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膽老師

王巖

一

那一年，余小蘭大學畢業，應聘到縣里的一所職業中學當語文老師。

學校有一個規定，新老師必須當班主任。余小蘭心中雖然不愿意，但沒辦法拒絕，只得被趕上架了。余小蘭擔任的是高一年級烹飪專業班的班主任，這個班的學生中考成績不好，男生多、女生少，比較調皮。

這一天，余小蘭上課，有幾個男學生在講話，她叫他們安靜，那幾個男生卻把她的話當耳旁風。學生張明說話聲較大，余小蘭就叫道：“張明，你給我站起來。”張明站起來說道：“老師，干嗎呢？”余小蘭說：“你不要說話了，這是課堂呢！”張明卻滿不在乎地說道：“老師，說話的人又不止我一個，你怎么只批評我啊？”余小蘭說一句，張明頂一句。余小蘭說道：“可是你說話的聲音最大。”張明說：“老師，難道你還測了不成，怎么說我的聲音最大呢？你說我的聲音有幾分貝？他們的聲音又有幾分貝？”他這一說，大家都笑了起來。看著張明這副無所謂的模樣，余小蘭大聲說道：“你給我出去！”張明說：“我就不出去。”

余小蘭沒轍了，她站在講臺上一言不發，忽然眼淚“唰”地流了下來……班上的幾個高個子男生看不下去了，一起叫道：“張明，你竟然敢欺負老師，出去吧！”張明見這個陣勢，趕忙站到了教室門口。

清晨，余小蘭帶著幾個男生去打掃清潔區，清潔區有幾個灌木叢，里面有許多落葉。男生們都不愿意去掃，余小蘭只能親自上陣了。可不到一分鐘，就聽見余小蘭“啊”的一聲大叫，丟下掃帚，慌忙往后跑。這架勢，把幾個男生給嚇了一大跳。男生們紛紛圍過來問道：“老師，怎么了？”

“蛇，蛇，有蛇！”余小蘭大聲說道，眼淚又奪眶而出。

“蛇有什么好怕的？”張明笑道。只見他撿起地上的一根棍子，走進灌木叢，把那條蛇趕走了。

張明說道：“好了，余老師你休息吧，這些任務就交給我們了。”于是他帶著幾個男生，將清潔區打掃得干干凈凈。

余小蘭當班主任不到一個月，膽小的名聲就在學生中傳開了。學生們背地里稱呼她為“小膽老師”，或者叫“余小膽”。

二

余小蘭是家里的幺女，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父母都退休了，父親原來是縣地稅局的一名普通干部，母親原來是縣文化館的干部，他倆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父親二胡拉得出神入化，年輕時在市里的民樂比賽中獲過獎；母親喜歡剪紙，縣里還舉辦過她的剪紙作品展覽。

余小蘭忽然有了一個想法，對父親說：“爸，你能不能教我們班的學生拉二胡啊？”父親聽了一愣，問：“我又不是老師，怎么教啊？”余小蘭就開始央求道：“爸，我班上那些孩子學的是烹飪專業，我聽那教專業課的師傅說啊，烹飪的最高境界是藝術，要把每道菜品當作藝術品來烹飪。這些孩子一邊學烹飪，一邊接受你的藝術熏陶，慢慢地就會養成工匠精神。他們將藝術與烹飪融會貫通，以后就會氣定神閑地以追求藝術的心境來對待烹飪，不就會慢慢接近烹飪的最高境界了嗎？”父母一聽，都哈哈大笑起來。

余小蘭又拉著母親的手，說：“媽，你也別閑著，教我們班的女生剪紙吧，廚師擺盤講究造型，需要你的剪紙功夫。”母親笑道：“就你花花腸子最多！誰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余小蘭對他們說：“爸，媽，你們就當是發揮余熱，好不好？”父母拗不過她，只得答應下來。

余小蘭接著就和學校領導商量這件事，領導一聽，欣然同意。她父母不要一分錢，義務教學生們學二胡和剪紙，這是多好的事情啊！領導于是讓年級組專門整理出了兩間閑置的教室，做二胡教室和剪紙教室。并且調整了課務，為余小蘭父母教學生提供便利。余小蘭在班上說了這件事，學生們都很開心。家長們更是高興得不得了，孩子上興趣班不花一分錢，多好的事情啊！于是大家都給孩子準備樂器和剪紙用具。

興趣班就這樣開起來了。每周三的下午，余小蘭的父親在二胡教室里教學生拉二胡，母親在剪紙教室里教學生剪紙。漸漸地，她的父母和學生們熟絡起來了，學生遇到什么問題，有什么心里話，也會向他們傾訴。他們也像爺爺奶奶一樣，教導、愛護這些孩子。一段時間下來，學生們變化都很大，班上的紀律好多了。每次檢查，班上各項指標都在年級里數一數二。

