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丞丞：談笑生風

許璐

01笑，放聲大笑

范丞丞生于千禧年，愛看喜劇，覺得三言兩語流露的幽默有著化解緊繃、寬慰焦躁的魔力，放聲一笑，便能輕松邁向下一個明日。他會枕著郭德綱的相聲入眠，折服于寧浩導演拍的一系列黑色幽默電影，欣賞《滿江紅》《瘋狂的外星人》這一類的喜劇電影，最近一次看得不禁捧腹的電影《樂透大作戰》則講述了一個士兵使出渾身解數尋找一張中了57億獎金彩票的故事。有時候，他看傳統的小品與時興的脫口秀，也在錄制綜藝時毫無包袱地出任搞笑擔當。對范丞丞來說，幽默滋生出了多般樣貌：有趣的，詼諧的，力透紙背的，笑中帶淚的……像他這樣的年輕人，自然神往。他說：“拍喜劇是能夠帶給大家快樂的事，又是一件我一直非常向往和喜歡的事，它能帶給我成就感。”

幾天前，范丞丞看了《人生路不熟》的成片，“笑得不行”。此刻，他坐在椅子上，認真細數電影里的笑點，挨個選出了心中排列前三的笑點，又笑了起來。“哪怕我在片場拍這場戲，大笑了一場，看到成片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笑。即使知道劇情，也明白電影是怎么從無到有拍出來的，但剪輯之后，配上了鏡頭畫面、音樂，在100分鐘里，覺得很有意思。我很期待跟大家在電影院里一起爆笑。”

《人生路不熟》劇組曝光過不少主創團隊在片場嬉笑歡鬧的花絮，范丞丞模仿起搭檔馬麗的腔調，說：“在戲里，常遠哥的名字叫光子。試戲的時候，大家叫他光子……結果開拍了，有時候說錯叫他剛子。哈哈，就串了！”另一場戲里，因劇情和造型需要，他往頭上放了不少海鮮，明明沒那么喜歡海鮮的味道，可“好玩兒嘛”，下一秒的鏡頭就拍到范丞丞被熏吐了的畫面。他喜歡這樣的片場，盡興又好玩。“處處有喜劇人的快樂能量，拍電影覺得輕松，讓人覺得壓力不會那么大，反而只要自己按照角色去活，跟大家一起想著怎么把戲變好。”

采訪中，范丞丞一直保持著新人的謙遜，把自己視為表演上的新人，進入片場，他下意識會去觀察周遭的一切，從觀察中形成判斷。在新作《人生路不熟》《了不起的夜晚》里，范丞丞出演了大相徑庭的喜劇角色。他說自己欣賞從生活里來的幽默感，一種隨處可見，絕對真實的幽默，在表演的過程中，他有意帶給觀眾頻次不同的幽默感，“從中年油膩大叔演到青年社畜，我不希望自己扮演的每一個角色的風格或類型很像，希望帶給大家不同的快樂”。

他談起自己的觀察，拍的都是喜劇，卻各有千秋。他說：“《了不起的夜晚》是一個新人團隊，當新人遇見新人，大家不太清楚對方是什么路子，互相摸索，也互相學習。”在《人生路不熟》里，他搭檔喬杉、馬麗等演員，拍了三個月的戲。“你得刻意去觀察，大家怎么在一個成熟的喜劇團隊里找到時機，找準自己的位置，或者說，你需要找到一個合適的點去跟大家同頻。跟著成熟的喜劇演員學習，然后，讓自己能搭上戲。”

與一幫風趣詼諧的喜劇人共事，范丞丞常常覺得快樂因子在空氣中傳染，他很享受大家一起集體創作的氛圍，在無數次金句、段子和自嘲出現之后，他覺得自己得到了滋養，“那種滋養能夠培養起自己對包袱的時機，包袱在什么時候使用才能看上去恰如其分，以及對橋段的設計。另一方面，看著成熟演員們拿到劇本時，會在劇本的基礎上，想出一些演員平時個人風格的包袱，把它們賦予到角色的人物性格上。我也在想自己怎么才能把包袱弄得更響一點”。

在風格迥異的喜劇人里，范丞丞最愛的偶像是沈騰。他過20歲生日的時候，《青春環游記》節目組助力他追星成功。錄制綜藝時，他和沈騰一塊較量舞技，也曾將微博的頭像換成沈騰初中時期的照片。他的微博至今寫著一句簽名，“希望我早日能夠成為最想成為的那個人——永遠追趕的目標沈騰”，那是一次玩游戲失敗后的結果，之后，他沒再換過簽名。與“含騰量”指數愈發上漲的范丞丞私下聊起沈騰的時候，他會秒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超級迷弟，他揚起了聲調，“哇塞！我純粹被騰哥的個人魅力吸引。從《夏洛特的煩惱》《獨行月球》到《瘋狂的外星人》《滿江紅》，多好啊！騰哥的每一部戲，我都會去看，他就是我想要成為的演員！”然而，和沈騰面對面的時候，心里的害羞又會讓范丞丞按捺住內心的激動，表現得克制、恭敬，“我不想表現得那么狂熱，只是在心里偷偷喜歡”。

在范丞丞的心里，沈騰的地位堪比籃球界的勒布朗·詹姆斯（Leborn James），如果能夠與沈騰交換技能的話，他忍不住笑意，“那我想把騰哥腦子里的包袱偷過來，跟他換一換腦子！”

02拋開包袱/歌手與演員

從下定決心做演員的那刻開始，范丞丞想得很明白，“既然想做演員，別有太多雜念，別給自己那么大的限制，不要把自己弄得特別所謂的有包袱或者怎么樣。大家買票進電影院，為的是看戲”。

