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愛礦工（外一篇）

惠小和

時光如水，轉眼間，我在煤炭企業工作已經31年。

前幾天與一位同齡的同事談起人生，兩人頗有同感，都后悔身在世界一流的煤炭企業，卻沒有在世界一流的煤礦井下一線好好磨煉一番，仿佛是舍本求末、主次倒置一般，唏噓！

特別是幾十年一直熱愛文學的我，經常關注或收集名人所寫的煤炭題材類小說、劇本、散文、詩歌等作品，面對近幾年仍然有好多作品中片面凸顯臟、亂、差，甚至大肆渲染礦難等用悲情憤情吸引眼淚的內容，讓我內心總覺得作者是劍走偏鋒、繼而替礦工和讀者憤憤不平。難道三十多年來，煤炭開采從依靠人工的炮采，到半機械化、綜合機械化、自動化采煤的發展，他們就沒有看到嗎？難道煤礦生產從勞動密集型向技術密集型、高危行業向本質安全型、環境污染向和諧發展型“三個轉變”就不值得大力宣揚與贊美嗎？

所以，我認為這些作家還是沒有跟緊時代的發展，親自到現代化的煤礦去體驗一番，深入了解礦工，所以造成他們在文學創作方面還是習慣用老眼光看待新煤礦，循規蹈矩地沿著前人走過的路一邊挖掘、一邊流淚、一邊憤慨，最終也沒有客觀地展現或期盼什么，讓讀者情緒無法從過去的悲情中拔出來正確認識現實中的煤礦和礦工，從而在社會上形成一種一錯到底的意識導向：礦工就是賣體力的煤黑子、粗大漢。

其實，近二十年來，在主要指標世界領先、全國第一個年產億噸和兩億噸的、高產高效的神東煤炭公司，一半以上的礦工都有大專以上的文化，而且井下工作的研究生也愈來愈多，就連博士生也早就落戶神東。他們有知識、有見識、年輕、帥氣、綜合素質相當高，已經兼備苦干型和智慧型。他們既能撲下身子深入一線當礦工、安裝長長的生產線，又能埋頭創新工作室搞科研、優化一個個設計圖；既能拿起大扳手、大管鉗修復給排水管道，又能拿起萬用表、小起子監測弱電信號的正確與否。在他們的不斷改革創新下，煤礦早已不是傳統的樣子，這里已經是“四化五型”（生產規模化、技術現代化、隊伍專業化、管理信息化、本質安全型、質量效益型、科技創新型、資源節約型、和諧發展型）的國際一流千萬噸的礦井群；在他們不斷追求卓越下，不少煤礦已經實現了自動化和智能化，徹底顛覆了傳統煤礦的作業方式，成為真正高大上的一流企業，目前正全力開啟“二次創業”、全面向智能化礦山挺進。過不了幾年，煤礦生產都會在地面干凈舒適的集中控制室內操作，生產現場將實現無人值守。

在神東煤炭公司的一個煤礦綜采遠程控制室，文靜的煤機司機小王穿著干凈的工裝，正拿著手柄悠閑地遠程操作采煤機生產，從大屏幕傳來的在線畫面和數據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各類設備都在穩定有序地運行著。他微笑著說：這個薄煤層工作面采高只有1.5米，以前割煤，人就得在井下貓著腰跟著煤機爬來爬去，不僅勞動強度大、而且煤塵危害也很大。現在坐在地面操控、遠程割煤，比以前舒服得太多了。

