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祥珍：做一位兒童閱讀的點燈人

劉洋洋

“一切時代、一切民族的希望都展開于閱讀的地平線之上。在這廣闊的天地里，做一位兒童閱讀的‘點燈人是我最堅定的選擇。”這是季祥珍從教二十余年來不變的堅持和信仰。暮春時節，記者來到揚州市邗江區美琪學校，和季祥珍聊讀書，聽她上語文課，閱讀她的兒童閱讀著作和教科研論文。一位把日子過成了詩的讀書人，一位踏實耕耘、扎實成長、充滿童心母愛的語文教師，這是她帶給記者的深刻印象。

閱讀引領著我的前行之路

“我自小就憧憬當教師，尤其是當一名語文教師。”季祥珍笑著對記者說。在她眼里，語文教師不僅是一個職業，當語文教師更意味著成為精神豐盈、擁有教育情懷和人格影響力的人。

記者從聊天中得知，季祥珍對閱讀和教育的執著淵源有自。她的祖父就是一位私塾先生，在她的記憶里，祖父書房里總是吟哦之聲不斷。同時，祖父寫對聯、寫文章，書法極好。她耳濡目染，就這樣將筆墨華彩自然傳承。長大后，她在揚州師范學校就讀時，成為瓊花文學社的一名散文編輯。她在那時就養成了常逛書店、癡迷閱讀的習慣，并一直伴隨自己到如今。

師范畢業，季祥珍走上了夢寐以求的講臺，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閱讀結構的失衡。那時她不滿18歲，分配至家鄉小鎮的一所小學，學校里沒有什么年輕人，寂寞、失落可想而知。如何彌補？在那無數個夜晚，她一邊聽音樂，一邊展開全方位的閱讀。于她而言，那時的閱讀，是一種填補、一種自愈，更是一種不懈的自我提升與成長。

季祥珍在專業上執著精進，機遇也跟著到來。2007年起，她開始擔任“教育在線”論壇版主，常常閱讀到朱永新的教育隨筆，論壇中也潛伏著眾多優秀的教師。浸潤其中，是一種明朗的遇見、思想的碰撞。她從此有了一起耕耘閱讀的同伴，也開始思考什么是真正的“遼闊”。獨行快，眾行遠，見賢思齊，她悄悄地開啟了嶄新的行動，啃讀起了《古老的回聲》《詩詞格律》《教育的目的》《學校是一段旅程》《名作細讀》《小說家的十三堂課》《永恒的魅力——童話世界與童心世界》《巫婆一定得死——童話如何塑造我們的性格》……

談到這里，季祥珍笑著對記者說，閱讀得多了上起課來就會不一樣。比如，帶領孩子們學習課文《地球和它的七個兄弟》時，有一個生字“弟”。如果不加思索的話會怎么教呢？無非是讀幾遍、書空筆順、示范寫好。但是，因為讀了《細說漢字》這本書，她先出示下圖：

她想告訴孩子們，“弟”字在書寫時繞來繞去是有特殊理由的。看似簡單的一個漢字，其實藏著文明的啟示，那就是人類生活要依循秩序。孩子們仔細看圖后，也從樹根上的纏繞聯想到地球和它的七個兄弟。他們開始想象創編：哪一筆是“最亮的金星”，哪一畫是“最小的水星”，哪一次橫折抵達“最近的火星”，還有“轉著呼啦圈的土星”“淡藍色的海王星”“溫度最低的天王星”分別藏在何處……

萬物有序，漢字的邏輯里有著穩定的結構與秩序。就這樣，她通過閱讀與思考，使古老的漢字在自己的課堂中迸發出新的活力，繼而在和一批批學生的交流中，演繹出更多鮮活動人的故事。

季祥珍癡迷于閱讀和教學，喜歡用文字講述她和孩子們的閱讀故事。她在“教育在線”論壇共發布隨筆2123篇、評論9038條、留言239條，賬號被訪問359809次。2016年她開設個人微信公眾號“我是季祥珍”，推送個人隨筆941篇，關注她的用戶地域歸屬涉及29個省、113個地級市。她連續16年記錄整理自己每年閱讀的書目，2022年77本、2021年87本、2020年114本……就這樣不急不躁，不疾不徐，為孩子們編織鮮活的故事，和孩子們漫步在閱讀的世界中，沉穩扎實，不懈前行！

