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太陽主開”理論探析針刀治療干燥綜合征的指導意義

楊紅梅 王鵬飛 張旭明 李浩林 王海東

【摘 要】 “太陽主開”出自《黃帝內經》，是六經開、闔、樞理論的主要組成部分，且在陽氣生發輸布、氣機升降出入過程中起著重要的作用。基于“太陽主開”理論，在重視“營衛”學說的基礎上，進一步認識干燥綜合征的病因病機，初期為太陽失開，邪搏于衛，衛氣不行；中后期為衛閉營郁，毒邪內生。針刀治療干燥綜合征尤為重視太陽經筋所過頭項部筋結點，通過“開太陽”對頭部太陽經筋進行疏筋解結，以通陽行衛護表，化瘀通絡和營，從而達到緩解癥狀的目的，為臨床治療干燥綜合征提供新的思路和觀點。

【關鍵詞】 干燥綜合征；太陽主開；足太陽膀胱經；針刀療法；營衛學說

干燥綜合征（Sj?gren's syndrome，SS）是以淋巴細胞增殖，進行性外分泌腺損傷為特征，主要累及唾液腺、淚腺的慢性自身免疫性疾病，臨床表現以口干、眼干、齲齒、反復出現腮腺腫大，及關節腫脹疼痛為主［1］，常伴有多系統及臟器的損害。西醫學提出SS與環境、遺傳、神經內分泌和免疫因素密切相關［2］，具體的發病機制尚未闡明。中醫學認為，SS屬“燥痹”范疇，其病機根本為津液枯涸、瘀血痹阻、積熱蘊毒［3］。目前，西醫主要以代替和對癥治療為主，臨床常選用激素和免疫抑制劑，雖有一定療效但不良反應較多［4］；針刀作為一種新型的中醫療法，具有療效可靠，不良反應少，安全性高，患者易于接受等特點［5］，可有效緩解SS口干、眼干等一系列臨床癥狀，減緩病情的發展。

“太陽主開”由《黃帝內經》首次提出，是三陰三陽“開、闔、樞”理論的重要組成部分，闡述人體陽氣運行和氣機轉樞，近百年來有效指導著中醫臨床實踐。王海東根據多年臨床經驗，依據“太陽主開”理論，提出了SS針刀松解術，并廣泛應用于臨床，療效顯著。現就“太陽主開”理論在針刀治療SS的指導意義及可能作用加以闡釋。

1 “太陽主開”理論之考釋

“太陽主開”首見于《素問·陰陽離合論篇》，曰：“是故三陽之離合也，太陽為開，陽明為闔，少陽為樞。”用以闡述四時陰陽氣數的變化離合。東漢時期，張仲景融會貫通創立《傷寒論》，將其正式納入六經辨證體系，自仲景后，六經開闔樞理論被廣泛應用于臨床實際，作為分析病機、判定預后及指導治療疾病的重要依據［6］。“太陽主開”作為“開、闔、樞”理論的一部分，在六經辨證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古人將“開”比喻成用手打開門閂，意為“開門”之意［7］。“太陽主開”即太陽為老陽、巨陽，氣機為開，陽氣發散于外，為三陽之表，主守正御邪，司腠理開合，為人體調和營衛。人體陰陽平衡、氣血通暢有賴于營周不休，衛氣調和，陰陽相貫，正安而邪不外侵。太陽作為人體衛外的首要屏障，其氣為開，起著生發陽氣、敷布衛氣的重要作用。正如張景岳所言：“太陽為開，謂陽氣發于外，為三陽之表也。”“三陽之表”是指太陽為表陽，邪氣相侵，首犯于太陽，太陽之氣暢達，營衛相和，即可抗邪外出，固表安里。若太陽之氣郁閉于內，不能外出，或陽虛無力布散衛氣，表邪伐衛入里，侵襲人體五臟百骸，出現“則肉節瀆而暴病起矣”的病理征象。

2 基于“太陽主開”分析SS的病因病機

目前，諸多學者認為，本病是由于體液免疫和細胞免疫發生異常所致，以體液免疫尤為突出［8］。周東浩等［9］提出人體免疫與《黃帝內經》營衛學說具有一致性，營衛的相互作用可以解讀為“代謝和免疫相互作用的穩態”。中醫學現代研究表明，津虧和血瘀是SS主要的證候特點，基于此，季光明［10］提出營衛和津液是兩種相對持衡的力量，衛津失衡所致的津虧衛盛是燥痹的主要病機之一。太陽為巨陽，主衛表，司腠理，上行外達衛氣，故而為開。太陽開折，營衛失和，氣津不榮，腠理開合失司而見皮毛肌腠干枯柔弱，是謂新病、暴病，筆者以為，其病之一當屬燥痹。

