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環境陶藝發展的未來指向
——以陶瓷產區為例

袁藝（天津美術學院）

中國環境陶藝的發展歷程是與時代的社會狀況密切相關的，改革開放后的中國社會進入了一個煥然一新的時代，“新”不僅是新發展，更是新思維、新觀念，當這種“新”延續到文化藝術上，便產生了新形式、新突破。中國環境陶藝也在“新”的影響下，開始了新發展。1979 年北京首都國際機場壁畫群的落成對于中國環境陶藝來說是一個重要節點，此次壁畫以數量多、篇幅大、藝術水平高、風格面貌新等藝術特點開啟了中國壁畫的繁榮發展之路。其中，壁畫群中的3 幅陶瓷壁畫也以前所未有的視覺形式為環境陶藝進入更廣闊的環境空間奠定了基礎。此次事件的重要意義在于進一步促進了中國公共藝術的發展，而對于環境陶藝來說，是將其影響力擴散至全國的重要契機。在北京的帶動與影響下，環境陶藝迅速發展到全國各地域。而后隨著輕工業部陶瓷工業科學研究所的《陶瓷壁畫展覽會》及石灣當代華人陶藝家千年之燒等活動的成功舉辦，環境陶藝在良好的文化藝術氛圍下逐漸走向新的發展階段。

圖1 升騰 江西景德鎮（2003年）

而相較于西方、日本等環境陶藝發展較為繁榮的國家，中國環境陶藝雖經歷了跨越式前進，但目前仍存在一些無法規避的問題。如總體數量較少、地域分布不均、作品質量參差不齊等，產生這些問題的原因與中國現階段的社會、經濟、文化發展狀況息息相關。通過調查與統計改革開放后全國范圍內的環境陶藝分布情況與藝術面貌，在時間與空間的雙重維度審視下，不難發現，其分布范圍較廣，但主要集中于中東部地區，除去陶瓷產區，較多分布在經濟、文化相對發達的地區，特別是沿海經濟帶區域。這些地區的環境陶藝所呈現的藝術形式往往更加多元化，且具有“先鋒性”。由此可見，中國環境陶藝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各地區的經濟、文化發展水平。而對于陶瓷產區來說，其有著悠久的制瓷傳統與濃厚的陶瓷文化，這些豐富的物質與文化遺產應如何在當今的社會發展過程中發揮出重要作用？如何更好地利用這些優勢資源促進當地文化藝術的發展？毋庸置疑，放置于公共空間當中的環境陶藝對于打造陶瓷產區的城市環境與繁榮文化有著更為重要的作用與意義，而陶瓷產區也可為當地的環境陶藝發展提供更多的可能性。那么，陶瓷產區的環境陶藝應如何充分利用現有的優勢地域資源，并結合當今的社會發展需求，從而開拓出新的發展方向？本文將試通過以下幾個方面來進行探討。

一、文化景觀品牌的打造

“中國進入21 世紀之后，城市化、現代化和國際化的發展已成為不可逆轉的方向。城市的地位、形象、聲譽的高低已經逐步成為各城市之間經濟、文化實力的競爭及政治效應傳播的重要體現。‘營銷城市’已經成為一些地方政府振興社會和經濟的一種策略和理念。其間，一個城市除了開發諸多有形的物質產品之外，開發自身的無形資產并使之品牌化、印象化就成為當代城市經營的一種方式”。[1]對于陶瓷產區而言，自身的無形資產已經在長期的歷史發展過程中逐漸累積起來了，即深厚的陶瓷藝術文化，而這種陶瓷藝術文化本身已經具備了品牌化、印象化的特征，那么陶瓷產區較為重要的城市經營方式便是將無形資產轉化為有形的物質文化景觀，打造物質文化景觀品牌，提升城市的綜合競爭實力。

