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濤
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提出,要完善分配制度,堅持按勞分配為主體、多種分配方式并存,堅持多勞多得,鼓勵勤勞致富,促進機會公平,增加低收入者收入,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范收入分配秩序,規范財富積累機制。
過去一年的多次會議中均提及分配制度的安排。在此前表述的基礎上,二十大報告中進一步提出“規范財富積累機制”。應如何整體把握二十大報告中提出的“完善分配制度”?應如何理解“規范財富積累機制”?對此,經濟觀察報記者專訪了中國財政科學研究院副研究員蘇京春。
經濟觀察報:二十大報告中可以看到在分配制度方面做出了新的表述,應該如何理解這些變化?
蘇京春:二十大報告更加強調多勞多得,進一步夯實和強化了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十次會議中在初次分配環節強調的鼓勵勤勞致富。同時,更加強調就業公平,為人人都創造能夠通過勤奮勞動實現自身發展的機會,讓有能力勞動、有意愿勞動的人突破不合理限制、打破就業歧視,并為困難群體就業托好底,就是在初次分配方面創造了不斷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比重的基礎。
經濟觀察報:二十大報告提到,努力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為什么要提高?如何提高?會受到哪些因素影響?
蘇京春:走向共同富裕的過程一定是依靠勤勞創新致富的過程,而如何調動老百姓勤勞創新致富的積極性,其實更多關乎初次分配的機制設計。
在三次分配體系下,初次分配是由市場來發揮決定性作用的,市場機制天然更加偏重于效率追求,能夠科學合理地鼓勵有能力的群體獲得更多收入,而獲得更多收入的群體主要依靠的是哪些能力,則要取決于市場機制的設計以及政府以流轉稅介入方式對初次分配的調節。
鼓勵勤勞創新致富,相應框架就應當科學合理規范地更多鼓勵勞動報酬,通過提高勞動報酬比重的方式推動實現城鄉居民收入合理提升,推動人力資本提升可實現,從而實現我們社會當中涌現出更多高素質勞動者,形成提高全要素生產率的基礎,切實推動高質量發展。
除了以上原因之外,無論從全球經驗視角還是從歷史經驗視角觀察,結合我們做過的相關研究,收入差距擴大一方面是會隨著經濟增長尤其是伴隨高速經濟增長的普遍現象,另一方面是不會隨著經濟發展而自動彌合。既然如此,那么要打造橄欖型社會,其實是需要政府來發揮積極作用的,這個抓手就是“擴大中等收入群體”,進一步落實到初次分配層面,就是要在按勞分配與按生產要素分配相結合的要求下切實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從而激勵勞動致富,讓勞動者能夠更多更快地步入中等收入群體。
合理提高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所占比重,首要的是進一步完善公共教育體系,以起點公平給予大眾同等的知識改變命運的機會,增加全社會人力資本積累,以此實現收入水平的躍遷,暢通低收入群體向中高收入群體的轉化機制。與此同時,在居民個人收入方面應當積極考慮合理“提低”,根據區域發展情況、行業發展情況以最低工資、集體協商等制度設計來實現,不斷縮小初次分配的絕對差距。
經濟觀察報:“規范收入分配秩序”“規范財富積累機制”,這兩個規范該如何理解?應該如何做?特別是“規范財富積累機制”是第一次出現,該如何理解?
蘇京春:“規范收入分配秩序”這個提法是不難理解的,我國經濟增長在全球視角下是帶有世界增長奇跡特征的,在此過程中收入差距擴大也具備其他經歷過較長期經濟增長階段的經濟體的共性特征。考慮到不合理的收入差距、不科學的社會結構對發展帶來的多方面負面效應,我國一直在持續深入開展收入分配相關改革,成效是非常顯著的。
在收入差距方面,多項相關研究都表明,由于收入分配秩序導致的不公正現象與由于收入分配制度設計不合理導致的不公平現象危害相當,存在灰色收入、黑色收入、同工不同酬、跨行業收入差距等不良現象。進一步地,隨著我國經濟發展及全要素生產率水平的不斷提高,知識產權更多開始參與收入分配,而隨著我國知識產權事權改革的深入推進,不同所有制、不同性質企業所開展的知識產權轉化活動都將建立更加規范的收入分配秩序,逐步解決原來存在的因缺乏相關秩序而產生的激勵機制不足、財務風險等問題,從而更好地推動我國社會創新驅動發展。“規范財富積累機制”是隨著我國國民收入水平不斷提高而出現的,是與我國經濟發展階段相適應的。財富積累的過程,從宏觀視角來觀察,其實至少包括三個方面視角:一是流量,二是存量,三是代際。
過去,我國經濟發展水平沒有那么高,大家收入也沒有那么多,家家戶戶生活水平也相當,較長一段時間其實談不上財富積累。隨著我國幾十年高速經濟增長的實現,收入得以形成更多盈余,市場機制從原來的發揮基礎性作用轉為發揮決定性作用,經濟活力不斷增強,多級多元資本市場也在不斷建立健全,這些盈余從而不僅以儲蓄的形式存在于家家戶戶,而是通過多種理財方式、有價證券、多類型資產、金融保險產品等形成了較為穩定多元的財富形式,有些帶有流量增值特征、有些帶有存量增值特征且大都帶有代際傳遞特征。
而基于國際學界及我們自己開展過的研究,推動形成橄欖型社會結構,結合我國經濟發展基本國情,僅僅從流量層面進行收入分配觀察、調控及進行制度設計恐怕都是遠遠不夠的,所以應當從規范財富積累機制入手,在法治化框架下開展流量、存量、代際多視角互動的觀察、調控及制度設計,動態完善我國初次分配、再分配和第三次分配協調配套的基礎性制度安排。
(摘自《經濟觀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