校園是深耕兒童閱讀的沃土

校園的朗朗書聲，劃破靜悄悄的黎明，散發出迷人的光。在《寂靜的春天》里，蕾切爾·卡森說，如果把孩子們經歷的一件件事比喻成可以孕育智慧的種子，那么豐富的感知力就是讓這些種子成長的肥沃土壤。書籍，不正是那智慧的種子嗎？校園，不正是那肥沃的土壤嗎？童年，不正是耕耘這片土壤的佳期嗎？

展開名著閱讀的教研畫卷。為了推進師生閱讀，季祥珍帶領學校語文組團隊，每一學期都精心給每一年級學生推薦10本閱讀書目，還推出《小學語文老師該讀的100本書》，要求語文教師無論執教哪一年級，都需選擇兩部名著，做好閱讀和研討。

作為語文學科帶頭人，每次研課，季祥珍都帶頭沉入書海紙卷，帶領同事們一起細讀文本，擬定大任務，精化小細節。經過長期的實踐，他們提煉了整本書閱讀視角下的三種課型：讀前推介——我講你聽；讀中探究——自讀自悟；讀后分享——聽思講讀。讀前推介，是一種果斷的相幫和適宜的引領；讀中探究，是一種獨特的體認和沉靜的思考；讀后分享，是一種認知的豐富和體驗的拓展。這種教研靜悄悄地生長：靜坐、辯論、讀書、交談……最終繪就一幅清新的教研畫卷。為了深化這項研究，季祥珍申報了江蘇省教育科學“十四五”規劃課題“葉圣陶閱讀思想觀照下的整本書閱讀教學實踐研究”，助力學校名著閱讀教研的開展。

推進“故事+”拓展型課程。對閱讀的探索是永無止境的，季祥珍和同事們逐漸生成一種深化發展的“+”思維。依據學校“大閱讀”工程中的“百個潤心故事”，結合平常的語文教學實踐，她們摸索出來一種“故事+”拓展型課程。看到記者面帶疑惑，季祥珍饒有興致地向記者介紹，比如二年級學生閱讀過不少關于狐貍的寓言故事和童話故事，她們就整合資源，圍繞主題開展獨立的“狐貍故事”主題單元學習。她們將《狐貍和烏鴉》《了不起的狐貍爸爸》《吃書的狐貍》等故事放在一起開展共讀活動，在持續共讀的基礎上，分析并梳理故事中狐貍的不同形象：《狐貍和烏鴉》中的狐貍是狡猾的，《了不起的狐貍爸爸》中的狐貍是智慧的，《吃書的狐貍》中的狐貍是可愛的……基于這些實踐探索，她們成功申報江蘇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課題“基于發展學生核心素養的‘9+X拓展型課程的研究”。有了課題的引領，學校的“整本書閱讀”得以更深入地推進，學生的閱讀能力也有了顯著的提高。

季祥珍向記者介紹說，學校的書香校園閱讀工程現已推進了十余年，經過不斷求索，已形成較為完善的“書香課程”體系：“經典晨誦”，每日之始，開啟美好；“午間雅讀”，開闊視野，與名著對話；“師生共讀”，教學相長，其樂融融；“親子共讀”，增進情感，培養習慣；“讀寫鏈接”，相得益彰，共同發展；數學智能，閱讀數理，鏈接思維；英語閱讀，自創表演，妙趣橫生……

記者跟隨季祥珍漫步校園，看到“美琪客廳”展迎客之美，“教師工作坊”顯閱讀之美，“完美教室”溢童趣之美；還看到學校被評為“江蘇省書香校園建設示范點”，多次獲“揚州市經典誦讀示范學校”……這不正是她們耕耘閱讀的累累碩果嗎？