見證過礦工的可愛，親歷了采煤的快速發展，作為煤炭企業的我，更加堅定了要寫現代化煤礦和礦工作品的不渝之志，同時還在不斷地說服身邊的文學愛好者與我同行，共同挖掘和反映大型現實版煤礦和礦工的新風貌、新志向，歌頌新時代、弘揚正能量。可是，自己每每著手創作煤炭題材類的作品，由于體會不深、不懂專業，總是屢屢受到中梗阻的疼痛制約，其中痛點唯有自己深知。于是便不斷打擾、不斷請教著礦工兄弟，有年老的和年輕的、也有井下一線的或地面輔助的、還有礦嫂和礦工的其他親人，以求有真情實感或更符合實際。在這樣比較艱難的創作過程中，現代化礦工真實的言行舉止也在我心中不斷頻現、凝練升華，他們性格的憨厚率直、不拘小節；對愛人的忠貞不二、大度寬容；同事之間的弟兄深情、赤裸相對；礦嫂之間的姐妹關系、互幫互助；工作中的不怕困難、不怕吃虧、團隊精神、家人情懷、敢于創新、追求卓越，等等印象的積累，讓我有時甚至有衣食父母和科技工作者般的親切崇敬之感，也有如魏巍筆下《誰是最可愛的人》中那樣的情結。確實，寒冷的冬天，當你在溫暖的辦公室或家里享受生活的時候；夜幕降臨后，當你陪著親人或朋友走在燈火輝煌的鬧市時候；當你看著一棟棟高樓大廈在鋼筋和水泥的支撐下拔地而起的時候，當你深切感受到我們的國家和人民已經富起來的時候，你是否也想過，我們國家的能源，多數還依賴著煤炭，就發電方面，70%還是依靠煤炭的燃燒，而那些長年累月在煤礦默默無聞工作的煤礦工人，就是這些幸福生活的創造者之一。

諸如此類的思想沉淀已久，促使我挖掘全身思維，根據自己在煤礦機關十幾年工作的所見所聞所想，全面認真地捋一遍和思考一番煤礦工人形象并大膽捧現給大家，以求更多的煤礦工人，能從傳統的思想中拔出來，堅定地、辯證地看待工作、看待自己；同時，希望更多的讀者能從書本走向煤礦，去真正地近距離領會礦工，因為他們是無私的、辛苦的，更是鮮亮的、偉大的！

以下三方面熱愛礦工的理由，期盼著讀者有感而繼續接龍并在創作中發揚光大。

偉大的礦工。日日夜夜在井下工作，低矮的采高壓彎了腰，卻支撐了家庭的幸福；漂浮的煤塵抹黑了臉，卻凈化了奮斗者的心靈；機器的轟鳴麻木著聽覺，卻讓你的心情異常興奮；陰冷和潮濕傷害著關節，卻為人們源源不斷地奉獻著熱量和光明。你匍匐身子不斷地傾聽著地層的聲音，不斷地溝通著大地和人類的感情，不斷地讓智慧和汗水成為財富，不斷地為國家的富強擔當使命，你真的很偉大，就像太陽的種子，植根于地層深處，卻溫暖了人間千家萬戶。

憨厚的礦工。憨厚給人的感覺是不聰明，我感覺礦工最讓人感動的是真誠。真真切切，誠誠懇懇。沒有機關的世故，沒有社會中的浮夸，也沒有其他行業的精滑。所以，我認為礦工是真誠的。

里面你所描寫的和真誠是相符合的。面對厚厚的寶藏，你怨自己不能更多地開采；面對領導又愛又恨的批評，你豁達憨厚地笑笑；面對受傷的兄弟，你怨自己沒有保護好他人；面對父母，你怨自己沒有多余的時間去孝敬；面對老婆，你怨自己不能與她花前月下結伴而行；面對孩子，你怨自己沒有讓孩子得到父親的溫馨。你在不斷地付出，從來不計較報酬和前程，你的真心話讓我倍感震驚，沒有任何掩飾和修飾的淳樸，就像燃燒的煤炭，只會用默默的奉獻表達大愛的心聲。

幸福的礦工。毫不猶豫地將豐厚的工資和獎金交給愛人，一年可以買車，三年可以買房，看著愛人的笑臉，你得到了滿足；躺在舒適的家中呼呼大睡，或者抽空與工友們觥籌交錯，沒有繁文縟節的牽絆，沒有惱人的欲望和奢求，你的人生簡單而踏實；換上裝備，駕車駛進地下走廊，對著控制室的大屏幕，手指輕輕點動，采煤機隆隆前行，烏金便滾滾而出；走出浴池，換上名牌服裝，英俊瀟灑財大氣粗的樣子，吸引著大街上眾多羨慕的目光。其實，你也是明星，藝術給人們以精神享受，你給人們的是實實在在的生活需求。