2.1 初期：太陽失開，邪搏于衛，衛氣不行 《黃帝內經》首先提出燥邪可致燥痹之證，曰：“陽明司天，燥氣下臨，肝氣上從，蒼起木用而立，土乃眚。凄滄數至，木伐草萎，脅痛目赤，掉振鼓傈，筋痿不能久立。”孔尚任提出六淫致燥和血枯致燥，在其《會心錄》載：“燥證有外因者，六淫之一也；有內因者，血液之枯也。”衛氣是行于脈外對肌表具有保護作用的氣，可分溫肉、充皮膚、肥腠理、抵外邪，衛氣和則邪不可侵，如《靈樞·本臟》載：“衛氣和則分肉解利，皮膚調柔，腠理致密。”太陽主衛表，上行外達衛氣，太陽開折，陽氣痹阻，衛氣失于敷布郁閉于內。在外衛氣衰少，不抵淫邪，外邪侵襲，由表入里，郁熱化燥；在內衛氣固密，闔而不開，化熱化火，煎灼津液，耗傷營陰，機體臟腑孔竅失于濡潤發而為燥。故而在SS早期階段，多由外邪致燥或內燥初顯，病情輕淺，臨床以發熱或微惡風寒、口鼻干燥、雙眼干澀或微赤、伴見汗出、關節腫痛、舌尖邊紅，苔薄黃、脈浮數為主癥。

2.2 中后期：衛閉營郁，毒邪內生 燥痹發展至中期，邪氣入里，玄府密閉，此時營衛循行不通，易導致局部組織腫脹。如《靈樞·脹論》曰：“厥氣在下，營衛留止，寒氣逆上，真邪相攻，兩氣相搏，乃合為脹也。”營衛稽留日久，熱盛津虧，患者多見高熱煩渴，口眼干燥明顯，大便干結小便短赤，舌紅少苔，脈洪數等實熱證。現代中醫研究認為，毒邪在燥痹發生、發展過程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其中尤以燥毒得到廣泛認可［11］。燥毒并非一般的燥邪，是由燥邪和血瘀久釀搏結而來。營衛久留于經脈，血液凝滯不通，久積為瘀，衛氣蓄積于經脈不得“脫營而出”，氣不得行，邪熱焦筋灼絡，釀津成痰，燥邪血瘀搏結成毒，燥毒痰瘀、變癥叢生，甚則傷筋敗骨，如《素問·氣穴論篇》載：“榮衛稽留，衛散榮溢……邪盛氣壅，脈熱肉敗，榮衛不行，必將為膿，內銷骨髓，外破大胭。留于節湊，必將為敗。”燥痹加重期，燥毒形成，煎灼津液，致皮膚干癟無澤，毛發枯槁脫落，甚則形體敗壞。燥毒隨火上炎頭面，見目赤澀痛、齲齒猖獗、口瘡破潰、腮腺腫痛等癥［1］。燥痹遷延不愈，久痹傷臟傷腹，痹阻骨骼關節，出現關節腫痛，嚴重者出現多臟器衰竭的危重癥狀。

3 “太陽主開”對于針刀松解術治療SS的思考

針刀治療SS尤為重視太陽經筋所過頭項部筋結點，通過“開太陽”對頭部太陽經筋進行疏筋解結，以通陽行衛護表，化瘀通絡和營，從而達到緩解口干、眼干的目的。

3.1 通陽行衛護表 《靈樞·衛氣行》載：“是故平旦陰盡，陽氣出于目，目張則氣上行于頭，循項下足太陽，循背下至……外側。”衛氣晝行于陽，“循項下足太陽”，在人體循行與足太陽密切相關。足太陽經“統攝諸陽，為諸陽所宗屬”通達陽氣，當以足太陽為先。宋·朱肱［12］提出：“足太陽膀胱之經，從目內眥上頭連于風府，分為四道，下項并正別脈上下六道以行于背，今頭項痛，身體疼，腰脊強，其脈尺寸俱浮者，故知太陽經受病也。”太陽經受病治太陽。《素問·經筋篇》載：“足太陽之筋……，其支者，別入結于舌本。其直者……，結于鼻。其支者，為目上綱……。”足太陽經筋的循行經過頭面五官，且膀胱足太陽之脈起于目內眥。此外，足太陽膀胱經“還出別下項”，足太陽經筋“上挾脊上項”“結于枕骨”“上結于完骨”，因而，針刀治療SS主要基于頭部上項線、頸部上位頸椎棘突、枕骨和完骨的部位，對其周圍軟組織進行松解剝離，從而疏筋解結，可通達陽氣、暢行衛氣。“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陽氣是人體安身立命的基礎，化精微以養元神，化津液以滋孔竅，陽氣通暢，衛氣宣發功能正常，于外可護衛肌表，抗御外邪，溫煦臟腑，潤澤皮毛，開合汗孔；于內可化氣行津，熏肓膜，散胸腹，營衛相和，陰陽相貫，百病不生。

