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貿新增長點在哪兒？

王紅茹

今年一季度，我國外貿進出口開局平穩，逐月向好。據海關統計，一季度，我國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9.89萬億元，同比增長4.8%，其中，出口5.65萬億元，同比增長8.4%；進口4.24萬億元，同比增長0.2%。這意味著，一季度外貿數據均已止跌回正。但展望今年全年，隨著全球經濟增速放緩，我國外貿增長仍面臨較大壓力。

為進一步推動我國外貿穩規模優結構，國務院辦公廳日前印發《關于推動外貿穩規模優結構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兑庖姟饭蔡岢觥皬娀Q易促進拓展市場”“穩定和擴大重點產品進出口規?！薄凹哟筘斦鹑谥С至Χ取薄凹涌鞂ν赓Q易創新發展”“優化外貿發展環境”五個方面的政策措施。

這些措施能否確保今年進出口促穩提質目標任務完成？中國外貿的新增長點在哪兒？《中國經濟周刊》記者日前專訪了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副院長曲維璽。

國務院辦公廳印發《意見》的背景是什么？

盡管今年一季度我國外貿進出口開局平穩，但外貿形勢依然復雜嚴峻，外貿增長仍面臨著不小壓力。

首先，外需不足是影響當前我國外貿發展的最大制約因素。目前各國的經濟復蘇依然不均衡，全球經濟格局依然呈多極化變化趨勢。這些對我國的出口都將產生重要影響。

其次，我國高新技術和產品進口受到國外各種管制和限制。進口高技術產品和引進先進技術是我國進口貿易的重要內容，但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通過各種方式限制高新技術和產品對我國的出口，使得我們想進口的一些先進技術、設備及產品進不來。這種對中國進口的封鎖，對全球貿易的發展極為不利。

最后，疫情對外貿出口企業帶來的不利影響仍有一定的延續性。由于疫情暴發，很多國家實施了封鎖措施，包括關閉邊境、限制人員流動等，導致了物流運輸的停滯和延遲，不少國家還實施了各種貿易壁壘措施。在疫情過后，這些貿易壁壘在不少國家并沒有馬上消除，都會直接影響我國的外貿出口。

各種因素疊加，雖然我國一季度外貿實現了開門紅，但整體看，今年我國進出口的壓力依然比較大。適時出臺《意見》，就是要更大力度推動外貿穩規模優結構，確保實現進出口促穩提質目標任務。

在《意見》提出的五個方面政策措施中，第一條“推動國內線下展會全面恢復”提到，“進一步加大對外貿企業參加各類境外展會的支持力度，持續培育境外自辦展會、擴大辦展規模。”如何看待線下展會對推動外貿穩規模優結構所起的推動作用？

疫情這3年，我國的會展業受到了比較大的沖擊，展會大多是在線上舉辦，線下雖有但比較少。相較線上，線下展會能夠讓大家面對面進行更為深入的溝通和交流，有可能迸發出一些新的合作靈感。這不僅是快速建立穩定客戶關系的重要手段，還有利于找到更進一步合作的新方向?，F在從中央到地方，都非常重視會展業的發展。

就拿本屆廣交會一期來說，來自全球20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12911家企業線下參展，到會境外采購商6.6萬人，出口成交128億美元。我們不能簡單地看待這個出口成交額，這只是當時的交易額，很多潛在客戶并沒有納入其中。據我所知，廣交會上有一些外商買家主要是來了解企業是否有新產品，因為有一些參展企業只是展出了成熟產品，還有一些試制階段的新產品只有遇到真正的買家才會拿出來。這里面可能有擔心模仿、怕抄襲的因素，也可能有產品不是完全成熟的因素。當然，這些年廣交會等展會在知識產權保護方面做了很多工作，取得了很好的成效。那些了解了企業新產品的外商回國之后，有可能會追加訂單。

還有一種情形，外商在展會上了解到某個企業的制造能力非常強，也可能下一些設計方面的訂單。我國不少出口企業是加工貿易企業，加工能力非常強，外商只要把他的一些設計理念甚至技術要求告訴這些加工企業，就能生產出符合他們設計理念的產品，這種情況非常多。因此，從長遠看，展會的溢出效應非常大。