你是煤礦工人，盡管已從粗大漢轉為高才生、從煤黑子轉身為煤亮子，但是，像煤炭一樣質樸無華、無私奉獻的品質一直沒有變樣。煤礦在你的創新創造下，早已不再是生與死相隨、塵與煙繚繞的戰場，已經像公園或花園一樣，是你用最先進的綠色開發技術，贏得了礦區的四季如春、滿園芬芳。

我熱愛礦工，因為我了解礦工。

——記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趙云飛二三事

礦工，一個沉重的名詞，清代奕繪在《挖煤嘆》中嘆道：“山坳一簇人耶鬼？頭上熒熒燈焰紫。木鞍壓背繩系腰，俯身出入人相尾。”

這是一幅多么凄慘的畫面，但，已經成為百年記憶。

2017年，長詩《中國礦工》登上了CCTV朗誦，讓評委掩面涕泣，讓觀眾一起喊出了“礦工偉大”。其中一段是“大學生采煤班，玉樹臨風、扎根礦山，青春勵志的故事，在百里煤海掀起波瀾，他們是新時代的楷模，年輕礦工的典范。”

這是一幅多么壯美的畫面，唱響了新時代礦山的凱歌。

2011年的神東煤炭，摘取了全國首個兩億噸產量的桂冠，這樣壯美的畫面、這樣的大學生，紛紛呈現。

這一年，被世界同行譽為“榆家梁速度”的榆家梁煤礦，也迎來了一群大學生，其中就有來自華北科技學院的趙云飛。

他出生于九州方圓的圓心：河南一個叫南沃的村子，紅旗渠精神的發源地。

他堅守著紅旗渠精神的初心：“自力更生、艱苦奮斗、團結協作、無私奉獻”，時刻銘記在他的心里。

因為家庭貧窮，他差點沒去上大學，但在大學期間，他先后拿到了四個獎學金，連續四年專業成績第一，而且光榮入黨。

因為熱愛煤礦，他扎根地層11年，從一名維修電工干到班長、技術員、副隊長、黨支部副書記。

他是1989年的蛇，但不甘永遠蟄伏井下，勇敢開啟了榆家梁煤礦智能化采煤的新篇章。

“我和云飛一起干。”人勤快，力氣大的他，成為同事們合伙干活的搶手品牌，85公斤的水泵他抱起來就走，4.2米的單體他一個人扛一根。有一次，只能兩個人搬運一個“大家伙”，他與班長一口氣抬了50多米，到地方后才發現居然有150公斤重。

本科是學采煤的，入職后因為缺電工而轉行，努力三個月后就能獨立上崗、獨立值班，并扛起了電工組的大梁，還常給其他工種幫忙。

幫三機工打黃油、給支架工抬油缸、幫煤機司機回收配件、給電焊工接氣帶，綜采隊不管那個工種缺人，他都能夠頂得上。

“跟其他工種師傅融入的最好辦法就是幫他干活，干活中別人會主動教你。”這是他的心得體會，勤快的他受益匪淺。

“還是云飛去處理吧。”這句話已經成為帶班隊長的習慣用語。基礎好，愛鉆研的他，在入職第二年就成為綜采二隊檢修班副班長，因為無論是德國的、還是美國的設備維修，沒有難住他的。

要做就做最好。兩年后成為班長，他要打造金牌班組，做到了連續三個月檢修零故障，即使在過沖涮帶的危險期間，全班也沒有發生任何機電或人身事故，讓全班員工士氣大振。

區隊在施工時，需要將20多根工字鋼放在頂板上。空間狹小，裝載機施展不開；靠人工吧，每一根就近千斤重，根本抬不動。他在現場左看看，右看看，巧妙地利用小絞車解決了動力源問題，用滑輪解決了空間狹小問題，讓原本兩天的工作量被縮減到半個班，既安全又高效。

