、會昌四年（844）建經幢兩座。寺在武宗滅佛時被毀，經幢獨存。大中四年（850）寺院重建，改名“齊豐寺”。咸通六年（865）添經幢一座。兩座會昌時期經幢形制相同，均高5.85米，基座由二層須彌座組成，幢頂由十個構件組成，但在構成比例和構件的細部上存在差異性，會昌二年經幢基座（1.7米）、幢身（1.8米）較高而幢頂（2.35米）略矮，會昌四年經幢基座（1.53米）、幢身（1.62米）略矮而幢頂（2.7米）略高。外觀形貌上咸通經幢與前兩幢經幢有明顯的不同，幢高7.85米，雕飾精致且華麗，并出現了諸多仿木構件，如腰檐、勾頭滴水、欄桿、斗拱等②。

安國寺的三座經幢都是不同的形態，盡管兩座會昌經幢建造年代相隔不遠，細節部分略有差異，但整體比例協調、造型優美，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咸通經幢則與浙江其他遺存的經幢不同，基座占比大（3.83米），雕刻繁復，可以說是獨樹一幟，代表了唐代經幢的藝術高峰。

2.1.4 惠力寺經幢

惠力寺經幢位于海寧市區西山南側的惠力寺中，共2座，均建于唐咸通十五年（874）。惠力寺是東晉尚書張延光舍宅為寺，始建于東晉寧康年間（373—375），最初稱為“志愿寺”。唐朝末年該寺在戰亂中損毀，復建于北宋乾德二年（964）。惠力寺賜額為宋大中祥符二年（1009）。1926年又因為火災損毀，20世紀80年代重新修建。

惠力寺兩座經幢皆為高5米的平面八角形，間距為13米。其中西幢幢身部分現風化嚴重，文字大部剝落。兩經幢整體高度適中，比例協調，體現出唐朝中期的經典樣式，突出的亮點是華蓋之下的浮雕飛天。

2.1.5 靈隱寺經幢

靈隱寺現存的東經幢和西經幢都是后遷移過來的，原來坐落于錢氏家廟奉先寺前。吳越國歸宋時損毀了奉先寺，靈隱寺住持延珊于宋景祐二年（1035）將原奉先寺前的兩座經幢遷移到靈隱寺天王殿前。兩座經幢有相同的結構，均為八角形，材質采用的是太湖石。東經幢和西經幢高度不同，分別為7.17米和12.9米。

2.1.6 永寧寺經幢

永寧寺經幢原在湖州市德清縣士林鄉白彪村永寧寺前，“文革”期間經幢的幢頂、基座大部分被損毀，目前只有八邊形幢身存在，刻有花紋和經文，經文為行楷書的《佛頂尊勝陀羅尼經》。之后又利用石灰石質材料重新組裝整座經幢。

2.2 金麗衢平原

金麗衢地區經幢發現較少，現僅存法隆寺經幢一座。另有萬佛寺塔基中出土一座，現藏于浙江省博物館。

2.2.1 法隆寺經幢

法隆寺經幢位于金華市婺城區金錢寺街，與三江交匯處相距不遠。康熙《金華府志》載：“法隆寺在縣通濟橋南三里許，寺前經幢高可五丈，刻云唐大中十一年立。”經幢高6.3米，平面呈八角形，由十六層石雕塊體壘疊而成，其結構緊湊、比例勾稱、輪廓舒緩，特別是幢身上的勾欄雕鏤精巧，是浙江省內所見最早的勾欄實物例證之一，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

2.2.2 萬佛塔基經幢

1957年，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王士倫主持萬佛寺塔基考古發掘工作，發掘出土經幢一座，高1.47米，平面呈六邊形，幢身表面涂有色彩，采用紅砂巖石材，整體保存較為完好，現藏于浙江省博物館。經考證，經幢是在造塔時一同放入其中的，當為宋初平時（1064—1067）遺存。

2.3 甬東平原

古時將寧波地區稱為甬東平原，該區域遺存的2座經幢都立于保國寺天王殿前，兩座經幢都是1984年從其他市縣移過來的，一座為鄞縣（現鄞州區）永壽庵尊勝經幢，另一座為普濟寺經幢。