參加廣交會的國企相對比較少，是什么原因？

從目前我國的出口結構看，民營企業的進出口尤其是出口占到60%左右，外資企業占30%左右，國有企業占比10%左右。從本屆廣交會參展企業看，民企作為最大參展主體，數量最多，生產企業、民營企業占比分別達50.57%和90.1%，相比之下，國有企業相對較少，這跟我國的出口結構相吻合，也是正常的。

值得一提的是，本屆廣交會首次在3個展期均設進口展，面積達到3萬平方米。來自40個國家和地區的508家企業在12個專業展區參展，其中“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參展企業占73%。應該說，今年的廣交會在進口展方面花了大力氣，不僅拓展了展覽面積，還引進了眾多參展企業。這足以說明廣交會在促進貿易平衡、實現外貿高質量發展方面，在與時俱進、持續創新方面，在促進中國與世界各國的經貿合作和友好往來方面，都在不斷譜寫精彩篇章。

關于“穩定和擴大重點產品進出口規模”，《意見》第二條為什么特別提到汽車企業與航運企業要進行直客對接？

服裝、家具、家電作為我國外貿的“老三樣”，在穩扎穩打的同時，“新三樣”又異軍突起。統計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電動載人汽車、鋰電池、太陽能設備合計出口增長66.9%，同比增量超過1000億元，拉高了出口整體增速2個百分點。

我國出口的“老三樣”，海運載體基本上都是集裝箱。因為比較簡單，加上企業和運輸公司都對裝箱比較熟悉，所以承運人和貨主沒有什么問題。但是隨著“新三樣”火爆，尤其是新能源汽車的特殊性，如何用船安全高效地裝載新能源汽車，這就對我國海運企業提出了一個新課題。因此，《意見》提出“汽車企業與航運企業要進行直客對接”，符合當下我國外貿的出口形勢，也非常具有針對性。

《意見》第三條提出“加大財政金融支持力度”，您怎么看財政金融對推動外貿穩規模優結構所起的作用？

外貿穩定增長離不開金融保駕護航。近幾年，國際環境復雜嚴峻，加上疫情沖擊等因素影響，我國外貿企業生產經營面臨的困難和挑戰增多。為穩外貿，2022年以來，我國相繼出臺了一系列金融穩外貿政策措施，比如，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推動外貿保穩提質的意見》，提出加大進出口信貸支持和進一步加強對中小微外貿企業金融支持等措施；商務部印發《支持外貿穩定發展若干政策措施》，提出“研究優化中長期險承保條件，加大出口信用保險支持力度”。此外，商務部、人民銀行印發通知，要求為人民幣跨境使用創造良好環境。

俄烏沖突后，很多國家開始啟動本幣貿易和貨幣互換，簡稱本幣互換（編者注：本幣互換是指在同一期限內，根據約定的匯率，將一定數額的貨幣和另一種貨幣進行互換，增加對方的外匯儲備以應對不測之需）。自2008年以來，中國人民銀行已與韓國、馬來西亞、白俄羅斯、俄羅斯、印度尼西亞、阿根廷等多個國家和地區貨幣當局簽署了雙邊本幣互換協議，使得本幣互換規模不斷擴大。使用本幣開展貿易，可以使雙方企業有效規避匯率風險，穩定雙方企業預期，因此會促進雙邊國家的貿易，當然也會促進我國對已簽訂協議國家的出口。

另外，服務貿易相對貨物貿易，涉及的資金和金融服務更多，也更需要財政金融方面的支持。也因如此，近年來我國在財政金融方面一直支持鼓勵服務貿易的發展。從發展的角度看，金融與貿易共生長，結合非常緊密，貿易的發展和繁榮促使人們對金融產生了新的需求，反過來，金融對貿易的發展也起到了非常大的促進作用。

