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外三首）

羅凱

今年的桃花又開了

藍先生向窗外探出頭，看著被光線射穿了的半透明的桃花，呈三角形

粉色光暈像玻璃糖紙，慢慢綻放

他知道桃花會開，但應該是在他三十歲

的時候

若花香不變，花色依舊

自會相逢于漸暖的南風里

對著桃花深沉許諾看起來不是一件聰

明的事

即使他知道

桃花不是為他而開

花色不是為他而艷

他依然望著惹人憐愛的一抹嫩粉出神

徘徊在三角形的陽光里

聽說藍先生養得一手好水仙，水培的

天天帶著她曬太陽

梅花太冷

蘭花太瘦

桂花太老

所以家養一些水仙，風姿綽約

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歡水仙花，年復年年

知道她喜光，就陪她一起曬太陽

知道她喜水，就給她兩天一換水

其實如果一直不曾養花

藍先生也會尋到他的那一缽水仙

梅花太冷，蘭花太瘦，桂花太老

都是借口

喜歡一朵花，是不需要理由的

化?? 

動物們在深夜嚎叫

那是苦難的堆疊

在一片玻璃海，直射

冰河世紀靜默的魂靈

一束藍色

為切片的化石走向歷史

譜寫冗長的注釋

悲鳴于時間的雋永

火焰敲打著落日

背對著深淵，竊竊私語

守護失去的回憶

為了消失

親愛的小孩

請允許我，埋下一顆種子

去看看，童年的被冷卻的回聲

正如心湖里的冰凌，提醒著我的苦難

去傾聽時光的樂章吧

它建造了一個又一個故鄉，無言的故鄉

是星子的暴動，河海的迷失，泥土的覆滅

你看到了嗎

故土無聲的吶喊，是泥土與白楊樹的褐色

被鋼鐵妥協，在夜晚發光，居心叵測

有追本溯源逆轉時間的企圖

你如約消失，正如你零星閃爍的靈魂

在黑夜的一盞微弱的燭，不曾求救

我已經發現

在每一個落下太陽的早上

我都會被裝上一個發條

擰上兩圈半

帶著齒輪在胸口轉動

滴答滴答

像勝利者凱旋的號角

戛然而止

影子越來越淡

像被水泡過的山水畫

于是，在一個月亮升起的中午

又擰了兩圈半

滴答滴答

人們驚訝于他的毅力

只有我知道

他的齒輪早已銹跡斑斑

每一次的滴答都帶著鉆心的痛

終于，在一個太陽當空的夜晚

我也被裝上了發條

在一片漆黑中摸索著

擰了三圈

就在那個太陽落下的早上

我看到了另一個我

響起了凱旋的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