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心一笑蓮花開

◎文/何華生 圖/波西

夜深人靜的時候，思量這半生的喜怒哀樂，著實感到不惑之年絕不等于到了無惑之境。就像住進了大別墅遠遠不等于享有了大自在。自然疑惑多多，也就煩惱、痛苦多多。

不由得聯想到幼年看大家閨秀的祖母在家燒香；小時被勤勞節儉的母親帶著去寺廟拜佛；少年結伴游歷家鄉多處廟宇；中學的處女作即是《青山會的來歷》；青年求學于西安，有幸參拜大慈恩寺等佛教祖庭；結婚后岳母又是在家修行的居士。

說來似乎還有點佛緣，但其實多年來自己不過是個佛海邊無知、淺薄的孩子，遠遠地聽到海濤聲，跑過來偶爾撿拾一半個小貝殼，便歡喜得忘乎所以。就像個耍泥巴的頑童，吃了一粒糖果，如同嘗到了世界的甜蜜，天真地以為長大以后也會是甜蜜的世界。

懵懵懂懂中逐漸長高、長大，貪欲、偏執、愚癡也隨之發芽、開花，而天真、淳樸、誠實卻越來越瘦弱、衰老。

前二十年在農村，農民的兒子，也參與農活。莊稼地里的雜草拔不完，害蟲也捏不完，收成有多有少。但該干的活兒都干了，該流的汗水流了，該吃的苦也吃了；吃自己種的糧食是很香的，睡自己的土炕還是很解乏的，辛苦與本分換來的生活還是很真實、很甜蜜、很踏實的。

夏天，農田畔，小河邊，玩伴有抓青蛙的，用各種刑法折磨，雖未參與，但慚愧的是也沒能制止住；蜜蜂在水潭邊嬉戲，撈起不小心掉到水里的蜜蜂，反而被蜇，后來知道蜜蜂蜇了人自己也會死的，覺得這樣并沒有救了會釀蜜也會蜇人的蜜蜂。

那時頭腦簡單，心地善良，說話真實、純樸，做事踏實、認真。除了為父母的辛苦有些心疼，因為考試成績不好時有些慚愧，為青春期的發育有點小煩惱，就再也沒有大不了的事情了。也想不到還有什么值得人煩惱、生氣、痛苦的事了。

這是人生一段美好的春天，有著溫暖的記憶，有著青春的底色，生活的亮色，最可貴的是一種自然的生活，自覺的學習，自愿地進取，從而有自我的從容。青山綠水黃土地上，一個開心的陽光的可愛的農家少年，那是何等的近親自然，接近本真。

來城市20多年，進入人生另一個階段，一個與當初農家少年越來越遠，也對自己愈來愈陌生、失望、乃至心灰意冷的歷程。

相比農村，城市人多了，樓高了，燈亮了，錢大了；隨之感到是非多了，清凈少了；生活成本高了，從容少了；眼睛亮了，心里暗了；事大了，心小了。

農村人的思維、習慣，即便不被城市所譏笑、排斥，但自身也覺著不搭調，就像禮帽、西裝革履配布鞋，不倫不類那是肯定的。如果不能很好地學習、模仿，沒有同化就很難融入城市生活。

走向社會，進入職場，必須也不得不放下當年圣潔的理想，面對生存的現實。

面對競爭，惡性的競爭，循規蹈矩的思維往往注定被淘汰；當價值被價格左右，就意味著所謂的標準會隨時打破心中的一份堅守。

自卑與清高同在，虛偽與真實并存，這種夾縫中求生存所對應的生活就是吃不飽餓不死。

在業未立生活也無起色之時，一份奇緣邂逅了不一般的女子，于是相愛相知。愛情童話和俗世的婚姻就像兩個不同的世界。前者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愛海情天不為過，后者柴米油鹽、平淡瑣碎、糾紛矛盾在所難免。把愛情和婚姻結合起來，收獲一種平淡而不失激情，瑣碎而不乏浪漫的感情生活，才能高揚愛情之帆，駕馭婚姻之舟平安健康、淡定從容、激情風發地在人生的大海上徜徉。自慚做得很不夠，但是有努力的目標。

少年從老家走出，成人后又組建新的家庭，為人夫做人父后，才明白人生的幸福不僅是享受春的夢想、春的希望、春的溫暖；也不僅僅是享有秋的恬淡、秋的靜美、秋的果實；還要承受夏的炙熱瘋狂、夏的暴風驟雨、夏的反復無常；還得接受冬的嚴寒肅殺、冬的冷酷無情、冬的黯然絕望。自愧所做還差得很遠，但這是永恒的方向。

慶幸的是，即便如此，這些年來，每當困苦疲憊挫敗之時，總有那么多的親朋好友、師長領導、鄉黨同事以及素不相識的熱心人士，不間斷地鼓勵、支持、幫助著我，使我能夠挺過來，走到今天。

近日，虔誠地拜讀了一些佛經教義，在知慚有愧之余，萌發了感恩與慈悲的心。

明白了佛并不是天地的主宰，佛陀是導師，佛經是教材，寺院塔像是象征，僧眾是師團。老師教給我們因果禍福的原理，修行的方法，但這一切只是輔助，路，還得自己去走。

寫到這里，平常不茍言笑的我，竟有些莫名的感動。于是便微笑了，因為有種前所未有的輕松與自在。聽著很喜歡的一首佛教歌曲《心似蓮花開》，有點體會到“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達觀與灑脫。而蓮花也是我所喜愛的，此時，興許恰好就有一朵蓮花正靜悄悄地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