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好人，還要規則干嗎？

廖信忠

前不久，臺灣發生了這么一件事：有位懷孕九個月的孕婦上了火車，找了個位子坐下。但剛坐下沒多久，就有一位女性表示這是自己的位子，叫她起身。這位孕婦覺得很無語，于是上網發文求安慰，還在網上上傳了那位女乘客的照片。沒想到網友竟然不同情她，反而開始圍剿她，認為本來就不是她的位子，她自知九月身孕，還不提前買票，最后逼得她把言論都刪了。

不久后，大陸也有則新聞，某孕婦與丈夫臥鋪車出行，孕婦買到的是上鋪，但她占了下鋪的位置，這時下鋪的主人，一位年輕小伙來了，孕婦要求小伙與她換鋪，小伙不肯，孕婦和她丈夫覺得小伙沒同情心，最后大打出手，驚動警察出面調解。

這年頭大部分人都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你問十個人覺得自己有什么優點，至少七個人會回答“善良”。我想那位孕婦肯定也覺得自己是善良的好人，她一定覺得要她讓位的人很不道德。可問題是，人處在不同的生長環境，都會有自己對“善良”和“好”的不同標準，并且都喜歡從自己的標準去判斷別人是不是好人，最經典的例子就是港劇《大時代》里的丁蟹，明明就是最大反派，但在法庭里也能說得聲淚俱下，仿佛全世界都在迫害他。這樣的人有自己的一套處世標準和神邏輯，凡違背他的標準，阻撓他的人，都是不善良的壞人。

前不久臺灣有一位地方議會的議長，因為涉嫌貪污被抓走了，他的支持群眾就跑去包圍法院大喊政治迫害。新聞畫面里，他年邁的母親嚎啕大哭：“你們怎么可以抓他，他在家很孝順的呀！”我看到這里三觀就突然混亂了，是不是孝子與違法有什么必然關系？大家都知道那句話：“如果道歉有用，那還需要警察干嗎？”如果一句“我覺得我是好人”就能走遍天下，那在這個到處都是好人的世界，還需要法律干嗎？普遍規則會出現，可能就是幾個好人彼此都為了正義打了幾架之后，發現打架的代價太高，才慢慢協商出雖然不滿意但還算能接受的規則。

坐火車也是一樣，每個人上車，都付出了相應的價錢買票，舒舒服服地坐到站是購票者的合法權利，沒有人有義務非要讓給別人坐，讓位并不是責任，也沒有強制的規定，那僅僅是一種做人美德。不幸的是，這個社會上太多理盲，會用各種道德綁架、道德譴責或眼神中發出“嗶嗶嗶”的道德光波逼你去做符合他們道德標準的事，并且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完全不顧普遍規則與他人的合法權益。

臺灣那起孕婦讓座事件最后出現神反轉：隔了一天，那位子的主人親自上網發文，指出自己也是孕婦，有五個多月的身孕，而且車票是兩星期前就訂好的。她表示，絕不會因為自己是孕婦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全車都可以隨便坐，“沒有人應該絕對要讓位給我，那本來就是他們的權益”。

也許還是態度的問題，有什么事只要好好說，大家都不太會為難你。有一次我坐火車，流口水睡覺到一半被一位老年阿叔大力搖醒，不客氣地說這是他的位子，我剛睡醒神志不清遲疑了會兒，想說我有買票呀，怎么是他的位子？這時他更不客氣了，“沒票坐別人位子還懷疑？”他拿出票氣沖沖頂著我鼻子說，“看到沒？”我仔細看了看票，又看了看他，“喔！”遂默默起身讓給他，他以勝利者的姿態坐下。不久，車子緩緩啟動，我才幽幽地開口：“這是北上列車，不是南下的……”

（摘自“參考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