父親開玩笑地對余小蘭說：“小膽老師，我現在算是明白你心中的‘小九九了。”余小蘭笑著說：“爸，你怎么也跟學生一樣叫我的外號啊？”母親也湊上來說道：“女生們可跟我說了，你以前經常被學生氣得掉眼淚呢。你啊，是把我們兩個騙去給你當副班主任的吧。”余小蘭一聽，笑得前仰后合。

其實，余小蘭還打過哥哥和姐姐的主意，因為哥哥擅長吹葫蘆絲，姐姐喜歡拉小提琴，但是他倆工作太忙，余小蘭不好意思說。忽然，余小蘭想到自己，以前只顧著讀書，什么特長都沒有，心中不禁有些黯然。

余小蘭于是報了一個周末吉他培訓班，她準備在學成之后，教學生們彈吉他。

三

那一年，和余小蘭一起應聘到這所學校的，共有6個人，5個女孩、1個男孩。男孩叫汪亮，教數學，長得高大英俊，喜歡打籃球，還沒找女朋友。

汪亮性格開朗，有事沒事就到辦公室跟這幾個女孩聊天。遇上改卷，他得空了還幫女孩們統分、登分。

5個女孩中，只有張琴是找了男朋友的。容貌上說，孫麗華長得最漂亮，劉思雨身材最好，余小蘭與她們一比較，就落下風了。而且，余小蘭膽子小，一見到汪亮就會臉紅，很少與他說話。

張琴對汪亮說：“汪帥哥啊，4個女孩圍著你轉呢，快告訴我，你喜歡誰，我義務給你當紅娘。”而汪亮只是呵呵傻笑。

勞動節小長假，學校工會給老師發紀念品，其中含有10張電影票。這6個年輕老師商量好了一起去看電影。6人一溜兒入座，汪亮的左右坐著張琴和孫麗華。余小蘭坐在張琴身邊，她的位子靠著中間人行通道。張琴對余小蘭說：“小蘭，我跟你換下座位，我喜歡挨著通道坐，更透氣。”余小蘭同意了，坐到了汪亮身邊，她的臉“唰”地又紅了。

電影開始了，這是一部警匪片，緊張刺激。但是膽小的余小蘭，完全將它看出了恐怖片的感覺。出現緊張鏡頭的時候，余小蘭大喊一聲“啊——”，人就往汪亮身上靠去，手還緊緊地摟住了汪亮的胳膊。余小蘭摟得情不自禁，汪亮卻顯得尷尬，又不好推開她，就隨意了。等影片平靜了一些，余小蘭覺得失態，趕忙松開了。孫麗華譏笑著說道：“小蘭啊，這有什么好怕的啊？”余小蘭嘟囔著嘴說：“人家就是怕啊！”劉思雨也湊過來插科打諢：“我說余小膽啊，你怎么不摟著張琴啊？”張琴笑著打圓場說：“我也膽小啊，我差點要摟住小蘭呢。別說了，快看電影吧。”

當電影再一次出現緊張畫面時，余小蘭又發出了“啊——”的聲音，身體靠向汪亮，手摟住了他的胳膊。張琴心中暗暗偷笑。一場電影下來，余小蘭摟了汪亮胳膊十幾次。

余小蘭的父母也認識汪亮，在校園里遇上了，就會和汪亮嘮嘮嗑，還邀請他到家里做客。

后來，余小蘭與汪亮好上了。

小膽老師又發揮她的創意了，她讓男朋友汪亮幫她的班級組建籃球隊。汪亮也是班主任，自己班上有籃球隊，他更忙了。籃球場上，大家經常看到余小蘭班與汪亮班的籃球隊在比賽。那些身強體壯的男生由男朋友汪亮管著，怎么會不聽小膽老師的話呢？

四

余小蘭雖然是個年輕女孩，膽子小，但是她成功地管理好了一群調皮的學生。班級文化建設在全校首屈一指，學生們都很聽話，在學校組織的各種比賽中也獲了很多獎，班級綜合評估名列全年級第二。

一年下來，余小蘭被評為縣優秀教師。一個新老師，在參加工作的第一個年頭就獲此殊榮，在全校是首例。

對于小膽老師取得的成功，孫麗華開玩笑地說：“我看啊，小蘭的膽小是裝的。”

劉思雨也打趣道：“小蘭啊，太有‘心機了。”

這時，張琴笑著對她們說道：“我看你們是吃醋了。你們都說錯了，她既不是裝的，也不是有心機。小蘭之所以成功，是因為她用心。她對班級、對學生非常地用心，為了教好學生，她盡了最大的努力，她是我們的榜樣啊。”

（作者單位：江西省奉新縣技工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