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之形式　成人之世界

陸玉婷

童話是一種獨特的兒童文學體裁，它通過奇幻的想象、高超的夸張來塑造人物形象，更有離奇曲折、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去反映生活的方方面面，它多采用擬人的手法寫就，題材遍及鳥獸蟲魚、樹木花草乃至整個自然界，還有生活中的玩具、家具、生活用品，數不勝數。作者對這些事物都賦予生命、注入思想、傾注情感，使它們人格化。它的語言往往通俗、易懂、生動。在之前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人們普遍有這樣的誤解——童話是專門給兒童看的文學作品。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我們發現其實這是狹義的認識。實際上童話不過是作者在借兒童的視角，去展示真實的成人世界，這樣一來當我們再次閱讀童話的時候就會恍然大悟地說一句“原來如此”。今天，我們看一篇意蘊雋永的童話故事——《皇帝的新裝》。

一、作者、文本初探

《皇帝的新裝》的作者是19世紀丹麥的著名作家安徒生，他生于鞋匠家庭，童年生活貧苦，由于他一直在社會的底層生活，十分了解民間疾苦。他一生筆耕不輟，1835年開始寫作，共創作了160余篇童話。代表作品有《賣火柴的小女孩》《拇指姑娘》《海的女兒》等傳世名篇，在世界上受到了廣泛的好評，而在《丑小鴨》《皇帝的新裝》《夜鶯》《賣火柴的小女孩》等童話中，作者揭露了當時社會的黑暗和金錢至上的罪惡，諷刺了統治階級的專橫和愚昧；同時，作為底層人物的代表，他的作品里也深刻反映了社會各階層之間懸殊的貧富差距，表達了對底層人民的苦難生活深刻的同情，作品想象力豐富，情節生動，語言樸素。

《皇帝的新裝》實際上并不是原創，它是安徒生根據西班牙的民間故事改編而來的。

在18世紀末到19世紀初，當時歐洲的統治階級窮奢極欲、揮霍無度，又阿諛奉承、虛偽透頂，丹麥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面對這樣的社會現實，安徒生創作了本文。安徒生的這一作品深刻地解剖了當時的社會病狀，充滿了強烈的批判色彩。在《皇帝的新裝》中，圍繞一件根本不存在的新裝，上至皇帝大臣，下至官吏百姓居然都互相欺瞞，讓人讀后倍感諷刺；而與諷刺小說不同的是，安徒生筆下的童話仍然有閃光的人性，讓人讀后倍感欣慰。

二、《皇帝的新裝》展示的社會現實

（一）諷刺了統治階級的愚蠢

文中的皇帝是一個“嗜衣如命”的人，他對衣服的鐘愛超越我們一般人的常識。首先，他的愚蠢表現在“喜衣不管事”上。童話提及“為了要穿得漂亮，他不惜把他所有的錢都花掉”，同時，他既不關心他的軍隊，又不關心他的下屬，更不會主動去巡察和督導地方官吏的工作，當然，除非是“去炫耀一下他的新衣服”，這當然是荒誕的夸張手法，作者用這種夸張的手法去批判皇帝愚不可及的一面。其次，他的愚蠢還表現在“用衣試臣民”。“一件用肉眼看不見的衣服”放在今天我們這個科技如此發達的社會尚且未能研究成功，更何況在19世紀呢？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實，但是這個皇帝居然不知道，不但不知道，而且還要拿這件衣服去試探自己的下屬是否稱職和聰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更為嚴重的是他以這件衣服來驗證自己的“英明”，真是對“愚蠢”一詞一無所知。再次，他的愚蠢更表現在“穿衣去游行”。當這個皇帝看“衣服”的時候，其實內心是恐慌的，請看下面的描述：

“‘這是怎么一回事呢？皇帝心里想，‘我什么也沒有看見！這可駭人聽聞了。難道我是一個愚蠢的人嗎？難道我不夠資格當一個皇帝嗎？這可是我所遇見的一件最可怕的事情。”

這一段內心獨白顯示了皇帝驚、悲、懼、嘆百感交集的內心世界。這個時候的他如果能夠醒悟，把這兩個騙子重重地處罰，那這件事尚有挽回的余地。但是他出于虛榮認可了騙子的說法，表示“十二分地滿意”；如果單單是滿意，也就罷了，他居然還同意試穿衣服，還在滿朝大臣的注目下“在鏡子面前轉了轉身子，扭了扭腰肢”，丑態畢露；如果這樣也還就罷了，他居然還舉行了游行大典，真是愚蠢至極；當小孩說出了真話后，這個皇帝居然還要把大典舉行完畢來掩飾自己的愚蠢，這樣的統治者是一個國家的災難。安徒生的描寫把當時統治階級的丑陋面貌展現無遺。

