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財富

杰弗里·布恩【美】

我的父親是一名醫生。噢，請不要急著羨慕，我們住在比蒂維爾鎮，這大概是全國最貧窮的小鎮，父親是這個小鎮上唯一的醫生。這意味著小鎮上的居民如果生病都會來找父親看病，當然，也意味著，可能有一大部分人支付不起看病的費用，甚至連藥費都拿不出來。事實上，父親經常會替病人支付藥費，如此一來，他原本可憐的收入就更加所剩無幾了。

羅布叔叔不止一次勸說父親換一個職業，他站在新買的汽車旁，點燃一根雪茄，對父親說：“我覺得，你應該跟我一起干，如果你想讓你的孩子們吃上更美味的食物，穿上更漂亮的衣服。”父親沒有說話，專心致志地擦拭他的醫藥箱。羅布叔叔搖搖頭，開著他的新汽車走了。

那天，父親收治了一位爬山時從懸崖上滾落下來的患者，看起來，他的傷勢很嚴重，渾身是血，右腿的小腿腫脹得比大腿還要粗。替患者檢查過后，父親嚴肅地說，必須馬上進行手術。可是，距離比蒂維爾鎮最近的醫院也有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如果送往醫院，患者很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父親當機立斷，決定親自為患者進行手術。

手術的過程整整持續了七個小時，在這七個小時的時間里，父親沒有吃一口飯、喝一口水，甚至沒有坐下來休息哪怕一秒鐘。直到夜幕降臨，父親完成了手術，然后在確保患者安全的前提下，讓患者的親人把他送往醫院接受進一步的治療。

吃晚飯的時候，羅布叔叔又一次造訪。他從懷里掏出一把鈔票，在父親面前揚了揚說：“這是我一天的所得。你呢？”父親指了指餐桌上的野果，笑著說：“這是患者采摘的野果子，他全部送給了我。”父親說得沒錯，患者身上沒有錢，父親就提出用野果子充當治療的費用。

父親跟羅布叔叔說這些的時候，我的臉都紅了，與羅布叔叔相比，父親的收入簡直太少了，甚至寒酸至極。很顯然，羅布叔叔也是這樣認為的，他大聲笑起來，笑聲里充滿了嘲弄與不屑。可是，父親的表情卻很坦然，甚至還有一絲驕傲。他認真地說：“我獲得的東西遠不止你們看到的這些。”

我和羅布叔叔對視一眼，不明白父親在說什么。除了那袋野果外，患者沒有給父親額外的東西，我敢肯定，因為當時我就在現場。

這時，我們聽到敲門的聲音。一位老婦人站在門口，她快步走進來，徑直走到父親面前，緊緊抓住父親的雙手，激動地說：“感謝您，如果沒有您的及時救治，我的兒子現在可能已經不在了。”老婦人說，醫院的醫生告訴她，她的兒子能夠活下來，并且保住右腿，簡直是一個奇跡。而這個奇跡的創造者就是我的父親。

我的臉又一次紅了，我看見，羅布叔叔的臉也紅了。醫治好患者的病痛，能給一個人、一個家庭帶來快樂，父親每天都在重復同樣的事情，他為無數人、無數家庭帶去了無數的快樂。同樣的，當父親接收到這些反饋的時候，他也收獲了巨大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其實，父親在治愈患者的同時，患者也治愈了父親呀！這些東西是多少金錢都換不來的。

“這才是我真正獲得的東西。”父親看著我和羅布叔叔說。是的，父親說得沒錯，這些都是父親的財富，我為父親感到驕傲。我想，羅布叔叔也會為父親感到驕傲，因為此后，他再也沒有勸說父親改行。

（摘自《演講與口才》2022年第2期，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