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一個朋友問:“天冷了,北方下雪了吧?”“冷是真冷,零下25°”我說,“至于雪,沒有,前幾天飄灑了幾片,現在連點影子也找不到了”。一直喜歡下雪的冬天,進入隆冬依然沒雪,便不自在。家里,暖氣烘烤,干燥難耐,大人孩子口干舌燥,唇間褪皮起泡,加濕器的那點霧氣杯水車薪;屋外,無風時,大地與天空都是那樣冷硬堅挺,灰黃一片,行道樹的枯枝如無家可歸的拾荒者,羸弱孤苦,單薄可憐。起風時,冷酷凜冽,掃在臉上麻疼麻疼,塵沙肆虐飛揚,令你無法睜眼。供熱公司的煙囪,降低了云的高度,好在“烏云”已清洗成白煙。行人的著裝似乎商量過,深暗沉暮,也許冬季洗滌的不便是個理由,也許是這混沌的浸染,一切含蓄,一切低調。
晚飯后,小區停電,什么也做不了,便下樓在小區附近溜達,冬天天黑的早,為了安全,沒敢走得太遠。出了大門的這條街,商鋪剛剛起色,樓不高,也就三四層吧,人煙不鬧,行走其中有些仄憋,像在過道里,去年站在我家陽臺還能直接望到路上的行人,地上的小野菊,今年就只能與這灰墻對望了。其實這條街每天上下班或步行或開車必經,只是沒像今晚這般仔細考究地走。因是散步,就沒穿高跟鞋,沒有鞋跟敲打地面的聲音,越發靜得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行道樹還沒栽,人行道堆放了大小不一的垃圾,有沙石、水泥、掏空的袋子、門窗框架、切割工具,黑乎乎亂哄哄地,自己不由小心翼翼起來。這段時間有些鋪面陸續開始裝修,切割機的轟鳴聲騷擾安寧,曾懊惱過,今天倒希望有點聲響。橘黃的路燈下,不時有車輛飛馳,間或會看見三三兩兩民工模樣地走過。冬天的夜來得早,人們歸宿也提前。
行至街北第一個十字路口處,正準備折返,忽見急匆匆走來的艷子,元旦聚餐時見過,她還在休產假,趕緊迎上去,只寒暄了幾句,她說忙著要到婆婆的住處找老公,便沒敢耽擱。
說起艷子,去年還為她寫過幾行字,題目“一個愛上浪漫的人”。正月她結婚時,我們都為她送去最真摯的祝福,她的這份幸福熬得有些漫長。料想“有情人終成眷屬”總是最讓人欣慰的,誰曾想在她快要分娩時,跑在我辦公室,撂了一句,“等孩子生下就離婚”就急急地走了,以為年輕人任性,也沒在意。那天聚餐時,她和我們說起苦衷:婆婆變得刁蠻了,認定自己生了孩子無法脫離這個家庭,還惦記自己的嫁妝,催著在陪嫁的房子產證上添她兒子名字,簡直不可理喻,老公也沒有了從前的溫柔體貼,再加之那一家人的生活模式和習慣,自己是那么地無法茍同,一切都變了。這還沒過農歷新年呢。記得是在上大學時才看的錢鐘書先生的《圍城》,楊絳先生為錢老題的那句“圍在城里的人想逃出來,城外的人想沖進去,對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p>
無雪的冬天,步行上下班,冷凍的水泥地、柏油路,高跟鞋打上去,硬邦邦的,聽來都有種夜半敲更的死寂,透著孤憐,每當那種感覺壓入心頭時,會不由得把已扣好的棉衣再裹緊一下,似乎這一刻意會讓自己安全或暖和些。
存在就是應該、適應就是改變,也許現實就是如此。前幾天早上6點半送兒子到學校,路旁有早早燃起的小火爐,連著幾天如是,一直納悶,前天返回時,正好有個著清潔服的人在撥弄火爐,便停了車,摁下車窗問了個究竟,原來是她的一個鄰居,外地打工的,給正在裝修的小賓館上沙石、地板磚和一些裝修材料,為了趕工,起得早,她也要在人們上班前打掃完自己管轄的區域,順便替鄰居提前生個火,這樣等他們做工時,火就旺了,暖和了,自己也能順便暖暖。小小的火爐給這還沒亮透的冬晨一些亮光。
想起這些,本該更趨于腳踏實地行走現實,不去遐想自己無法企及的現象,可在這無雪的冬天自己卻分外想念那漫天飛舞的雪花,想念走在雪地的那種浪漫感覺。它洋洋灑灑,如一個舞者,身姿釋解靈魂;如天使,純潔渾濁;如溫泉,滋潤燥冬;如優美的旋律,屏息煩囂,靜氣醒神。那自在、輕靈、灑脫總是渴望,但愿真的能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