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天大樹

李將軍是我的戰友，他休假回老家探親，不想驚動地方領導，只要我這個在省城工作的戰友陪著。將軍的老家在離省城二百多里的小山村，路上我向將軍介紹了地方發展情況和他熟悉的戰友近況后說：“老李，離你老家還有不少路程，請給我講講你們家鄉的情況吧。”將軍沉思了一下說：“好吧，我的家鄉就是一個平凡的小村莊，沒有傳奇的人文典故和山川秩事，但有棵大樹卻有些不平凡。我就講講圍繞這棵樹發生的一些事吧。”

將軍說，他們村有幾百年的歷史，村頭有棵大樹，相傳在建村前就屹立在那里。這棵樹在方圓幾百里被稱為樹王，它的樹腰需六七個成年人牽手圍著才能抱住，樹身沖入云霄，向四周伸出長滿疙瘩的樹枝比一般的成年樹還要粗。烈日站在樹底下，感到是天被樹欺，抬頭看不到天，低頭看，周圍近百米都被樹蔭遮著，地上沒有一點陽光的影子。在將軍的記憶里，仿佛村里發生的事都與這棵樹有關。

每天早晨天剛蒙蒙亮就能看到男女老少在樹下晨練，有的在打拳，有的吊著樹枝耍單杠，有的在比賽爬樹，隨手淘下樹枝上的鳥蛋，最引人注目的是老支書帶著幾位老戲骨對著大樹練嗓子，一群成年鳥被驚醒，不時飛向遙遠的天空，不時又飛回大樹給小鳥喂食，形成天上群鳥飛舞、地上人群攢動的一道風景線。炎烈的夏天，干完農活的村民都會跑到樹下午休，躺在樹底下的村民，剛還在相互嘮嗑，馬上就鼾聲四起，好不愜意。晚上大樹下就更熱鬧了，老支書每晚都會召集村“兩委”議議村里的大小事，而后戲班子由老支書這位臺柱子領銜給鄉親們唱戲，時不時還放場電影。夜深人靜，蛙聲、蟬聲，各種昆蟲叫聲，此起彼伏，一些熱戀的男女坐在樹下，一邊傾聽這鄉村交響樂，一邊互吐衷腸。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鄉親們過著充實幸福的生活。

大樹是搖錢樹。大樹的生命力極強，一根小小的樹枝隨地一插都會成活。老支書帶領村民數十年把大樹的枝干插滿了村里的后山，形成了風景獨特的森林公園。許多飛禽走獸都在這里落戶。方圓百里的人都來村里旅游，一睹大樹的風采和森林公園的風光。村里的每家每戶都擁有一份森林公園的股權，在統一規劃下，家家戶戶用股權的分紅蓋起了新房，成了遠近聞名的美麗新村。

大樹是救命樹。學大寨時，村里建了一座水庫，年久失修，大壩決堤，把整個村淹了。老支書帶領青壯年把老少婦幼全部轉移到樹上，才避免了村民的傷亡。但老支書在搶救村民中不慎從樹上摔下來斷了手腳。重修水庫需要大量的鋼筋水泥，因村里缺錢無法買下所有的材料。正在大家犯愁時，老支書忽然想到，大樹的樹枝長年水浸不爛，于是就與村“兩委”商議后決定用樹枝代替部分鋼筋。許多村民認為樹枝是擴大森林公園的搖錢樹，砍了太可惜。老支書耐心說到，重修水庫既可防止山洪暴發淹沒村莊，避免村民生命和財產再次受到損失，又可搞水上養殖和旅游項目，增加村民收入。經村民表決同意后，幾百根樹枝成了重修水庫的頂梁柱，為造福村民再次盡力。

大樹是勵志樹。每當村里的小孩升學、參軍，老支書都會把他們叫到樹下，用樹的品質激勵他們成長。老支書說大樹小樹，總是向著陽光，競相伸向天空，你們要像樹一樣爭先向上，做人昂首挺胸，做事不甘落后。小樹成為大樹，是因為一頭朝著陽光，另一頭向下生根，汲取向上的營養，你們要像樹一樣，勤奮學習，不斷積蓄向上的力量。有的樹受到擠壓，樹枝彎曲了，樹梢還是直指天空，你們要像樹一樣即使受到挫折也要不屈向上。老支書是這樣說的，也是教子女這樣做的。自衛反擊戰部隊征兵，老支書雖然因救村民摔斷了手腳，家里正缺勞力，但毅然把長子送去當兵，在參戰中老支書的兒子光榮犧牲，他忍住老年喪子的悲痛，堅強地帶著村民建設更加美好的新農村。老支書的話鞭策著村里青少年茁壯成長，幾百號人的村如今出了幾十名大學生，近十名團以上干部。村民十分敬仰大樹，村里逐漸形成了一個習俗，重大祭拜日，總是先祭樹公，再祭祖宗。以樹育人的故事也吸引著不少旅客慕名而來，他們來到大樹下以求心想事成。

不知不覺，我們的車已到村口，下車后正看老支書在大樹下給一幫小學畢業生講話。當老支書講完后，將軍滿含熱淚地說：“老支書，我來看您了。”老支書先是一愣，認出將軍后說：“小李子，你怎么有空回來了？”然后轉身對孩子們說：“這就是我給你們說的李將軍，當年他就是從大樹下走出村里的，如今他這棵小樹已成為參天大樹了，你們要向他學習，早日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材。”將軍趕緊握著老支書的手說：“您和村里的老一輩才是參天大樹啊，是你們撐起了村里的天。”

看到這一幕，我感慨萬千，驚嘆大樹的偉岸，崇敬老支書的品德。目睹跟前這群孩子，眺望遠方的森林公園，我仿佛看到一棵棵樹木逐漸成長為參天大樹。

責任編輯/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