“文化景觀是人類活動的成果，是人與自然相互作用的地表痕跡，是文化賦予一個地區的特性，它能直觀地反映出一個地區的文化特征”。[2]文化景觀是由非物質與物質兩種形式體現出來的，陶瓷產區本身便具有豐富的非物質景觀，在城市品牌的打造過程中，環境陶藝作為一種可以將陶瓷產區的非物質景觀通過產區的地域資源轉化為具有品牌意義的地方性物質景觀的方式，是其構建城市文化競爭力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當代城市發展過程中，商業文化與大眾文化日益繁榮，而這兩者也是當代城市文化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果社會大眾缺乏現實需求，市場失去動力，城市生活缺少大眾的廣泛參與，那么就沒有當代城市的生命活力與公共藝術文化的興盛。也就是說，只有那些能夠與社會生活產生廣泛而深刻的聯系，并可以融到大眾和社會生活中的藝術文化，才可能擁有更廣泛的群眾基礎，才可以在城市生活中塑造出良好的城市形象及公共藝術。那么對于陶瓷產區而言，其藝術文化融到大眾日常生活及生活方式中最為適宜的方式之一便是在城市公共空間中放置環境陶藝作品，以期通過陶瓷藝術文化打造更多的城市文化景觀品牌，其意義：一是真正改善大眾的居住環境空間，從而提高城市文化認同感；二是通過城市特色文化的傳達，增強大眾的文化自信，從而提升整個城市的藝術文化氛圍，在一定程度上促進城市文化的繁榮。

而城市文化景觀品牌的打造，也促進了陶瓷產區環境陶藝的發展，公共藝術作為大眾的藝術，只有廣泛的群眾基礎才有更大的立足空間，在城市文化愈加繁榮的今天，環境陶藝與大眾的聯系也更為密切，其所承載的社會價值也更為廣泛地影響了大眾的日常生活。這種城市公共藝術與大眾的良好互動模式，便是其本質意義所在。

二、動態生態系統的形成

“事實上，各個地方能傳承至今的文化系統都在與當地獨特自然生態環境的長期相處中，總結出一些適應地方特點的生產產品和生活經驗”。[3]可見，文化系統的延續要順應地方的自然生態。目前綜合幾大陶瓷產區來看，主要面臨制瓷原料短缺、隨意排放的污水及廢渣、空氣污染及大量廢棄瓷片堆積等環境問題。這些問題的產生，都極其不利于陶瓷產區的可持續發展，而因陶瓷產區企業多，個人作坊更是布滿了大街小巷，加之自古以來形成的如廢瓷掩埋、廢水直排等處理方式，也導致了治理的艱難與緩慢。

圖2 馬桶瀑布 廣東佛山（2006年）

陶瓷產區雖制瓷材料礦藏豐富，但因從古至今不斷的開采與挖掘，很多陶瓷產區的泥土資源已經被消耗殆盡，并正在逐漸喪失“再生”功能。如果地域的生態系統失衡，可能將要面臨無泥可采的境地。對于陶瓷產區而言，在保護地域制瓷原料的同時，還應將開采出的泥土資源進行最大化地利用，以保證物盡其用。尤其是環境陶藝的制作，因其體量較大，需要耗費更多的制瓷原料。陶瓷產區如果失去了可持續發展的條件，必然將會對制瓷業帶來嚴重沖擊。環境陶藝的發展需要形成一個良好的生態系統，這不僅關乎延續制瓷原料的地域特性問題，更為重要的是如果產區的特色泥土資源消失殆盡，那么環境陶藝所承載的地域文化特色便無從說起。

從古至今困擾陶瓷產區的一個無法完全消解的問題就是大量的廢棄匣缽與瓷器，填埋的方式無疑只是暫時性的解決方式，但其對泥土資源的破壞也是直接的、無法控制的。雖然隨著科技的進步，已經出現了可以處理廢棄成瓷的器械，但是這種方式普及度還比較低，另外處理成本高，大部分陶瓷產區都無法大范圍的以這種方式處理廢瓷。近些年，隨著生態問題日漸突出，環保意識的增強，各陶瓷產區也開始以一種巧妙的方式處理廢瓷。這種方式便是將廢棄的瓷器打碎重新利用，通過組合、拼貼的形式，裝飾于環境空間與建筑物，在美化空間的同時還可減少廢瓷污染。這種變廢為寶的生態理念，也是陶瓷產區實施可持續發展體系的體現。