3.2 化瘀通絡和營 《傷寒論淺注》曰：“太陽之氣，主周身之毫毛。”足太陽膀胱為陽中之陽，陽氣最盛，可統攝營衛，為人體衛外之藩籬。《靈樞·營氣》曰：“故氣從太陰出……注目內眥，上巔下項，合足太陽。”營氣從太陰經別出，自巔頂至頸項部與足太陽相合。這樣一來，足太陽外主衛氣，內可和營，內外相和，共司營衛，營氣注于目內眥，又可滋養眼竅。中醫治療疾病的優勢在于導引而非對抗，衛閉營郁致邪無以出，治療當以瀉法為先，給邪以出路。針刀松解頭頸部上項線至上位頸椎的后關節突、棘突等足太陽膀胱經循行部位軟組織的粘連和痙攣，一則活血化瘀，通達脈絡，驅邪外出；二則通調營衛。營行脈內，可貫五臟、絡六腑；衛行脈外，能溫分肉、司開合。營衛相合，內外相貫，陰平陽秘，臟腑和調。此外，營氣還可通達眼竅，滋養眼目，故而能有效減輕臨床癥狀，緩解病情發展。

針刀以“針灸針”的形式刺入人體，通過免疫調節對SS進行干預治療。張娟等［5］臨床研究表明，針刀松解太陽經筋治療SS能夠有效改善頭面部神經支配區域的供氧狀態及腺體的分泌，以調節體液免疫，進而緩解其口干、眼干的癥狀。張鳳娥等［13］研究表明，針刺可有效調節機體細胞免疫和體液免疫。張建偉等［14］認為，干眼癥的發生與神經調節機制密切相關，針刀松解頸部脊柱區，可有效改善頸椎病患者交感神經興奮癥狀，改善淚腺的分泌，以緩解眼部干澀癥狀。此外，研究還發現，“足太陽主一身之表”符合西醫學的皮膚免疫理論。張欣等［15］研究證實，以保健推拿手法刺激足太陽膀胱經循行部位，可有效提升機體局部皮膚中的MHC-Ⅱ和CD80含量以提高機體免疫功能；在此之前，張欣等［16］研究已經證實，在足太陽膀胱經皮部開展推拿治療能有效提高家兔的整體免疫功能。

4 病案舉例

患者，女，52歲，2020年9月11日就診。以口眼干澀不適5年加重伴雙手指間關節腫痛3年余為主訴。患者2015年無明顯誘因出現口干、眼干伴輕度發熱、咳嗽，自行口服藥物（具體藥物及劑量不詳）后癥狀緩解。2017年3月口干、眼干癥狀加重，伴雙手指間關節腫脹疼痛，在當地多家醫院醫治無效。于2017年5月就診于蘭州某醫院，診斷為SS，予鹽酸羥氯喹膠囊每次0.2 g，每日2次，口服；白芍總苷膠囊每次0.6 g，每日3次，口服。后一直間斷服藥至今，自覺眼干伴雙手指間關節腫痛癥狀較前緩解，口、咽、鼻腔仍烘熱干燥，伴全身疲乏無力，遂就診于本院門診尋求中醫治療。刻下癥見：雙眼干澀無淚，口、咽、鼻部干燥，吞咽困難，需飲水相助，雙手指間關節對稱性腫痛，神疲乏力，大便干結，小便頻，舌質暗淡，苔薄白，脈沉弦。西醫診斷：原發性干燥綜合征。中醫診斷：燥痹（燥傷氣陰、瘀阻脈絡證）。治以頭頸部針刀松解術。具體操作：患者取俯臥位，充分暴露術區。術者戴一次性帽子、口罩和無菌手套。選取一次性6號老宗醫牌無菌小針刀。定點：在施術部位用龍膽紫藥水做標記，局部碘伏常規消毒后，予局部浸潤麻醉，鋪一次性無菌洞巾。①選取頭后大直肌與頭上斜肌止點各定一點；②頭后大直肌與頭下斜肌起點至C2棘突外側骨緣，左右各定一點；③C3與C4棘突間定一點，左右關節突關節各定一點；④左右下頜角與乳突點各定一點。松解方法：對各定點部位進行剝離松解。下頜角與乳突之間點：刀口線平行于胸鎖乳突肌走行方向，刀體垂直皮膚，加壓分離，防止損傷血管及神經，快速刺入皮膚，直達乳突骨面，縱向切割1～2刀后出刀［5］。其余各點刀口線與脊柱縱軸平行，縱向疏通、橫向剝離1～2刀后出刀［17］。出刀后壓迫止血且常規消毒，并用創口貼敷貼。每周1次，3次為1個療程。治療2個療程后，上述癥狀明顯緩解。3個月后電話隨訪，告知病情穩定。