某種程度來說，意味著五年前在閃耀舞臺出道的唱跳歌手拋掉了包袱。在《人生路不熟》里，范丞丞調侃自己展現的是“青春疼痛男主”，他常常一臉狼狽出現在花絮里，被海鮮砸，又被泥崩了一臉……在《了不起的夜晚》里，他胡子拉碴，挺著肉肉的小肚子，增肥超過三十斤。作為演員，范丞丞不怕扮丑，不懼增肥，他在采訪里說過，“對演戲來說，帥似乎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在戲里，時時刻刻總是想起我很帥，會忘了你演的是誰”。如今，關于所謂的包袱，他想得透徹，拋開得更為徹底，他說：“只要是在角色能夠給大家帶來快樂的范圍內，我覺得這些都是應該去做的事情，它不是一件值得提出來特別去夸贊的事情。”

就像讓自己成為豹哥的過程，范丞丞讀過劇本，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如何讓自己去靠近這么一個邋遢不得志、進入而立之年的“橫漂”男子，從外型貼近角色是他邁出的第一步。他說：“演《了不起的夜晚》豹哥的時候，我感受到了年齡的限制。雖然我演過30歲的男人，但有時會有點不確定自己的表演有沒有足夠說服力，我的臉長得到底像不像一個30歲的人？我瘦瘦的，哪怕化妝師給我的臉上上再多的粉底，弄胡子，剃寸頭，可我的角色性格是一個漂泊在橫店的、沒有成功的人嘛。以現在的樣貌去詮釋豹哥，我會覺得自己不行。”于是，無法說服自己的范丞丞跟導演商量增肥，把自己吃到了170斤，哪怕身邊有人建議他不必以如此油膩的樣貌出現，他仍覺得，“如果這事，我自己都不信的話，誰都信不了”。

《門鎖》里的一場戲，出演保安小吳的范丞丞被勒住了脖子，從18米高處落下了26次，反復拍了一整天的這場戲只為呈現一個人瀕死的休克狀態。在《人生路不熟》里，范丞丞在3米多高的臺子上拉著一根繩索往下跳去，他形容“特別有成龍大哥武打片的感覺”，鮮為人知的是，范丞丞恐高。對抗恐懼的瞬間，他看得平淡，他不樂意花費言辭為一件視作理所當然的事去上升價值。他說：“恐高不是一件不能戰勝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值得去說出來的事，這是你應該去做的事情。當你真正站上去的那一刻，你不想耽誤任何人的時間，多寶貴啊！”片刻，他露出了好勝心，“我這人就是好面！那么多人耗費那么多的精力和時間就為了拍你，你在那害怕，不敢跳，多丟人！我干不出來這種事，雖然恐高，該怎么著就得怎么著，不會有那些毛病”。

范丞丞最近為電影宣傳跑路演，收到了一些珍貴評價。“有人帶著爸媽來看《了不起的夜晚》，叔叔阿姨問：哪個是范丞丞啊？也有人會說，沒想到你是這路子。”他一心想當演員，想去刷新過往既定的印象：可以是唱跳歌手，會繼續發歌，然而在此刻，他伸出手去，渴望觸及的是演員的身份。

說著說著，范丞丞唱了起來：“心里種下一顆種子……”它出自一首名為《勇氣大爆發》的兒歌。他究竟什么時候在心里種下一顆演戲的種子呢？一切有跡可循。在拍愛奇藝迷霧劇場《致命愿望》的時候，范丞丞出演有極其復雜心路歷程的角色裘文東，人物黑化反轉，讓他第一次嘗到了表演的甜頭，“演爽了，體會到了作為演員的快樂”。緊接著，《門鎖》里小吳一角，讓觀眾得以窺見范丞丞令人意想不到的一面，他因此找到了成就感和自信心，“下定決心想做一個演員，把戲演好”。

成為演員之后，范丞丞發覺自己整個人的性格變了，他不再緊繃了。他說：“前些天拍《要久久愛》，我回看了五年前的片段，我做過的采訪，說話的聲音、狀態，讓我覺得變化挺大的，哇塞，怎么小時候這樣呢？”此時此刻的他，健談、幽默，偶爾會露出少年氣的可愛。他猶記得第一次進組的小心翼翼，“那會有比較青澀的狀態，哎呀，老師們怎么樣……現在變得放松了很多，跟大家在一起聊天，相處得很快樂”。

闖入了一個新的世界，拘謹、不安與面對未知的彷徨，情緒波動的種種隨著成長如長夜留在了昨日。如今，范丞丞找到了愉快的節奏。他說：“我愛交朋友，相處的時間越久，都能處成哥們姐們，這是當演員特別開心的一點。當演員嘛，你對待一件事物的看法很多，按照不同角色的人生活了一遍，能轉變很多。我希望自己能夠以一個人的標準來生活，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被條條框框所框住的人。我希望我能活得自由，活得快樂。”

某些時刻，他誠懇說著作為唱跳歌手出道的自己在劇組演戲難免會遇見有色眼鏡的質疑與審視。一切無妨，沒什么能阻擋進擊中的決心。他說：“信心是自己給自己的，那就在心里埋下一顆種子，告訴自己：你是演員，你能演好戲，能做好，來吧！”曾幾何時，大男孩在采訪里常說希望得到肯定，追問他渴望來自何處的肯定，他想了想，“給很多人看到我的一面，看完電影后，會說：哇塞，范丞丞能演這種戲！他想做演員，有做演員的心！我也希望觀眾不要戴著濾鏡來看電影，僅僅是想在假期跟朋友們一塊看喜劇電影分享快樂，才走進電影院”。

范丞丞再次輕快哼起了歌：“心里種下一顆種子……”他來不及唱完的下一句詞是“噠啦滴噠啦……它能實現小小愿望”，而他懷著對表演足夠多的好奇心，早已輕裝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