（二）譴責了官僚上下的腐朽

如果單單是皇帝愚蠢，國家不至于“傾覆”，畢竟有股肱大臣在，明朝的萬歷皇帝幾十年不上朝，國家不是照常運轉得好好的嗎？最怕的是連最忠心耿耿的大臣都愚蠢和腐朽，那么這個國家絕對是只有滅亡的份兒了。《皇帝的新裝》里便是如此，皇帝由于要及時地了解這件衣服“工程”的進度，派了兩個大臣去“監督”，并要求將情況匯報。這兩個大臣被譽為皇帝“誠實的大臣”，但是這兩個所謂的“誠實的大臣”最終還是說了謊言，還夸贊這件衣服——“多么美的花紋！多么美的色彩！”還非常認真地聆聽騙子們的描述，好讓自己也向皇帝匯報自己的監督成果。這二人除了害怕擔上一個“愚蠢”的稱號外，更害怕失去自己大權在握的美好生活，只能選擇昧著良心去說謊。所以，他們會選擇用金錢去“回報”騙子們的描述，腐朽到了極點。最后，連皇帝身邊的騎士兵團、日夜幫皇帝穿衣的仆從都選擇了相互欺騙，可見，這個國家的官僚從骨子里都是腐朽的。回到現實的社會，其實我們也能發現這樣喜歡自欺欺人的人和團體，他們不是不知道這是一個騙局，可還是出于私心選擇了自欺欺人，這是值得批判的。

（三）批評了社會的虛偽

朝廷之上的王公大臣尚且如此，那么處于社會底層的人們呢？用一句中國的俗語來講，那就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當聽到新衣服的消息后，全城百姓的焦點不在于這件衣服有多么美麗，而在于這件衣服有多么神奇的“效果”：

“全城的人都聽說這織品有一種多么神奇的力量，所以大家也都渴望借這個機會測驗一下：他們的鄰人究竟有多么笨，或者有多么傻。”

全城的人都等著看別人的笑話，他們總盼著別人倒霉，這種扭曲的心理折射出的是人性中的丑陋。然而，現實又總是愛開玩笑，當所有人都等著看別人的丑態的時候，想不到自己最終成為那個“最丑的人”。當皇帝“穿著盛裝”游行的時候，全城的市民又是怎樣的反應呢？請看本文的節選：

“站在街上和窗子里的人都說：‘乖乖！皇上的新裝真是漂亮！他上衣下面的后裙是多么美麗！這件衣服真合他的身材！”

這個片段說明了其實百姓全程都在自欺欺人，對皇帝阿諛奉承，對鄰居相互欺瞞，都不敢講真話，都捂住自己的良心講假話。這種虛偽其實在我們的身邊也不難發現，這是十分可悲的。

（四）展現了尚存的善意

誠然，在《皇帝的新裝》中，安徒生為我們展現了殘酷的社會現實。如果一個國家、一個社會長期處于這樣的狀態，人與人之間就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這絕不是危言聳聽。所幸，安徒生依然告訴我們：其實，人性尚好，在社會的每一個角落里面，依然有閃光的品質值得我們堅守與踐行。《皇帝的新裝》結尾，這個謊言終于被戳破，不是皇帝，不是大臣，也不是市民，而是一個年少無知的小孩：

“‘可是他什么衣服也沒有穿啊！一個小孩子最后叫了出來。”

可見，小孩的赤子之心是多么難得、多么寶貴，畢竟孩子的心是純潔的，一句天真的話，無意間打破了這個全民營造的騙局，讓我們看到人性中的美好，而這一點值得我們發揚光大。

《皇帝的新裝》雖是童話，但帶有成年人的視角，它告訴我們一個道理：我們應該敢于戳穿生活中丑陋的虛偽，還原事情的真相，只有這樣，正義才能得以伸張。當然，生活中存在的不良的思想和觀念，可能會如同霧霾，將真善美罩住，但我們要用自身的正氣之風將霧霾吹走，要用一縷陽光將丑陋沖破，這縷陽光就是人的良知！在今天這個日新月異的社會，這份良知、這份真實、這份善良與美好顯得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