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得千峰翠色來

黃慕秋

在琳瑯滿目的原始青瓷器跟前佇立良久，無語凝噎，仿佛能聆聽到一首土與火的歌。

隨著孩子進入初中，對歷史的熱衷也令他告別了卡通動畫，愈來愈癡迷于科教頻道的探索考古類節目。當他從中了解到中國陶瓷界確認了湖州是中國最古老的原始青瓷的發源地之后，便心心念念著要去古陶瓷藝術館看一看那些青瓷器。

所以，趁著假期，帶孩子暫時逃離了作業堆，前往瓷之源古陶瓷藝術館。這座藝術館位于群山環繞的梁希國家森林公園內，四周被形形色色的林木所覆蓋，各類鳥兒互相應和著發出清脆婉轉的鳴叫聲，使得藝術館尤顯清幽雅靜。據悉，梁希森林公園所在的這一片區域，曾經也分布著大大小小上百個燒窯的窯洞。選址于此的瓷之源藝術館，也是冥冥中與歷史的交融和重生吧。

原始青瓷，實際上是陶器向瓷器過渡階段的產物，是青銅文化與陶文化融合產生的，無論是禮器、樂器，或者酒器、食器，常常仿著青銅器的造型而生。目前，沿著東苕溪，已發掘商代的老鼠山窯址、西周至春秋時期的火燒山窯址等原始青瓷窯址二十多處。

走進館內，櫥窗中的展品都按朝代井然有序地放置好，悄無聲息地講述著幾千年來的光陰故事。

最先映入眼簾的獨立展柜中呈現的一只西周饕餮紋三足鑒，精致又復雜的外觀使我們挪不開視線，徑直上前觀賞，三足鑒的每只耳朵上有九條龍紋，釉色保存得如此完好，實屬罕見。而后從石器時代開始，一路經過夏、商、西周、春秋、戰國的展柜。可以看到，自西周至戰國，青瓷除了日用器具外，已然成為喪葬文化中的重要一支。

漢代展櫥里有一艘青瓷烏篷船格外吸引人，船體細節栩栩如生，船上立著的人物亦是惟妙惟肖。從兒子驚訝的神情中，我能讀出他內心對那些遠古時代的能工巧匠的欽佩之情。

三國的鳥首樽、兩晉的谷倉罐、隋朝的龍柄雞首、唐代的盤龍瓶皆因造型之精妙、釉色之完整而博人眼球。在琳瑯滿目的原始青瓷器跟前佇立良久，無語凝噎，仿佛能聆聽到一首土與火的歌。

這些原始青瓷器被發掘之前，在泥土里待了一年又一年。重見天日時，那青色的釉依舊晶瑩剔透，好似寧靜深遠的天空，沒有刻意裝飾，但充滿了生命的力量。陸龜蒙說：“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大抵，是對青瓷這抹色彩最好的致敬了吧！

離開原始青瓷展廳，我和孩子移步到古陶瓷體驗室，聽著專業老師的講解，DIY了屬于我們自己的簡單瓷器，感受著瓷泥在手指間滑過的溫度，感受著將瓷泥變成我們心底期待的模樣。我做了一只巨大的碗，想著可以用來裝滿滿一碗熱湯面。孩子說他拉的是一只筆筒，要把它放在書桌上天天相對。接下去，我們的半成品被送去排隊燒制。老師說燒制過程中也許會變形也許會開裂，燒制完成后將提供快遞服務。因此，只有拿到快遞那一刻，才能揭秘成品與自己心中所想相去有多遠。

歸家途中，孩子意猶未盡：“我感覺拉坯就挺困難的，像漢代那艘青瓷烏篷船，造型實在是厲害啊！”

我點點頭，這就是古人迷一樣的智慧吧，洶涌過、澎湃過，千言萬語最后沉淀在浩瀚無垠的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