普濟寺經幢原址在寧波江北區慈城鎮普濟寺的大雄寶殿前。普濟寺作為浙東最古老的佛寺，據史料記載，“本東吳太子太傅都鄉侯闞澤書堂，后舍宅為寺”。普濟寺經幢建于唐開成四年（839），是浙江現存僅次于龍興寺經幢第二古老的經幢，高約4米，基座為一層須彌座，束腰雕八面一龕一金剛。束腰上為二層仰蓮，其上再刻三條盤龍。幢身八角形，上刻奚虛己書寫的《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序》和小楷經文。幢頂殘缺部分構件，現由腰檐和磐石兩層組成。

永壽庵詳細地址已不可考，光緒年《鄞縣志》載“永壽庵在縣東五十五里”。永壽庵經幢1929年自江北岸遷置中山公園池心，1984年又與普濟寺經幢一道遷往保國寺。永壽庵經幢建于唐大中八年（854），殘損嚴重，幢頂已失，基座為一層須彌座，刻有“九山八海”浮雕，幢身上刻《大乘妙法蓮華經》。

3 浙江經幢的形制特點

須彌座是幢座基礎和核心，通常有一層或數層，上面飾有佛教圖像或仰覆蓮；八邊形的幢身刻有銘文；幢頂設置諸多組合模式，包括華蓋、日月寶珠、腰檐、替石、山花、覆蓮、蕉葉、短柱、仰蓮等③。

3.1 平面形制

在經幢的平面形制中，八邊形最常見，最少見的是圓形、四邊形、六邊形等。浙江省遺存的經幢以八邊形為主，六邊形的經幢只有金華萬佛寺塔基，而四邊形主要有短柱、基石等部分構件。

有一部分經幢構件平面形制不匹配整體，采用了八邊形、圓形、四邊形等。這些可以視為經幢雕刻藝術的構件，立足于創作形式的要求，對經幢的整體效果沒有明顯影響。

3.2 建筑材料

制作經幢可以應用多種材料，有些是就地取材，有些材料采于周邊區域，石灰石質材料最常用。經幢的構造特點是能夠將主體分為若干段，不僅方便搬遷，也更容易二次組裝，如從錢氏家廟搬遷到靈隱寺的經幢就是典型的例證。據相關統計，石灰石是經幢制作的主體石材，多為灰白色，不同產地的色澤和稱呼各有不同，比如石灰巖、太湖石等不同的稱呼。也有的工藝充分利用石材本身的色彩，如龍興寺經幢顏色布置中，采用紅砂巖裝飾幢身部分，體現整體的協調性④。

3.3 銘文

經幢銘文一般會刻在幢身部分，在經文、序文的素材中多數源于《佛頂尊勝陀羅尼經》，亦有《般若心經》《白傘蓋陀羅尼》《大吉祥大興一切順陀羅尼》《父母恩重經》《彌勒上生經》《大悲心陀羅尼》《金剛經》等⑤。浙江省的經幢銘文匯總如表1所示。

4 結語

經幢，曾廣泛分布在寺院佛堂前或通衢大道中，隨著禪宗的一家獨大、密教的衰落而集體消退。2001年南宋臨安府治考古發掘，發現一座吳越時期經幢基臺，如今安置于杭州市博物館，據考證此處為吳越國凈因尼院遺址。2003年臨安功臣山南麓大型寺廟建筑遺址考古發掘，發現了功臣寺石經幢。這些遺跡的出土充分表明了修建經幢之風曾經在浙江盛極一時。浙江遺存經幢是人類一筆寶貴的物質財富，對浙江經幢的研究與分析，也是對浙江歷史文化，包括佛教史、藝術史、雕刻史等方面深入研究的一大助力⑥。

注釋

①⑤魯迪.江浙地區現存唐宋經幢銘文淺析[J].文物鑒定與鑒賞，2020（7）：8-11.

②張嘉梁.浙江寺院文化概述[J].寧波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1994（2）：15-22.

③黃貴強.唐宋元時期浙江遺存經幢初探[D].杭州：浙江大學，2013.

④俞劍清，張秉堅，邵浦建，等.浙江省石窟寺及石刻類文物健康評估調研綜述[J].石材，2018（3）：29-36.

⑥黃貴強.浙江唐宋遺存經幢保護探討[C]//中國文物學會.中國文物學會傳統建筑園林委員會第十九屆年會論文集.北京：中國文物學會，2013：155-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