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書開篇即高屋建瓴地闡述了河流與人類文明的關系,從理論角度為黃河治理以及黃河的重要性提供了充分論證,然后梳理黃河地理全貌,從黃河如何孕育中華文明、古人對黃河的考察與認識、黃河為何渾濁而容易泛濫、自古以來中華兒女如何治理黃河等方面娓娓道來,梳理黃河的歷史沿革、地理變遷,展現黃河與中華文明的緊密聯系,最后展望了新形勢下的黃河發展。
葛劍雄
學者,復旦大學教授,中央文史館館員,精于歷史地理、人口史等領域。曾任復旦大學中國歷史地理研究所所長、復旦大學圖書館館長。著有《西漢人口地理》《中國人口發展史》《統一與分裂:中國歷史的啟示》《中國歷代疆域的變遷》等,主編有《中國人口史》《中國移民史》等。
《黃河與中華文明》
葛劍雄 著/中華書局/2020.9/65.00元
現在的黃河自西向東共流經青海、四川、甘肅、寧夏、內蒙古、陜西、山西、河南及山東九個省和自治區,在歷史時期,黃河下游還曾經流過今河北省、天津市、安徽省、江蘇省四個省市,整個黃河下游沖積平原的面積共約25萬平方千米。而今天的海河水系是在公元3世紀以后才開始出現和形成的,黃河奪淮的歷史則直到1947年才最終結束。因此,歷史時期的黃河流域面積比今天要大,總面積超過100萬平方千米。
在中國歷史上,黃河一直享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早在漢代就被尊為“四瀆”(當時認為的四條最大的河流,即黃河、長江、淮河、濟水)之宗。黃河一向被稱為哺育中華民族的偉大母親,黃河流域被稱為中華文明的搖籃。
然而近些年來,隨著在黃河流域以外地區,如長江中下游、四川盆地、遼河流域、燕山山區等地的考古新發現,有人對此說法提出了異議,認為有關黃河在中國早期文明的地位的歷史應該重寫,或者說中華文明不止這一個搖籃;還有些人認為,黃河自古以來帶給中國人民的只有災害,黃河對中國弊大于利,甚至黃河是近代中國落后、封閉的根源。
如果我們尊重歷史事實,不抱任何偏見的話,就可以十分明確地得出結論:根據迄今為止的科學研究包括考古發掘的成果,上述看法是完全站不住腳的。特別是近年公布的中華文明探源工程的結論,已經對這些質疑作了明確的回答。
遺傳學家研究了人類基因結構普遍的共同性及其流傳分布的過程,證明人類起源于東非,大約在8萬—10萬年前遷入中國,但另一個無法否認的事實是在中國境內的確發現了大量10萬年前就存在的古人類及他們留下的遺址、遺物,對這些古人類及他們存在年代的鑒定得到了國際學術界的認可。那么無非有兩種可能:一是這些古人類之后全部滅絕了,所以今天的中國人完全是來自非洲的古人類的后代;二是盡管今天的中國人主要是來自非洲的古人類的后代,但在中國本土的古人類并沒有完全滅絕,其中一些人融合進了外來的人口中。
我認為,無論最終的結論是什么,在探討中華民族和中華文明的形成過程時,中國本土古人類的存在和活動都不應該被忽視。舉個最簡單的例子,從非洲遷來的古人類到了中國以后為什么選擇某些地方定居呢?除了當時當地的自然條件外,有沒有此前的本土古人類活動造成的因素或留下的條件呢?所以討論本土古人類對中國歷史的影響還是有意義的。
考古學一般將距今二三百萬年至一萬年左右的時間段稱作舊石器時代。在中國境內已經發現的舊石器時代的遺址大約有兩千處,其中近一半分布在黃河流域。迄今為止,在黃河流域發現的最早的古人類是藍田人,距今70萬—115萬年,1963—1964年發現于陜西藍田縣公王嶺,而最新的研究成果認為藍田人的年代還應更早。其次是北京猿人,亦稱中國猿人,距今約70萬年,1927年發現于北京西南周口店龍骨山的洞穴中。發現于黃河流域的距今3萬—10萬年的舊石器時代中期的人類化石還有山西襄汾縣丁村的丁村人、陜西大荔甜水溝的大荔人、山西陽高縣許家窯的許家窯人、內蒙古烏審旗薩拉烏蘇河(即紅柳河)的河套人等,時間稍晚的人類文化遺址還有山西朔州市寺峪遺址、河南安陽縣小南海洞穴遺址、山西沁水縣下川遺址等。這些遺址不僅分布面廣,內容豐富,而且持續時間長,具有連續性。如北京周口店的遺址既發現了約70萬年前的北京猿人,也發現了距今18000年的舊石器時代晚期的山頂洞人。
當然,黃河流域之外也發現了重要的古人類遺址,如目前我國最早的元謀猿人的化石是在云南元謀縣發現的,距今約170萬年;安徽和縣的和縣人也有三四十萬年的歷史。此外,還有馬壩人(廣東韶關)、長陽人(湖北長陽)、柳江人(廣西柳江)、資陽人(四川資陽)、左鎮人(臺灣臺南)等。但除了元謀猿人外,其他的都晚于藍田人和北京人,數量和延續性方面也不能與黃河流域相比。
所以,盡管其他地區也是中國古人類的發祥地,但黃河流域無疑是最主要也最重要的發祥地,所起的歷史作用自然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