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細微處見真章

鄭晉琴

入乎其內

“細節就是你的‘珠子。一顆珍貴的珠子能使一串項鏈熠熠生輝，一個好的細節能使一篇作品讀后難忘。”作家黃宗英的這一比喻形象地說明了小說中細節描寫的神奇魅力。

小說中的細節描寫往往是作家的神來之筆，能夠帶來超越文字的畫面感和言外之趣，是小說中頗具審美價值的部分。細節描寫可以顯示人物、環境、場面中細小的特征和輕微的變化，在刻畫人物、顯示背景、組織情節、深化主題等方面都有至關重要的作用。

一、渲染氣氛，表現生活環境。

選用精彩的細節來描寫環境、渲染氣氛是小說環境描寫的主要手段之一。如《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中，林沖初到草料場，“卻早紛紛揚揚卷下一天大雪來”；出門沽酒，“那雪正下得緊”；沽酒返回時，“看那雪，到晚越下得緊了”。三次細節描寫，既突出典型環境，又烘托肅殺氣氛，構成了“殺氣浸人冷，悲風透骨寒”的意境。又如《祝福》中，“四叔大罵新黨，但罵的不是我”這一細節，體現了魯鎮的封閉、落后；還有“女人們準備福禮，她們的胳膊在水里浸得通紅，而祭祀的只限于男人”，這一細節展現了當時“男尊女卑”的社會現實。通過這些細節描寫，我們可以概括出魯鎮的社會背景——一個封閉的、落后的小鎮。

二、鋪墊設伏，助力情節發展。

經典小說常用細節描寫來設伏鋪墊，精彩細節如草蛇灰線，伏脈千里，使全文前后聯結，渾然一體。如《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中的“酒葫蘆”這一細節——林沖在草廳里感到寒冷，想起老軍臨走留下的酒葫蘆，外出買酒；因為店主認得這酒葫蘆，熱情招呼，這讓林沖在酒店多呆了一會兒，從而躲過了草廳倒塌的災禍；喝足了酒，又為他借著酒勁在山神廟復仇作了鋪墊。一個小小的酒葫蘆，就這樣把故事情節一步步推向了高潮。又如《祝福》中“捐門檻”這一細節——柳媽詭秘的一段話，讓祥林嫂產生了極大的恐懼；然而捐門檻后，眾人對她的態度依然未變，這使她精神徹底崩潰，推動著情節向高潮發展。

三、借斑顯豹，襯托人物形象。

借助細節刻畫人物，能使人物形象鮮明突出。如《林教頭風雪山神廟》中，作者對林沖在草料場的一系列行動描寫得非常詳細：去打酒前，他“將火炭蓋了……把草廳門拽上……鎖了”；草廳被雪壓倒后，他又“恐怕火盆內有火延燒起來”，細心探查一番。這一系列動作描寫，不僅展示出林沖做事謹慎、縝密的性格，也表達了他一心想把這個新差事干好，絲毫沒有背叛朝廷的念想。又如《祝福》中，作者對祥林嫂臨死前的神態描寫，“全白”“木刻”“間或一輪”，傳神的細節把祥林嫂那種呆滯、麻木的“活死人”的神情刻畫得淋漓盡致。

四、以微見著，揭示主題思想。

選用典型細節揭示主題是小說創作的有效方法。細節雖小，卻能小中見大，見微知著。如《促織》中，成名按駝背巫所指，找到一“巨身修尾”的蟋蟀時，家人歡喜慶賀的細節；及至蟋蟀被成名子不小心弄死后，家人的“大怒”“大罵”等細節，揭示了“人不如蟲”的悲慘現實。

細節雖小，但它在作品中的作用卻絕不可小覷。小說中那些看似漫不經心的細節，其實都是作者精心擇選的一顆顆“明珠”，使整篇文章熠熠生輝。閱讀小說，我們通過“細節”這把鑰匙，進入作家創造的藝術天地，領悟小說藝術的無窮魅力，收到了更好的閱讀效果。

出乎其內

閱讀下面的文字，回答下面的問題。

北 上（節選）

星池和媳婦跟著司儀的口號，跪在大紅蒲團上給秉義和秉義老婆磕過三個頭，小兩口舉起蓋碗茶敬獻父母，以謝養育之恩。這是個形式主義，要在別家的父母，濕濕嘴給個意思就行了，秉義兩口子不，滿滿一大茶碗，一口氣全喝下去了。圍觀群眾可能沒見過這么實在的公婆，嘩一下爆笑開來。秉義老婆突然眼淚下來了，哆嗦著嘴唇說：“孩子端的茶，我得喝完。”她用小手帕擦眼淚。門外冒出一句：“這眼淚要新媳婦親自擦。”

