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最美的蹉跎

李柏林

不知是誰，泄露了春來的消息，也許是那叮咚的泉水、那待開的花蕾、翻過籬笆的哀愁……

過罷春節，人們還沒從那懶散的氣氛中緩過神來，春便來了。我像迎接一位故友一樣，起身走出房門。一年未見，我迫不及待地想與它說一說，那些它不在的歲月里，我走過的雨季，以及那下在心上的大雪。

我和它來到田野，田野上還刮著風。紫云英開滿了田野，規規矩矩，像田字格里正正方方的字，我好像成了花朵的先生，禁不住嘀咕，哪個字寫歪了，哪個字寫在了格子外面，哪個字寫得太擁擠……

我這個閑人，去操心一朵花的生長，卻忘了自己的心上還沒有長出一朵花。是啊，我的心上滿是荒草，似冬眠未醒的山川。

我趕忙跑回家，尋陽臺的一方天地坐下，一盞茶水，一本詩書，開始用功。讀著讀著，便被那空氣中的清香帶走了，拿書蓋住臉便睡了起來。我夢見童年院內的那一棵桃樹，春天開滿粉色的花。我那時總幻想著有一天，我站在樹下，桃子就可以掉進我的嘴里。

可惜那棵樹沒有結出過一次果實。故事仿佛在最美的那刻戛然而止，落英繽紛，只是落下。而等我醒來的時候才發現，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了，一字未看，不見桃花。

我突然想在家門前筑起籬笆，籬笆內種滿五顏六色的花。蝴蝶來過，暖風來過，春天肯定會走得慢一點。我就這樣想著，等回過神時，夜幕已降臨。才發現，我竟這樣耗掉了一個又一個的春日。

如果是往常，我肯定會覺得自己蹉跎了歲月。可這是春天啊，雖然發著呆，但是我覺得，千樹萬樹都在我的心里開著，在那春日里化作一頭小鹿，奔騰在春天的田野里。那無所事事，也是最美的無所事事，那發呆，不過是讓春光按了暫停鍵而已。

因為春天在，我不敢滿眼看詩文，我怕，它跑去別人家的院子，將我遺忘；我怕，它走后，我的花兒再也不開了；我怕，我視若珍寶的春天被別人無視。在春天，我仿佛成了彳亍惆悵的少女，只想為春天寫一首清平調。平平仄仄，似一串串哀愁，還在春風里叮鈴作響。

歲歲年年，無論我奔走何處，春天永遠是我的故知。如果一定要種花，那就種一株長相思。我心事重重，磨磨蹭蹭；我荒廢年華，慢慢吞吞。只因，花還未謝，春光不散；只因，在我心里，春天是最美的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