《意見》第四條提出“加快對外貿易創新發展”，并列舉了需要加快對外貿易創新發展的諸多方面，比如辦好中國加工貿易產品博覽會，支持東中西部產業交流對接；支持外貿企業通過跨境電商等新業態新模式拓展銷售渠道、培育自主品牌，等等。在您看來，當前哪一項最亟須進行創新發展？

跨境電商應該最需要也最有可能創新發展?？缇畴娚套鳛槲覈赓Q創新發展的最主要方面，很有潛力可挖，比如在新技術的應用方面，目前我國的數字技術發展很快，尤其是生成式AI產品問世以后，大家對人工智能期望值越來越高。事實上，人工智能技術如果能夠在跨境電商領域進行快速應用，包括在私域流量的開發維護、電商平臺跟社交平臺的融合發展、跨境電商的個性化消費同柔性制造的結合等方面，都可以進行一些新模式創新，以滿足不同群體的需求。

“加快對外貿易創新發展”也提到了加工貿易。當前我國的加工貿易發展現狀怎樣？

近幾年，我國的加工貿易向中西部、東北地區梯度轉移已經取得比較好的效果，給大家提供一組數據：2022年，中西部、東北地區加工貿易占全國加工貿易的比重已經達到了29.4%，2017年只有22%左右。但仍有很大的發展空間，尤其是在中西部地區產業鏈怎么配套和完善方面。接下來，在現有基礎上，我們將繼續鼓勵支持加工貿易向中西部、東北地區轉移。為此，商務部可能將認定第二批國家加工貿易產業園，將在廣東東莞舉辦第十三屆加工貿易產品博覽會，組織中西部、東北地區與沿海地區產業對接，推動加工貿易轉移和轉型升級。

基于當前新的發展形勢，我們應該重新定義“加工貿易”這個概念。目前，國內很多從事加工貿易的企業基本上都是高新技術企業，這些企業都有自己的研發設計團隊，產品工藝很先進，制造能力也很強，早已不是過去傳統意義上的來料加工、組裝等方式，還有一些加工貿易企業已經有了自己的品牌。

《意見》第五條提出“優化外貿發展環境”。當前我國的外貿發展環境如何？需要做哪些改進？

外貿發展環境可以分為內部環境和外部環境兩個方面。從內部環境看，我國在單一窗口建設、便利化包括退稅等方面的政策支持都比較好；從外部環境看，依然復雜而嚴峻。

從多邊來說，一方面，要積極推動WTO改革；另一方面，要積極推動與更多有意愿的國家商簽自貿協定。特別是我國已經簽署了全球最大自貿協定RCEP，一定要充分發揮好RCEP的作用。從政府層面來說，要充分發揮好商協會和中介機構的作用，針對企業組織和開展好培訓。我們也不斷地去企業進行宣講和培訓，以便讓企業理解并利用好這些政策。這是國家給企業特別是進出口企業最大的紅利，企業一定要把它用足用好。

此外，我們還要積極爭取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能夠促進我國進一步改革開放，特別是在推動我國制度性改革方面，釋放更多的改革紅利，助推中國經濟實現又一次騰飛；從長遠來看，在世界貿易組織平臺也會增加更多話語權，將有助于進一步提高我國的國際競爭力。

從雙邊來說，目前仍然要處理好中美之間的貿易關系，積極推動中美貿易發展。此外，還要進一步加強和推動跟歐盟以及其他新興國家之間的雙邊貿易關系。其中心目的就是讓貿易自由化、便利化，這樣對雙方企業都有益。

《意見》出臺能夠多大程度推動今年的外貿增長？您預計今年外貿增速大概是多少？

對于《意見》推動今年的外貿增長，我個人是比較樂觀的。估計今年上半年我國外貿的壓力可能會大一些，下半年，隨著各國經濟進一步恢復，外需平穩，我國出口總值有望實現穩定增長。總體來看，今年我國外貿平穩向好勢頭有望延續，還會保持一定增長，但增幅可能不會太大，我個人預測可能會在3%～5%左右。

責編：楊琳? yanglin@ceweekly.cn

美編：孫珍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