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新生

趙福海

在紅軍長征途中，孕婦陳慧清突然要生孩子了。早不生晚不生，偏偏在一場激烈的突圍戰剛一打響時，她卻要生了。我作為隨隊醫生，立刻向負責突圍的紅軍首長董振堂報告。董振堂在戰火中愣了一下神，但迅速做出了決定，回答道：“趙海，陳慧清那里你負責，突圍這邊我負責，要快！”

護衛陳慧清的戰士們面朝外，手挽手，圍成一個人體墻圈子，把我和陳慧清及一名女紅軍護士三人圍在正中央。我一邊快速地將接生的紗布、剪刀、止血鉗等消毒工具準備好，一邊對女護士說：“快，快準備一盆燒熱的清水。”

可陳慧清是難產，她疼得滿地打滾，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時滾落下來，美麗的青絲凌亂地粘貼在她的臉上、鼻子上、嘴唇上，可怎么著，她就是生不下孩子。

我焦急而鎮靜地鼓勵她道：“別怕，有我呢，有戰士們和首長呢，你就放心地生，別緊張，鎮定心情，深呼吸，漸漸把全身的力量發到下身。”

在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紅軍的突圍戰變成了阻擊戰，敵人做出調整后瘋狂地蜂擁著撲了上來。戰士們憑借周圍的地形、地物與敵人展開拼死戰斗。槍聲、炮聲、手榴彈的爆炸聲和喊殺聲交織在一起。硝煙滾滾，火光閃閃。在一片片敵人倒下的同時，也有一個個紅軍戰士或倒在槍口下，或被炸飛在炮火中，戰斗進行得十分慘烈。

敵人越來越多，眼看著戰士們頂不住了。董振堂拎著槍沖回來問：“趙海，到底還有多少時間能把孩子生下來？”我沒法回答他，只是沖著他無奈地搖了搖頭。

于是，董振堂咬了咬嘴唇，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再次拎著槍沖入陣地，大聲對戰士們喊道：“堅持住——，狠狠地打——，我們一定要打出一個生孩子的時間！”

戰士們死守了三個小時，在蒼山如海、殘陽如血時，一聲嬰兒的啼哭響徹云霄——新生命終于誕生了。

我連忙把新生兒和產婦陳慧清處理好，松了一口氣說：“好了，咱們趕快突圍。”

戰士們用身體在兩邊像兩道鋼鐵般的墻體，護衛著陳慧清和新生兒，在硝煙中突破敵人的防線，又經過一番艱難的跋涉，來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夜幕下，一些戰士疲憊不堪、心情沉重地抬著擔架上犧牲的戰士和受重傷的戰士，經過陳慧清身邊時都怒目而視，因為那些或戰死或受重傷的戰士都是他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陳慧清抱著懷里的孩子，看著那么多戰士為了她和孩子犧牲了、受傷了，愧疚的淚水不斷線地流著，大聲地哭著，搖撥浪鼓似的搖著頭，還用一只拳頭捶打著自己的身體。

董振堂走過來，望了一眼陳慧清和襁褓中熟睡的嬰兒，泥土和汗水及血水模糊了的臉上裂開一個燦爛的笑容，爾后舒了口氣，對那些戰士們，也是對陳慧清，鄭重而喜悅地大聲說：“你們瞪什么瞪？我們流血和犧牲不就是為了這些孩子嗎？”

（責任編輯/姜巧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