2018年，全礦招聘一名機電技術員，他綜合成績排名第一。

剛當上技術員一個月，神東首個薄煤層智能化項目就落戶榆家梁，聽起來高大上的智能化，在推進過程中卻是困難重重。操作模式沒有建立，薄煤層行走困難，新設備使用不順利，老員工不習慣，人們思想上抵觸著，隊領導一籌莫展。

他，主動請纓到生產班去帶班。他要讓大家嘗到智能化的甜頭，攻破保守思想的壁壘。

他開始與智能化采煤談戀愛，是一場充滿耐心和技巧的戀愛。

他常說：“愛是一種責任，因為有愛，妻子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支持著我。因為有愛，我愿意為綜采隊大家庭奉獻所有的光和熱。”

每天要彎下1.8米高的身子，與1.5米厚的煤層親密接觸；還要設法走入首次使用的采煤機內心，讓冰冷固執的面孔聽話。于是，班中餐成為他的主食，每個子系統都成為他的牽手，井下看不到白天與黑夜，但礦燈的亮度卻能說明，他已經連續十幾小時沒有休息。

一個月下來，他總結出了“一新四創智能化推進管理法”，帶出了一群智能化采煤工，有效保證了智能化建設的穩步推進。

2019年10月，太原國際會展中心，他代表國家能源集團參加采礦技術展，輕松遠程操作著400公里外的井下設備。國務院副總理韓正感興趣了，親自在展覽現場與榆家梁煤礦井下對話，原計劃1分鐘的現場觀摩竟然駐足3分鐘，并對智能化采煤技術給予了高度贊賞。

“云飛，女兒想你了。”愛人羞答答地打來了視頻電話，乖巧的女兒喊叫著爸爸。

“等這次抗疫保供任務完成，爸爸就回家看你。”

這是2020年的春節假期，由于疫情，廠家服務人員不能到礦，材料配件不能到礦。他連續兩個多月在崗，不僅組織員工學習維修技術，而且精打細算、利用僅有的庫存，保證了智能化采煤的正常運行。

這一年，他主持完成了智能化工作面的好多工作，從工作面順利貫通到搬家倒面，從新工作面的自主安裝調試到8個項目的優化升級，創新了“工作面分布式供電改造”和“運輸機臺階式自動調速”等技術難題，不僅減少了崗位工，而且還縮短了工期。

這一年，他考取了全國注冊安全工程師資格，完成了24項創新成果，獲得神東公司科技創新先進個人；在全國的技能示范賽中，獲得綜采巡檢工工種第一名。

2021年春暖花開的季節，他被提拔為綜采二隊副隊長。

這是一份沉甸甸的責任，關系到整個區隊的工作。

本著“基于現場，管理下沉”的管理思路，他的身影常常出現在生產現場，他的嚴管厚愛常常感動著大家。面對兩級公司保供的號召，他爭分奪秒搶時間，區隊產量不僅較計劃提高8%，而且取得保供期間零故障的業績。

這一年，在全國煤炭行業職工技能示范賽中，他獲得金獎，又獲得了中國能源地質化學工會授予的“大國工匠”稱號，他是國家能源集團唯一獲得兩項全國行業級高規格榮譽的采煤一線職工。

2022年4月，全國總工會公布了2022年五一勞動獎表彰名單，趙云飛的名字榮登榜上，再次讓三萬名神東礦工激動不已。

一位不甘蟄伏地層的礦工，終于飛到了煤礦智能化的云端，此時，靚麗的光環簇擁著他，而他，目光平靜，從容淡定。

他時刻賡續著“紅旗渠精神”，要讓礦工走出陰暗潮濕的地層，來到寬敞明亮的控制室；要讓礦工脫掉滿身泥污的工裝，換上整潔亮麗的西服。

他就是趙云飛，神東煤炭的優秀礦工，創新的激情競勢飛揚。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