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那個我曾經恨過的人

醉顏萌

公司年會上玩真心話大冒險，我說自己這輩子最感謝的，是那個搶走我父親的人……

父親出軌，母親卻不肯離婚

我7歲那年，父親出軌了。母親與他吵過、鬧過，甚至打過，為了不離婚，她妥協了，把他讓給那個比她更年輕、更漂亮、家庭條件也更好的女人。

一開始，我沒弄懂家庭的變故，以為自己還是個有父親的人。直到某天開家長會時，老師強調每個同學的父親都要參加，全班卻只有我一個人的父親沒到。老師很不高興，母親與她低聲說了幾句話，她就不吭聲了，再看向我時，眼里充滿了同情。

母親以為她瞞得很好，卻不知老師那一個同情的眼神已讓我明白，有什么和以前不同了。在家長會后的那個周末，我單槍匹馬去尋找父親。那天黃昏，我抱著當年他送給我的已經沒了一只耳朵的小熊站在他們家樓下，看見一個與我年紀差不多的小女孩牽著他的手蹦蹦跳跳地從外面跑進來。父親的臉上滿是慈愛，而小女孩另一只手牽著的就是那個搶走我父親的女人。他們看起來是幸福的一家三口，我突然不想和他說什么，轉身走了。

“你為什么那么不聽話呀！”上初中后，我聽得最多的就是母親的數落，“要是你聽話，你爸也不會跟那個人住在一起了！”我躺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一邊玩手機游戲一邊在心里回擊：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分明是你不如人家年輕，不如人家貌美！

“她女兒也在你們學校，你要是爭氣的話，就該比過人家！”這樣的話母親說了千百遍，每次她這么說，我都只在心里回擊。久而久之，母親見我無動于衷，也失望了：“你的性子到底不像我，沒有血性！”

其實，我遠不如母親看到的那么風輕云淡。因為學區臨近，我與那個人的女兒讀了同一所初中。當然，她在尖子班，我在吊車尾。尖子班的學生放學也比我們晚，我每晚放學都不會立刻回家，而是守在校門口，偷偷看那個人來接她的女兒。她總是穿著長裙，干干凈凈，纖塵不染。唯一的艷色就是她喜歡在脖子上圍一條粉色的絲巾。任誰都看不出來，她是會搶別人老公的人。母親硬撐著不肯跟父親離婚，在我看來是筆虧本買賣，比起她們母女，我們輸得一敗涂地。

家中遭賊，逼迫她放棄幻想

我上高中的第一周，家里就遭賊了。我與母親臥室里的柜子、箱子都被撬開，里面的現金、首飾都被偷走了。母親把那些被翻過的柜子和箱子又翻了一遍，最后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喃喃地道：“是你爸偷的。”

我沉默不語地站在門前，掃視著那一片狼藉。到了吃晚飯的時間，母親才終于嗚嗚咽咽地哭出聲來。自從與父親分居后，她獨自一人撫養我長大，開雜貨店，做小本生意，生活不算太富裕，但也吃穿不愁。可父親的背叛永遠是她心中的一根刺，現在他把這根刺又往深里扎了扎，她再也克制不住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對母親說：“報警吧！”母親一臉的驚恐和茫然：“報警？”我說：“這是盜竊！”“這……我和你爸還是夫妻，就算報警警察也不會受理吧？”母親顯然被我的決絕給嚇到了。“那你們就離婚！”我對母親說：“如果你們離婚，我發誓以后會好好努力，讓你過上好日子！”

母親最終還是答應了，父親回家偷走我們的所有財物，是壓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為了這個承諾，我一改往日里憊懶的脾氣，每天在學校晚睡早起，5點鐘起來背語文，6點鐘背英語……早自習第一個來，晚自習最后一個走。一個班級半數多的人都在上課睡覺，而我卻連下課都在刷數學題。我的老師非常驚訝，沒想到在這樣吊兒郎當、得過且過的學生中還有我這么一顆滄海遺珠，于是竭盡全力地幫我，給我開小灶。

我每次覺得快要堅持不下去時，都會在課桌上擺一張照片。“這是你媽媽嗎？”同學們甚至老師都會問我。我說：“不是。”照片里是那個搶走我父親的人。

如此三年的努力后，高考成績出來，我過了一本線。那時，我的學校連能上本科的人都很少。查完成績后，我與母親在臥室里抱頭痛哭！離婚對要強的母親來說意味著妥協，是扇在她臉上熱辣的巴掌！我知道這幾年她也是熬過來的，而現在我們都熬出頭了。我對母親說：“媽，你看，沒什么大不了的，我能比過她們！”母親卻只字未提那對母女，摸摸我的頭說，“我的女兒這么厲害，當然比任何人都強。”

此后，母親再也不關注他們一家的事，專心做生意，辦公司開網店，生意越做越大。某天，從前的鄰居登門拜訪，神秘兮兮同母親八卦：“你知道你前夫挪用公款進去了嗎？”“他現在的老婆女兒可被他連累慘了，財產填進去了大半！”母親風輕云淡地“嗯”了一聲，轉頭就去做別的事了，他對我們來說真正成了陌生人。

大學畢業后，為了離母親更近一點兒，我留在了家鄉。我們公司是本地省市綜合實力最強的公司，新人3個月后轉正有固定的集體團建。團建活動中，有一項真心話大冒險，我抽中了真心話，要告訴大家自己人生中最感謝的人。

我想了很久，才開口說：“我最感謝的人，是那個搶走我父親的女人。”同事們都很詫異。我說：“如果她沒有搶走我的父親，我的母親就不會自主創業，開始新的人生；如果她沒有搶走我的父親，我不會努力考上重點大學，有現在的能力與眼界，更不可能在這家公司就職，與大家相知相識……所以，我能擁有現在的一切，都要感謝她搶走了我的父親。”

同事們一片掌聲，而我也在心中為自己與母親鼓掌！其實，我真正感謝的不是她，是母親與自己。人生中遇到挫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就此一蹶不振，沉湎在過去的失敗里。闖出去，就能見到另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