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塘的歷史和華亭海塘的建造

摘 要：海塘是古代先民們為抵御海潮修建的堤壩工程。文章通過對中國古海塘的建造意義、發展歷程以及歷史上的海塘管理制度的論述，讓讀者對中國古海塘的相關歷史有一個基本的了解。文章還通過對位于上海市奉賢區的華亭石海塘的建造歷史和建造工藝的詳細描述，讓讀者對中國海塘文化有更深入的理解。通過論述，讓人們感受古人的勤勞與智慧，以及頑強不屈的精神，從而增強民族自豪感。同時，也促使人們進一步樹立起文物保護意識，加強對古海塘遺址的保護。

關鍵詞：海潮；海塘；華亭石塘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23.022

0 引言

作為一名文博工作者，筆者每一次來到奉賢華亭海塘邊進行文物巡查，都被這宛如小長城般橫亙在奉柘公路旁氣勢恢宏的石海塘所震撼（圖1）。這座建造于清雍正年間的古海塘，歷經了近三百年的風霜，見證了無數的潮起潮落，阻擋了一次又一次海嘯。如今，雖然其已經完成了抵御海潮的歷史使命，但是依然頑強屹立，像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向后人訴說著先民們與海潮抗爭的故事……華亭海塘于2019年被列為第八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海塘是古代先民們為抵御海潮修建的堤壩工程。本文將重點介紹上海市奉賢區境內這座保存完好的清代石海塘—華亭東石塘的歷史和建造工藝，讓讀者對代表中國古海塘最高建造水平的魚鱗石塘有一個全面的了解，對中國的海塘文化有一個更深刻的認識。從而讓我們對古人的智慧和頑強不屈與自然抗爭的精神有所感佩，進一步增強民族自豪感和民族自信心，更好地為現代化建設努力奮斗。同時，也希望促使人們進一步樹立起文物保護意識，加強對古海塘遺址的保護。

中國的海塘建造歷史可謂久遠，為了更深刻、更全面地了解華亭石海塘，需對中國古海塘的建造歷程進行論述。

1 中國古海塘建造的意義和發展歷程

在遼闊的中華版圖上，東南沿海有著延綿漫長的海岸線。生活在海邊的古代先民們在享受大海帶來的豐厚饋贈的同時，也承受著海潮帶來的災難。勤勞智慧的先民一邊享受著大海給予的豐富資源，一邊與海潮抗爭著……

1.1 中國古海塘建造的意義

大一統的秦帝國建立以后，中國東南沿海各地區都納入到華夏整體的大版圖中?？たh制的確立讓曾經荒蠻的邊緣之地歸入到中央集權的統一規劃中。雖然由于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在北方，東南沿海相對落后，但是憑借獨特的自然優勢，東南沿海的經濟隨著歷史的演進快速發展。唐代之后，南方的經濟地位更是進一步提高。到了宋代，江浙之地成了全國財稅的重要來源。

由于我國地處太平洋西岸，屬于熱帶和亞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天文大潮常使海水侵入陸地。東南沿海地區在夏秋之際常常遭受熱帶風暴和臺風的襲擊，隨之而來的是海潮的瘋狂肆虐，沿海的莊稼和房屋遭受著海潮帶來的巨大破壞。尤其是福建和浙江沿海、杭州灣沿岸以及江蘇沿海一帶，常年遭受海潮的侵害。

為了抵御海潮的侵犯，古代先民有了一項偉大的發明—在海邊修筑起防止海潮入侵的堤壩工程。正是海塘的修建保障了東南沿海地區的安寧，人民安居樂業，經濟生產得到了快速發展。明清時期，江浙地區成了全國糧食、棉花及絲織品的重要產地。

1.2 中國古海塘的發展歷程

我國修建海塘的歷史最早可追溯到東漢時期，經過各朝代的不斷修筑，我國沿海矗立起了一道道綿長的海防堤壩。

在唐代之前，我國的海塘類型多為土塘。五代始，隨著東南一帶經濟實力的提升，加上人們對天文海潮知識的積累，人們創造性地修建起了各種類型的海塘。根據筑塘所用材料和建筑工藝、結構的不同，古海塘主要分為土塘、板塘、柴塘、石塘幾種類型。

