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后的“弦論幼兒園”

默默

掰開了，揉碎了，宇宙的奧秘就學會了。

一個講述著P-V相變、史瓦西黑洞、引力波等硬核物理知識的賬號，在短短半年內，收獲了200萬粉絲。從幾歲的小朋友到80多歲的老人，都興奮地聽著賬號博主講解生澀的物理知識——一張不施粉黛的娃娃臉、一頭亂亂的羊毛卷、一身舊舊的毛衣，淡定地講著。這個女孩就是傳說中“史上最燒腦”的女主播周思益，她用通俗易懂的語言，把深奧的宇宙秘密一一說給喜愛物理的人聽。

“弦論幼兒園”

她中考考入高手云集的華中師大第一附屬中學，物理常常滿分；高考報志愿時只填報了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物理系，成功被錄取；本科畢業后拿著香港政府獎學金到香港科技大學高研一期院攻讀博士；5年后申請到在食堂里可隨時偶遇諾獎得主的瑞典斯德哥爾摩大學，做一期博士后。現在，周思益在日本神戶大學做二期博士后，主要研究宇宙學、弦理論和場論。

曾幾何時，學物理是讓周思益最快樂的事情。現在，她的快樂源泉多了一個：給粉絲們科普物理知識。有不少小朋友與她連麥進行物理專業知識大對決，周思益那充滿創意和趣味的視頻，成為書本和課堂之外，孩子們了解自然知識、啟發科學思維的又一途徑。

周思益索性把賬號改名為“弦論幼兒園”，自稱“幼兒園園長”。短短幾個月，她做了46期弦理論科普，一把剪刀、一個紙筒、一只杯子，都能成為她講述宇宙奧秘的道具，她表情自然，不疾不徐，對物理知識信手拈來。有懂行的網友說：“深入淺出，她用兩支筆就解釋了引力波相關測距的變化，但具體的測量方法足足能拍一部12集的紀錄片。”

天生物理直覺

周思益說，自己從小對物理問題有種敏銳的直覺，公式、圖紙在她腦海里，可以自動變為立體圖像，有時候，她只看題干就能知道答案。

也許，她的人生設定早已跳脫出做題的范疇，注定伸向研究。很小的時候，她的身上就顯現出一種不同。

1992年，周思益出生在科技之城武漢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出生不久，這家人發現她有些不對勁：兩歲了還不會走路，極度偏食厭食。然而，挑食兒童周思益卻天資聰穎，記憶力驚人。9歲那年，周思益被診斷出患有罕見的“中央軸空病”，病狀類似科學家霍金，雖沒那么嚴重，但也無法治愈。周思益雖然看起來跟正常孩子無異，但出門坐公交車準會摔跤，還沒辦法自己爬起來，只能靠人扶一把。

身體上的缺陷讓周思益很困擾，有時候她也覺得煩悶，但一頭扎進物理世界里，就成了一只最快樂的小鳥。

初中時，周思益在物理方面的天賦逐漸顯露，那些原理和公式，她看一遍就理解，物理作業一直被當成標準答案，有時候，參考書上的答案都沒她寫得簡潔。

家人說，周思益一直是個專注尋找自己內心的人。當初，華中科技大學許諾8年本碩博連讀，畢業就能進武漢最好的醫院，這么優渥的條件都沒能使她動心，她一點兒后路都沒留，高考志愿只填了一個中科大物理系。之前的周思益相信，自己充滿熱情、天賦和能力，可能會是下一個愛因斯坦。

“另類”自媒體人

然而，在讀博士二年級時，周思益與來自阿根廷的理論物理學家馬爾達西那交流之后，她不禁感嘆：“那兩個小時的交流，抵得上我自己一年的苦思冥想。”接著，周思益又聽了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詹姆斯·皮布爾斯的分享會。近距離接觸了“教科書中的人物”后，她深感山外有山，自嘆不如。盡管在2020年，她與另外3位青年科學家合作的論文獲得了第十五屆粒子物理學獎章——理論粒子物理學青年科學家獎，她卻依舊感到迷茫：當不成愛因斯坦式的頂級天才，自己引以為傲的“物理直覺”就無處安放了嗎？

“物理科研工作者，一直都受到國家資助，我們報答社會最好的方式就是做科普。”2021年夏天的一個晚上，從實驗室走出來的周思益忽然想起自己曾經的博導王一老師說過的這句話。

一切好像都通透了，周思益當天就在社交平臺注冊了賬號。2021年7月25日，周思益在抖音發布了第一條科普視頻，用舒緩平淡的語氣，報告了6月29日天文學家第一次發現黑洞-中子星的合并。周思益努力把復雜的理論講得通俗易懂，第一條視頻就贏得了網友3萬點贊，4000條評論。

周思益的粉絲里，最多的還是熱愛物理的學生。在粉絲群里，他們打破學校和年級的界限，表達不敢向物理老師提出的質疑。很多時候，周思益覺得，在他們身上就像看到了兒時的自己。小時候，她總是從大人嘴里聽說一些“偏見”：物理學研究屬于男性、女孩不適合數理化、女孩學習沒后勁兒……所以，周思益的抖音簡介是這么寫的：“喜歡給孩子講有趣的物理知識，特別是給很可愛的小女孩講物理。”她希望通過自己的科普、示范，鼓勵更多女孩進入物理研究領域，她珍視做科普這件事，也珍視孩子展現出的所有天賦。

有人找周思益做廣告，她全部一口回絕。她說自己不需要賺錢，因為賺錢花錢會浪費自己做科研的時間。她總是穿一件舊毛衣，手機依舊是5年前的老款，也很少根據平臺建議和粉絲評論而改變自己的內容，更不在乎粉絲增減，“我知道他們是學知識來的，不是為物質來的。”

周思益希望能幫更多的人走進物理的世界，對探究宇宙、探究生命產生興趣。

（張甫卿摘自《婚姻與家庭·婚姻情感版》 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