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左琦
站講臺十幾年,從未站過農(nóng)村學校的講臺,這樣的職業(yè)之路不完美。
2021年的8月30日,我驅(qū)車40多分鐘,到了支教學校所在的片區(qū)校報到。我將在這里工作一年,我想把我的熱愛與情思,帶到這個美麗的地方。
報到那天我第一次見她,我發(fā)現(xiàn)花名冊上沒有她的名字。
“你叫什么?”
“廖詩琪。”聲音很清晰。
她的個子不高。這個班的高個子和矮個子站在一起,讓人覺得相差好幾個年級。
她的大眼睛很靈動。
“你能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嗎?”
“老師,她不會寫,她只會寫幾個數(shù)字。之前老師對她的作業(yè)和考試不做要求的。”班長說。
我有些驚詫,多好的孩子呀!怎么會……
“你很漂亮!”我贊美詩琪,她完全聽得明白我的善意,她報以感激的一笑。
教務主任說,她是隨班就讀的學生,因為特殊原因,所以要多關注她,尤其是上課的時候要提醒她去上廁所,有時候她膽小不敢說,會尿濕褲子。
才上了兩天的課,詩琪就頻繁地和我親近,站在我的辦公桌旁,滔滔不絕地自說自話。她在說話的時候配以手勢,反復強調(diào)她說的都是重點。
“老師,你的課好美!”
“老師,你好厲害!”
我覺得她的領悟力實在太強,至少她學會了如何去真心贊美他人。
第一堂課,我想和孩子們聊天。我說作為中國人,要寫好中國字,尤其是自己的名字。
報到那天,彭耀龍在黑板上寫的名字,“耀”字那四橫里就少了一橫。
我拿著花名冊,每讀到一個孩子的名字,便注視著他的眼睛,在黑板上一筆一畫寫下他的名字。讓學生們看筆順,看架構(gòu),看間距,我用行動告訴他們,寫下每個中國字,是多么鄭重的一件事。
直到27個名字占滿黑板,密密的,很大氣很壯觀的樣子,這些生命的代名詞在黑板上靜靜地展現(xiàn)著,是多么莊重的一件事。
孩子們都說班里午睡的紀律差得不止一星半點兒。
他們說中午睡不著,不用睡精神也挺好。所以在午睡前,我要把思想工作做好。
我掃視一遍教室,眼神像探照燈般旋轉(zhuǎn)掃視全班同學。
我說午睡與獎品掛鉤,我說午睡與智力掛鉤,我說午睡與大家的紀律意識掛鉤。
我說:“你們的午睡表現(xiàn),我很期待。”
然后,我去午休了。
下午,班長喜鵲一樣飛來:“老師,今天的午睡紀律進步得不止一星半點耶!”
“噢?是嗎?”我有些小得意在心底。
我在班里大肆表揚了一番,值日生說楊承宇還是有些愛說話。
我說除了楊承宇大家都加分,楊承宇不加分,但也不扣分,爭取明天再加分。
楊承宇懶散地坐著,他就是這樣,手總放得與眾不同,好像一只不想待在籠子里的小獸。
他從牙縫里冒出三個模糊的字音:“無所謂。”些微不屑寫在他的臉上。
也許這個孩子之前被批評過很多次,早已習慣了批評的話語,但我不能讓他對我有刻板印象。如果讓他認為所有的老師使用的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教育方式,那就是我的失敗了。
“每個孩子都是優(yōu)秀的,不要自暴自棄,更不能無所謂,因為你在我的心里,很重要!”我看著他,哪怕他在漸漸躲避我的眼神。
終于,他看我的目光里有些柔軟了,他體會到了我對他的珍視和期盼,我覺得他可以是更好的他,他這點兒小調(diào)皮,是孩子天性的正常釋放啊!
與孩子們打了幾天交道,發(fā)現(xiàn)有些孩子在學習上確實有些懶散。要背的課文總是打折扣,作業(yè)的效率偏拖沓。
我給孩子們看《翻山涉水上學路》的紀錄片。第一集講的是肯尼亞的孩子們。馬塞族村莊的孩子們要穿越十幾公里的大草原,徒步數(shù)小時去上學。一路上經(jīng)過肯尼亞大草原,狡黠的鬣狗、兇狠的獅子、敏感的大象、暴怒的犀牛、潛伏的獵豹都是孩子們隨時會遇上的“不速之客”。8歲的莫斯卡,凌晨四點起床,在家門口點燃篝火,防止野獸突襲羊圈。天快亮的時候,他會鉆到家里母牛的身下猛嘬幾口牛奶,當做早餐,然后去上學。12歲的女孩科坦卡,每天早上第一個出發(fā),卻最后一個到達學校,這一路上她要跨草原、越山谷、躲野獸。天氣炎熱時,這條路上找不到食物,甚至找不到能喝的水。餓了只能靠路上的野果充饑。盡管生活艱辛,危險重重,孩子們還是勇敢地走在上學路上,因為他們渴望用知識改變自己的生活。
劉俊馳說:“他們好可憐呀!”
“同學們,你們的上學路也許是三五成群,嬉笑玩鬧,也許是家人牽引,安全無虞。現(xiàn)在你們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可能要以生命為代價,踏上屬于他們的上學之路。我們該怎樣珍惜現(xiàn)在的幸福,去對待學習這件事兒呢?”我微笑。
下課了,鄧紫嫣馬上跑到我跟前背詩,這是她昨天拖欠的任務。
保存笑靨,保留深情,我?guī)ьI孩子們,一起走向博大世界的深廣和繁密……
執(zhí)教的每一天,都是生命中可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