海塘的類型取決于海灘的地質情況、修筑技術水平、用料和工程規模。從土塘到魚鱗石塘，經歷了上千年的發展歷程。海塘修建技術的不斷創新和進步，是勤勞智慧的先民在與海潮的斗爭實踐中和對前人經驗的傳承、發展中取得的，是因地制宜和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的哲學觀在實踐應用中的體現。

下面列舉幾種主要類型的海塘：

①土塘。土塘是我國海塘的主要類型，唐代之前大多采用此形式。宋代的蘇北常平堰、浙西鹽官捍海塘及浙東會稽防海塘也是土塘的主要代表。

②柴塘。柴塘是用柴、土隔層加壓筑成的。柴塘修建以樹枝、荊條等鋪墊底層。

③竹籠石塘。竹籠石塘以五代吳越王錢镠發明的竹籠木樁塘為代表。用竹片編織成圓形大竹籠，長度可達數丈至十幾丈，直徑四五尺至七八尺不等。施工時在竹籠內裝滿石塊，然后將竹籠層層疊置，直至堆成一座長長的防海堤壩。為使堤壩牢固，在竹籠石堤壩前打樁，并用橫木連成一體，在壩后填土，使塘體更加堅固。為減輕海潮沖擊，還在塘前的沙灘上打上一排排木樁。

④石塘。石塘是以石材為主要原材料修建的海塘。最早的石筑海塘是唐代大和年間建的閩縣石塘。自宋代開始，直立式、斜坡式這兩種以條石砌筑的石塘相繼出現。之后，經過不斷完善改進，石塘以明清時期的縱橫疊砌石塘、魚鱗石塘為高技術和高質量的代表。其中，魚鱗石塘因工程浩大、建筑宏偉，與長城和大運河一起，并稱為“中國古代三大工程”。

1.3 歷史上修建海塘的名人故事

北宋名臣范仲淹早年在江蘇泰州擔任鹽倉監官時，發現當地的防海堤常年遭受破壞，鹽場的村寨屢次受到海潮侵害。于是上書說明海防的重要性，提議在通州、泰州、楚州、海州沿海一帶重修一道堅固的捍海堤堰。在調任興化縣令之后，他帶領民工臨危修堤，通過不懈努力，終于修建起了捍海長堰，讓蘇中沿海一帶從此免受海潮之苦。可以說，范仲淹真正踐行了他的那句名言—“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民族英雄林則徐因虎門銷煙而名垂青史，殊不知他還曾參與過不少水利工程的建設。在任杭嘉湖道臺和江蘇巡撫期間，他體察百姓疾苦，為了保障當地百姓免受海潮的侵害，組織整修過海鹽、寶山、華亭等地的海塘。林則徐也可謂是應了他的名言—“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海塘創新專家黃光昇是明代海塘工程技術的權威代表。他在浙江擔任僉事期間，恰巧碰上海鹽地區的石塘屢建屢壞，他總結前人筑塘的經驗教訓，潛心研究塘基處理方式和條石縱橫疊砌的最佳方案，創新并筑成了五縱五橫魚鱗石塘，成果非常顯著。他在建筑海塘的理論研究上也有很大貢獻。他的代表著作《筑塘說》，詳細分析了歷代海塘工程的成敗得失，介紹了建筑海塘的技術要求和建造的具體施工方法。此書對后來的海塘建造有很大的實踐指導作用。

2 海塘工程在歷史上的行政管理制度

我國歷史上，凡是重大水利工程，都由中央政府委派相應的水政官吏統一管轄。海塘的修筑自然被納入國家的水政管理體系，成為中央和地方各級官員的重要職責。由于海塘修筑工程浩大，所需經費巨大，往往需要動用大量的財力、物力和人力，并組織地方兵民、官民共同修筑完成。

2.1 古代海塘的管理體制

歷經宋、元、明各朝代，海塘的管理體制到清代已趨于完備。清代，江南一帶逐漸成了全國的經濟中心，特別是江浙地區在全國經濟、政治上的地位日漸重要，所以江浙區域的海塘建設尤其受到朝廷的重視。以雍正、乾隆為代表的權力階層，在很大程度上推動了東南沿海地區海塘修筑的進程。以清代為例，從中央到地方各級都設立了專職機構來管理水政，中央由工部、水清吏司負責，地方由省、府、州、縣、鄉各衙門的專職人員負責。

