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凱
凌晨5點多鐘,當人們還沉浸在夢鄉里的時候,他已經早早起床,穿衣洗臉。他不允許自己浪費一丁點兒的時間,因為還有二十多個孩子在等著他。
清晨的山村,顯得格外清新,空氣中也滿是露珠的味道。遠處偶爾傳來一聲狗叫,受此驚嚇,樹枝上的鳥兒撲騰騰地亂飛。他卻無心欣賞美景,騎著摩托車消逝在茫茫山林之中。
這是一座處于大山深處的村莊,幾乎與世隔絕,惡劣的生存條件使得許多前來支教的年輕人望而卻步。十年前,他以一名支教老師的身份來此工作,他原本計劃一年半載便離開,卻不曾想,在這里一待就是十年。
十年之前,當他第一次走進這所大山深處的學校時,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這世上還有比這兒更簡陋的地方嗎?破破爛爛兩間教室,其中一間的墻壁還用一根大樹枝頂著,似乎過一陣微風,也會給它帶來滅頂之災。教室里的黑板坑坑洼洼,其實不過是用染料涂黑的一面墻壁而已。教室里的桌子高高低低大小不一。村長告訴他這是村民們自發把家里的桌椅搬了過來。上次來村里支教的那個教師只待兩天就離開了,孩子們已經停課一個多月了……年邁的老村長說著說著眼里竟有了淚水,他心里驀地一震。
半年后,他不顧家人的反對,帶著手頭僅有的兩萬多元,毅然重返學校,這些錢原本是他準備用作創業基金的,他用這些錢給孩子們添置了新的課桌和書本,重新把教室加固了一遍。回學校的那天,村長帶領村民和孩子們站在村口等他。那天,凜冽的寒風吹得他瑟瑟發抖,但村民們立在村口相迎的感動著實讓他溫暖了一回。以后,這幅畫面一直定格在他的頭腦之中,成為支撐他十數載堅持的巨大動力。離家之際,父親的耳光打青了他的臉,卻沒有擊碎他留守的決心;母親的哭泣令他痛心,卻不能令他改變初衷。離家之后,他沒有流一滴淚,可是這天晚上他哭了,哭得稀里嘩啦。這一夜,他下定決心,絕不能辜負村民迎風而立的溫暖。
八點鐘,學生們陸續地到學校了,那些離家很遠的孩子們也被他一個個地拉了過來。由于教室太小,所以孩子們只能輪著上課,早上一二三年級,下午四五年級,一部分學生在教室里上課時,另一部分學生在操場里背書,用木棍在地上寫課文……他講課很仔細,孩子們也聽得很認真,一天的生活很是充實。盡管他放棄了高薪和輕松的生活投身于此,每月領著不到三百元的津貼,可是,他卻感覺到從未有過的滿足感與幸福感。
晚上,送完最后一個孩子,到宿舍時,已經八點了。躺在床上,膝蓋的陣痛使他已經難以入眠。他知道這是長年騎車的緣故,二十多個孩子,無論春夏秋冬,嚴寒酷暑,他總是一個一個地接送,十年如一日,終于,年紀輕輕患了關節炎,每到陰雨天,那徹骨的疼痛總是讓他備受折磨。
“砰砰砰!”一陣陣敲門聲把他驚醒,他起身開門,是小紅的爺爺,小紅是班里離學校最遠的一個孩子,每次來學校都得步行一個多小時,小紅也是他每天第一個轉送的對象。可是,這么晚了老人找自己有事嗎?
“老師啊,你有見小紅放學去哪兒了?這丫頭平時回家挺早的,可是今天這么晚了,還不見人影……急死人了……我不放心,一路上找了過來,都沒有找到……”
他聽了心里驀然一震,平時他總是把小紅送到家門口再離開,可是今天走了一半小紅便不讓他繼續往前走了,說自己一個回去不會太晚的。他心里還想著其他的幾個沒有送回家的孩子,便沒有拒絕,自己先行離開了。可是,誰會想到竟然出了岔子。
“老人家,您先別著急,我和您一塊去找……興許她已經抄小路回去了……”
沒有多想,他拿起桌上的手提燈,和老人一同沖向密密的山林。
“小紅——小紅——”
空曠的山谷之中,處處傳來回音,卻沒有一點小紅的應聲。
“哎——爺爺,我在這兒……”
遠處山坡上傳來孩子的聲音,他分明聽得是小紅,他匆匆跑了過去。只見小紅的衣服上臟兮兮的,胳膊上也被林間的樹枝刮爛了,手里拿著一大把金黃的野花。他終于忍不住了,沖著孩子大聲呵斥。
“你這么晚了不回家,跑這兒干嗎來了……你太令老師失望了……”
女孩嚇壞了,低聲啜泣著。他有些懊惱,她只是一個孩子,愛玩是她的天性,怎么可以這樣對她。
身邊的爺爺連聲道歉。他沒有說話,將手提燈遞給老人,自己準備轉身離開了。
“老師,等會兒。”女孩拿出手里的野花。
“這些花兒您拿著,爺爺說用這些花兒熬的水每天洗膝蓋,能治關節炎……那天我看見您上課時痛得膝蓋都彎不過來……我幫不上您什么忙,可是我真的想為您做點啥!”
他看著野花,淚水又一次溢出了眼眶。
(指導教師:楊歲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