目前很多陶瓷產區都采用這種方式來減少廢瓷污染，如陜西陳爐鎮民居、湖南銅官陶區小鎮民居、河北邯鄲磁縣民居等就是利用廢棄的匣缽、瓷器來砌墻鋪路；再如廣州美術學院的魏華教授利用佛山產業化陶瓷的廢棄品創作的一系列作品《古瓦瀑布》、《大缸瀑布》、《馬桶瀑布》，這一系列作品使這些器物拋棄了“廢瓷”的身份再次進入大眾視野，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展現了環境陶藝的社會價值。這種將廢棄的瓷器轉化為實體文化資源的過程便是環境陶藝的社會價值的體現，當大眾欣賞、接受了這種藝術形式，并產生反思以及人地緊張關系的緩和，便是環境陶藝社會價值的最終實現。

三、科技與藝術的融匯

現代社會發展的一個重要標志就是科技的不斷進步，科技的力量幾乎滲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并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我們的生活。藝術與科技把我們的日常生活分化為兩個部分，藝術作用于精神，科技作用于實際，隨著對生活藝術化與藝術生活化的倡導，科技與藝術的隔膜也在逐漸消退，并正在形成一種融匯狀態，即在交匯中促進彼此發展，尤其對于環境陶藝來說，科技是支撐其發展的一個重要因素。陶瓷產區已經具備了陶藝制作環境的良好條件，在大部分情況下，需要科技予以配合，以提高制作效率、完善工藝、保證泥土的成型率等等，這在很大程度上也屬于優勢資源互補的范疇。科技的配合作用首先體現在環境陶藝的釉色與材料性能方面，環境陶藝的空間性質決定了其放置場所經常位于戶外，而戶外空間對于環境陶藝使用的材料有更高的要求，其不僅要保持釉色如新，還要求材料在極端天氣情況下可以具有耐腐蝕、耐高溫、耐低溫等特點。陶瓷材料從古至今，在工匠與藝術家的不斷試驗與探索的過程中，已開發與研制出了大量的釉料與性能良好的制瓷材料，而試驗與探索的過程也無法脫離科技的支持。例如，通過專業器材的檢測，可以直接測定問題材料的構成，并在科學的分析與指導下，省時高效的配制出適宜的釉色或可塑性好的制瓷材料，以提高環境陶藝的戶外“承受力”。

其次，因環境陶藝多為大體量的藝術作品，在制作、干燥與燒成的過程中，難免會出現各種問題，如果可以進一步改進干燥技術與燒成技術，會在很大程度上縮短工期，提高燒成率的同時也避免了廢瓷污染的問題。再次，科技的配合作用體現于環境陶藝的安裝過程，環境陶藝一般較大型且不利于現場安裝，特別是有多個小體積的作品分散安置于墻面時會面臨更多的安裝問題，傳統的安裝方法不僅耗時，反復試驗確定位置還會增加作品的破損率。如果通過電腦預先做好同比縮小的安裝圖，然后通過紅外定點，設計規定好每個作品的位置，直接對號入座，便可大大提高安裝效率。安裝還涉及安全問題，陶瓷本身具有一定的重量，如果放置于墻面，就必須考慮長期的安全問題，當然，新材料的出現及安裝技術的進步，都可在很大程度上提高安全保障。

以上的分析都是偏重于技術層面的問題，而科技更為重要的作用是為環境陶藝拓寬了發展領域。同時也可為陶瓷產區地域資源的轉化提供更多的可能性，使環境陶藝的藝術形式更加多元化，擴大環境陶藝的空間適應范圍，為其進入更廣闊空間提供了可能。

四、結語

環境陶藝作為介入公共空間的一種藝術形式，其不僅是陶瓷產區的文化景觀，更是地域資源轉化而來的成果。那么，對于陶瓷產區而言，如何更好地利用這一藝術形式去突顯地域特色就顯得尤為重要了。以上討論的文化景觀品牌的打造、動態生態系統的形成、科技與藝術的融匯幾個方面都對陶瓷產區的環境陶藝發展有著重要影響。另外，陶瓷產區的環境陶藝應在繼承傳統陶瓷文化與城市文化的基礎上進行地域性的再創造，充分做到把地域的物質資源與文化資源融到地域空間之中，以致長久性的、功能性的放置于城市公共環境空間當中，創造性的使文化遺產重新回歸當代生活，發揮社會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