5 小 結

綜上所述，“太陽主開”理論下的針刀治療SS是以“通”“和”為要。“通”即通達陽氣、通行衛氣。“和”為調和營衛、平和陰陽。中醫治療疾病以整體觀念為核心，講求“天、地、人”的和諧統一。“太陽主開”理論指導下的針刀松解術通過調形、調氣、調神3個層面治療SS，符合中醫整體觀念思想。所謂“調形”者，是指通過針刀對頭頸部痙攣、粘連的軟組織進行剝離松解，使機體偏離的形態得以矯正，從而恢復原有的功能狀態。“調氣”即針刀通過松解剝離以通達陽氣、衛氣，使人體正氣得以恢復，可抵御外邪。膀胱經“其直者，從巔入絡腦”，腦為元神之府，“調神”一方面是指針刺膀胱經可使周身氣血調暢，腦神得以濡養［18］；另一方面指通過“調形”和“調氣”使機體臟腑氣血功能得以正常，從而使機體達到“陰平陽秘，精神乃至”的最佳狀態。因此，“太陽主開”理論在指導針刀治療SS的臨床實踐具有極高的研究及應用價值。

參考文獻

［1］ 吳斌.原發性干燥綜合征疾病亞群和并發癥的研究進展［J］.風濕病與關節炎，2021，10（10）：64-69.

［2］ 沈丕安.干燥綜合征的病因病機與治療探討［J］.風濕病與關節炎，2013，2（6）：42-45.

［3］ 李滿意，劉紅艷，婁玉鈐.燥痹的證治［J］.風濕病與關節炎，2020，9（6）：46-50，59.

［4］ 馬燕渝，李婧，陳梓焜，等.基于扶陽思想探討干燥綜合征病機及治法［J］.中華中醫藥雜志，2021，36（7）：4097-4099.

［5］ 張娟，王海東，楊會軍.針刀治療原發性干燥綜合征口眼干燥癥狀療效觀察［J］.中國針灸，2019，39（11）：1173-1176.

［6］ 危北海，郁仁存.對開闔樞問題的商榷［J］.上海中醫藥雜志，1963，9（5）：25-29.

［7］ 陳明.六經“開、闔、樞”解讀［J］.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2021，44（9）：789-795.

［8］ 李文敬.實用風濕病學［M］.濟南：山東科學技術出版社，2001：497.

［9］ 周東浩，周明愛.營衛字義源流考析［J］.中華中醫藥雜志，2013，28（10）：3049-3051.

［10］ 季光明.基于六經辨證理論的干燥綜合征中醫證候學研究［D］.濟南：山東中醫藥大學，2015.

［11］ 林瑞，錢旻瑜，朱文，等.干燥綜合征毒邪致病研究進展［J］.南京中醫藥大學學報，2022，38（3）：171-177.

［12］ 朱肱.類證活人書［M］.天津：天津科學技術出版社，2003：3.

［13］ 張鳳娥，羅玉清，蘇筱玲.針灸的雙向調節作用與免疫機制探討［J］.中國科技信息，2005，17（16）：271.

［14］ 張建偉，劉乃剛.針刀松解術輔助治療干眼癥療效觀察［J］.中國針灸，2020，40（7）：731-735.

［15］ 張欣，王謙鑫宏，趙慧杰，等.基于皮膚免疫理論的“足太陽膀胱經主一身之表”的實驗研究［J］.時珍國醫國藥，2016，27（1）：232-234.

［16］ 張欣，劉明軍，尚坤，等.基于“皮部”理論推拿療法對家兔免疫功能調節作用研究［J］.中華中醫藥雜志，2014，29（5）：1421-1423.

［17］ 王海東，闞麗麗，劉安國.辨位定點針刀松解術治療頸椎病的臨床研究［J］.中華中醫藥雜志，2015，30（7）：2629-2631.

［18］ 段希棟，李守艷，萬浩鵬.調神解郁針法治療肝氣郁結型腦梗死后抑郁癥臨床觀察［J］.山東中醫藥大學學報，2019，43（3）：284-287.

收稿日期：2022-10-28；修回日期：2022-11-30

基金項目：2019年蘭州市人才創新創業項目（2019-RC-96）；王海東甘肅省名中醫傳承工作室建設項目（甘衛中醫函〔2022〕50號）

作者單位：1.甘肅中醫藥大學，甘肅 蘭州 730000；2.甘肅省中醫院，甘肅 蘭州 730050

通信作者：王海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