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婆娑（外一首）

范慶奇

每至傍晚，不可說的事就多起來

落葉不可說與流水

春風不可說與桃花

而人不可將心事一一說與白紙。

畢竟想要表達的想法和詞語

終究是難以出現在同一個平面

生活如此慘淡，何不佐以坦白

窮途末路也是柳暗花明。

樹下的雜草長勢兇猛，長出了

胡須，長出了刀槍劍戟和

草莽之心。

它們在一次次反攻中往上逆長

也在一次次的枯黃中自證衰弱。

一棵草又怎么能長到工業的高度

無用的嘗試那么多，只不過是

另一種殺頭的罪過。

叫不出那聲母親?

我像逃避母親這個詞一樣逃避

——母親節。

朋友圈滿溢著對母親的祝福

他們為自己的母親獻上鮮花

獻上甜蜜的話。

而我，卻連那聲母親都無法叫出。

這不是我的節日，我是

被母親遺棄的孩子。

二十四年來最大的孤獨，

在這個時候被加深放大。

二十四年來最小心的自卑，

也在這個時候最明顯。

母親，早晨起來我一直在打掃衛生

用干凈的毛巾擦洗玻璃

把上面殘存的污漬擦去的同時

好想把心里的怨恨也一點點擦去。

母親，我有時會想，

節日這天我會想起你，那你

也會想起我嗎？

母親，如果這天你耳朵發燙

那一定是我一遍又一遍在呼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