大家就跟著起哄。星池媳婦聞聲真就站起來了，走上前兩步給婆婆重擦了一遍。眾人鼓掌叫好。秉義老婆倒不自在了，一手握著兒媳婦的手直感謝，一手往兜里找紅包，提前就給塞兒媳婦手里了。

“嗨嗨嗨，我說阿姨，”司儀說，“您再好的婆婆也不能搶戲啊。離下個程序還有兩公里，我這發令槍還沒響呢。”

眾人又大笑。

秉義老婆說：“一樣一樣，早晚都要給。孩子，拿著。”兒媳婦大方地接住，謝過婆婆，退回到蒲團后又跪下來。

“這事弄得，”司儀做出無辜的表情，“老革命遇到了新問題，接下來我都不知道怎么主持了！”他走到秉義跟前，說，“只能委屈大叔唱獨角戲了。您懷里有什么寶貝，能不能給咱們親朋好友開開眼？”

秉義站起來，解開唐裝上面的三個盤扣，真就從懷里摸出來一個紅綢子包裹。秉義打開紅綢子，里面還有一層黃綢子。門外的看客齊刷刷踮起了腳。秉義又打開黃綢子，是一個貌似黃花梨木做的圓形盒子。繼續打開木頭盒，是一個黃銅做的圓盤。秉義端著圓盒傾斜著朝向大家。

“啊？羅盤！”

跑船的人對這個東西不陌生，但如此隆重地層層裹藏，又以如此漂亮的材質與造型呈現，他們還是頭一回見。

星池站起來，有點蒙。他走到父親跟前，雙手伸出來了還在說：“爸，我們不再跑船了啊。”“跑船不跑船，咱們邵家都是船民。接著！”

星池捧著羅盤退回到蒲團上。

秉義接著說，“今天孩子結婚，我和老伴兒很開心。我們會像親閨女一樣待她，請轉告親家公親家母，請他們放心。把星池交給小宋，我和他媽也放心。我們希望他們小兩口的日子越過越好！”

司儀插了個空，帶領大家掀起了一個鼓掌熱潮。

“成家立業都是一輩子的大事，星池決定了，我支持。我是個老古董，但我不迷信，更不是老糊涂。想做的盡力去做，就一定能做好。我相信星池。我和他媽結婚第二天回門，回到家遲了一會兒，太陽落了。照咱們船上規矩，新娘子得帶著太陽進門，要不會敗財路。那天中午我在丈母娘家多喝了兩口，瞇著了。醒來后緊趕慢趕，回到家太陽還是落了。我爹氣壞了，兩年沒跟我們倆說話，船也不讓我們跟了，怕壞了財運。我們倆就這么分家單干了。我們倆起早貪黑，三兩年跑成了微山個體運輸的第一大戶。我爹臉色才好看一點，有天晚上叫我喝酒，喝到位了才跟我說，帶不帶太陽進門看來都行啊。”

秉義老婆把手伸過來，“你這上天入地的一通扯！倆孩子還跪著呢。”

“爸，你說吧，”星池說，“這些年我就沒聽過你說這么多話。”小宋也說：“爸，您只管說。我跟星池聽著呢。”

秉義撓撓腮幫子，扭頭看老婆，“我說到哪兒了？都是你，沒事瞎打斷啥呀。三十多年你就沒讓我痛痛快快說過。”

老婆哼一聲，臉扭到另外一邊，“看把你憋的！我也沒見你哪天成了啞巴！”

屋里屋外的人都笑起來。

（選自《北上》第一部）

1.下列對本文相關內容和藝術特色的分析鑒賞，不正確的一項是（? ）

A.婚禮中，秉義像魔術師一樣打開盒子，端出羅盤，在船家人面前故意賣關子，小題大做，顛覆了“傳家寶”的嚴肅性與真實性。

B.司儀的語言活潑中透出嚴肅，幽默中不乏智慧。如“離下個程序還有兩公里，我這發令槍還沒響呢”“老革命遇到了新問題”。

C.秉義借婚禮講船家傳統，講祖輩的故事、自己的婚事，表達了對兒子成家立業的良好希冀，也表達了船家人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待。

D.作者善以細節傳神，文中寫秉義老婆“把手伸過來”“臉扭到另外一邊”，都是以外在細節刻畫人物內在特征。

2.小說三次寫大家笑，請結合小說內容，具體分析眾人笑時的心情，并說明文章這樣寫有何效果。

答：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