2.2 古代海塘的修建費用

古代海塘修建費用主要由中央和地方共同籌措。明清時期的海塘修建經費主要來源于政府撥款、民間捐助。清雍正時期為了整頓吏治，被查抄的貪官很多，查沒的贓款大多充入國庫，又將獲罪官員所出罰金充作海塘修建經費，成為興修江浙海塘等大型水利工程的資金來源之一。

除了向地方攤派勞役外，海塘修建經費還通過臨時抽稅、民間捐派等渠道獲得。清康熙年間，由于海塘時常出現坍損情況，籌集修建經費變得愈加困難。清雍正年間，“捐監”已成為海塘修建經費的主要來源，成了海塘修建的保障。

由于海塘修建工程量的不斷增加，清政府常常增加捐納籌集的款項，一些不法官員趁機以此斂財，中飽私囊，致使民怨沸騰。乾隆帝繼位后，海塘修建經費主要為財政撥款。

3 奉賢華亭海塘的建造歷史

上海市奉賢區還較為完整地保存著上海地區最長的一段海塘，這就是華亭東石塘（奉賢華亭海塘）。它是華亭海塘的一部分，完整的華亭海塘西起金山戚家墩龍珠庵，東至柘林鎮的華家角，猶如一座小長城，號稱“四十里金城”。

3.1 歷史上奉賢區修建海塘的必要性

奉賢區位于上海市黃浦江的南面、杭州灣的北岸，正是由于處在這樣的地理位置，加上本地區屬于亞熱帶海洋性季風氣候，每年都會受到多次天文大潮和熱帶風暴及臺風的襲擾。

為了抵御海潮的侵犯，奉賢先民們便開始修建海塘以守護家園。華亭海塘的修建始于唐宋，興于明清。歷史上華亭海塘是江南海塘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中國海塘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正是由于這些海塘的建造，沿海的奉賢先民們才得以安居樂業。

3.2 奉賢華亭海塘的發現

1996年5月，奉賢區奉柘公路柘林段實施降坡拓寬工程，在挖掘施工的過程中發現了沉睡地下的華亭東石塘遺跡。這座屹立的綿長石海塘，暴露在地面的部分長約4.5千米，高度2.5～4米，塘身還發現了監造碑記、施工碑記、吉語碑記等不同內容的碑刻30余處。于是，石破天驚，一段塵封了270年的故事被證實，被重提……

3.3 華亭海塘修建的歷史

3.3.1 華亭海塘修建的緣由

清雍正二年（1724），位于華亭縣的康熙年間所筑土塘坍毀，沖毀當地民房無數。勤政愛民的雍正皇帝對此憂心忡忡，于是命吏部尚書朱軾去查勘浙江及蘇松的海塘工程。朱軾奉旨實地查視，時任松江府海防同知的俞兆岳徒步隨行。俞兆岳竭力陳述華亭土塘改筑成石塘的必要性，見到眼前的實際情況后，朱軾深以為然。于是，第二年，朱軾上奏朝廷，請求在華亭建造石塘，用以抵御海潮。經過再三考慮，雍正皇帝準奏并下詔，同意修建華亭石海塘，并將俞兆岳擢升為通政司參議，全權總理海塘修建。由此，雍正三年（1725），華亭石海塘開始動工修建，經過十年時間，于雍正十三年（1735）竣工。

3.3.2 華亭海塘的建造管理

升任通政司參議的俞兆岳全面管理華亭海塘的修建。他清正廉潔，盡心盡責，采用分段管理、落實責任的方法，保證了工程的質量。華亭海塘不僅是海塘建筑中的杰出工程，同時也成了廉政工程的代表。

華亭海塘修建的前期，經常出現承辦人員對木、石、鐵等建筑材料有貪贓舞弊行為的情況。為此，俞兆岳常常青衣舊帽，到工地上微服私訪，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人敢貪贓營私。

在工程的管理制度方面，將工程分派給官員、候補官員、士紳分工負責，每人負責一百余丈。華亭西石塘被分成十二段分包，華亭東石塘被分成九段分包。如此，分工明確，落實到人。