將閱讀的種子播撒到更多的心田

季祥珍熱愛閱讀，更熱愛兒童。教育家蘇霍姆林斯基說，兒童是天生的詩人；哲學家賈德提出，孩子是天生的哲學家。從教以來，兒童對文學的敏感和對物象的捕捉著實讓季祥珍驚嘆，更讓她堅定了將兒童閱讀進行到底的決心。為此，她努力將閱讀的種子播撒在每一個孩子的心里，從校內到校外，讓書籍陪伴他們走向更為廣闊的天地。

在季祥珍的語文課堂里，她播撒讀寫種子，激發孩子們的興趣和想象，期待它們長成閱讀的大樹。我們來看邵夢涵同學寫的《如果你想變得有趣》：

如果你想變得有趣，光做人是單調的，你可以嘗試做一做云，做一做飛鳥在天空飛啊飛，做一做石頭在草地上睡覺。你可以做一做雨，把露珠送給葉子，把水滴送給奔赴大海的小溪。你可以做一做陽光，把光送給正在發芽的小樹，把光打在小孩子們的臉上。如果你能領悟自然，并且自覺地成為大自然的一部分。

為了使語文更有趣，季祥珍和孩子們拒絕單調，開始嘗試做陽光、做露珠，并自覺地成為大自然的一部分。這樣寫是不是很有趣？他們讀過無數個故事、無數首詩歌，讀金子美玲、狄金森，讀金波、圣野，讀顧城、北島，讀陶淵明、蘇軾，讀清少納言、松尾芭蕉，也讀洛爾迦、里爾克……她們分享彼此的閱讀感受，做“語言游戲”，寫創意文字。比如，讀完狄金森用“一株苜蓿”“一只蜂”“白日夢”打造的一片草原，他們便開始玩“打造一個世界”的游戲。如果閱讀是一種擺渡，那寫作就是對生命彼岸的探索。季祥珍和孩子們在一字一句的爬梳中更新著語言的藝術，萌發著生命的光華。她篤定地說，閱讀是一種天賦，更是一件禮物。現在她的學生正在編寫屬于自己的詩集，雖然文字稚嫩，但其中的熱愛卻很真誠。

在遠方的課堂里，季祥珍孜孜不倦地傳遞閱讀之美。她赴河南、湖南、福建、甘肅等地開設區縣級以上閱讀公開課與講座42次。她說，遠方是一種精神的召喚，她樂于克服困難、做一個為閱讀發聲的人。

2017年4月14日，在湖南醴陵，季祥珍和她的團隊借由繪本《團圓》，復活了古老的中國傳統。這個故事里有個叫毛毛的小女孩，在春節得到了一枚藏在餃子里的幸運硬幣。季祥珍由此得到啟發，課前搜集了很多枚硬幣，在課堂上將這些幸運硬幣依次送至孩子們手中，邀請他們和自己一起講述故事。借由這些幸運硬幣，孩子們被愛淘洗，也被愛喚醒。

季老師動情地回憶，雖然執教前已將故事讀過很多遍，但每一次在體驗聯結的時刻，仍會感動得想流淚。她忘不了，孩子們在繪本面前那安安靜靜的、讓她感動極了的專注；她忘不了，孩子們課后仍緊握手心舍不得放下的幸運硬幣；她忘不了，遠方的孩子也是世界獨一無二的存在。所以，和他們一起聆聽、一起分享，于她自身也是一種填補。她說，雖然離別匆匆，但當遠方的孩子愛上優秀的書籍，并捧起它們靜讀的時候，那就是他們永遠在團聚。無數個好的故事，尤其需要點燈的人講給孩子們聽。

“點燈人”是個有溫度的詞。記者看見，季祥珍辦公桌的右上角也放置了一盞臺燈，散發出橘色的暖光。她說，“點燈人”這個稱謂，意味著先點亮自己，再根據周圍環境隨時調節自己的光線。“點燈”就是她選擇的生活，這是葆有情感的生活、葆有光彩的生活。做一個親近閱讀的“點燈人”，是她心底深處的愿望。她一直在努力，并將繼續努力——為兒童播撒一粒粒種子，以此，充盈孩子童年生活的柔性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