同時，在每一個工段都立了石碑，上面刻著負責官吏和石匠的姓名，以便日后追責。若是修建質量出現問題，相應的責任人就要被查處。這樣的做法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工程的質量。

4 華亭海塘的修建工藝

4.1 華亭海塘的主體結構

華亭海塘由當時的吏部尚書朱軾設計，屬于海塘建筑類型中的魚鱗石塘。石塘的主體結構是由長條形大型石塊自下而上層層順次疊砌、縱橫交錯砌筑而成的。大型條石都有榫頭或卯槽，每塊條石之間用糯米漿灌砌，并用鐵鋦扣榫。海塘頂部用鐵錠扣鎖，防止脫松。從側面看塘身（圖2），整齊的石塊層層排列，如同魚鱗一般，所以被稱作“魚鱗石塘”。

華亭東石塘的主體結構橫截切面呈梯形，地下基礎深約1米，地上部分高約4米，底邊寬約3米，頂邊寬約1.5米。因其整體用整齊的大型條石層層疊砌且用鐵鋦、鐵錠等勾連而成，主體結構相當穩固，且顯得異常雄偉。這延綿數十里的華亭海塘，就像一座堅不可摧的小長城。

4.2 石塘塘體的基本工程規范

修建石塘，先要在石塘下面打樁基，使塘基全部置于樁上。樁基用馬牙樁8行和梅花樁7行，整齊排列，穩固地打在地基上。這樣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加大塘體的穩定性。

對于砌石的規范要求：每砌一層，塘體的外側收4寸，內側收1寸，使外坡度大于內坡度，增強了抵抗海潮沖擊的能力。

對于錠、鋦固石的規范：條石外壁，上下左右各有錠、鋦、鐵榫、鐵鞘相互勾連，使整個塘身連成一體，大大增加了塘體的穩定性和牢固度。

對于條石間抿縫的要求：用桐油或糯米水、石灰、苧麻緊嵌石縫，這樣可以增加條石間的黏度，使塘身整體更加穩固。

4.3 華亭海塘的配套加固工程

為了增強石塘主體結構的牢固度，在修建好的石塘體背后加幫土墩來加固塘體。土墩用泥土層層堆積并夯實，直至石塘頂部，形成一個與石塘融為一體的巨大土塘。另外，在石塘外側的海灘上，打上兩排緊密相連的木樁，木樁內側層層堆積起碎石塊，并使這些碎石塊整體與石塘合為一處，起到加固塘體的作用，同時也可以起到減緩海潮沖擊的作用。

華亭海塘建成之后，果然固若金湯，經受住了一次又一次巨大海潮的沖擊。從此之后，華亭百姓得以免受海潮帶來的威脅，可以安居樂業。在海塘的庇護下，華亭的經濟也得到了快速的發展。

5 結語

通過對中國海塘歷史和海塘管理制度的介紹，以及對華亭海塘建造歷史和建造工藝的論述，我們對中國的海塘文化有了一個較全面的認識。我們贊嘆古人的智慧，也敬佩那些心系百姓，為海塘建造不畏難辛、探索創新、勇擔責任的歷史名人，更敬重那些冒著酷暑嚴寒在海灘工地辛勤勞作的能工巧匠和民工百姓。

如今，這座長長的華亭海塘依然靜靜地矗立在奉柘公路邊（圖3）。

自1996年華亭石塘被發現以來，各級部門對其非常重視，組織了幾次修繕工作，如今已嚴格按照原來的建造工藝將石塘整修完成。為了更好地保護這座具有重要歷史文化價值的古代水利建設工程遺址，各級政府先后將華亭海塘公布為文物保護單位：1996年，奉賢縣人民政府將奉賢華亭海塘公布為奉賢縣文物保護單位；2002年，上海市人民政府將奉賢華亭海塘公布為上海市文物保護單位；2019年，奉賢華亭海塘被列為第八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古海塘曾經保衛了我們的家園，雖然今天其已經完成了歷史使命，但是其作為歷史的豐碑，讓我們認識到了中華民族是一個智慧、勤勞、不屈的民族，激勵著我們勇敢奮進。作為珍貴的歷史文物，古海塘更需要我們去悉心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