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泱衡
在當代西方音樂創作中,有這樣一位特立獨行的猶太作曲家,他從不盲目追求新穎的技法,其音樂也不歸屬于任何流派。小提琴家耶胡迪·梅紐因曾這樣評價他:“他是一個‘奇跡……如同赫拉克勒斯(Heracles)一般,挑起了世間的喜悅和痛苦。”他就是埃內斯特·布洛赫(Ernest Bloch)。
布洛赫的音樂語言獨特而真實,他的音樂作品時常亮相于各大音樂舞臺,備受演奏家推崇。布洛赫十分受人尊敬,漢斯·馮·彪羅曾將巴赫、貝多芬和勃拉姆斯歸結為“三B”作曲家,而當下的許多愛樂者認為布洛赫也能被并入這一行列。

布洛赫于1880年出生在瑞士日內瓦,自幼深受猶太宗教的影響。后來布洛赫出國游學,遠離了宗教環境,也逐漸失去了和猶太事物的聯系。直到1901年,布洛赫結識了一位名為艾德蒙·弗萊格的猶太作家,弗萊格對猶太民族的堅毅情感深深烙在布洛赫心中,使其開始逐步在音樂中探索猶太文化。
本期拿索斯唱片收錄了布洛赫的三部中提琴與樂隊作品,分別是《美名大師》(小提琴和樂隊改編)、《中提琴與管弦樂組曲》以及《希伯來組曲》,由美籍華裔中提琴家蕭紅梅與布達佩斯交響樂團合作演釋。三部作品在音樂風格、旋律發展以及配器手法上都非常相似,且這三部作品都帶有猶太民族的風格色彩。
《美名大師》原本是布洛赫為小提琴和鋼琴而作,在此唱片中由蕭紅梅改編為中提琴和樂隊共同演釋。第一樂章“懺悔”,源自猶太教贖罪日儀式中的懺悔部分,其中的“懺悔”主題奠定了該樂章的情感基調。音樂伊始,作曲家以中提琴呈現了一段憂郁婉轉的旋律,引出了猶太圣詠曲調。隨后,以長時值的和弦為伴奏凸顯了自由抒情的主旋律,音樂被蒙上了神秘而憂郁的色彩。隨著音樂的不斷發展,伴奏織體發生了變化,琶音的出現使得旋律更加流動。在這一樂章中,增二度裝飾音的出現平添了幾分異域音樂色彩。
第二樂章“即興創作”,其原文為意第緒語“Nigun”,譯為“旋律”或“曲調”。該樂章借鑒了來自俄羅斯哈希德教派的曲調,呈現的結構是“A—B—A”。A段的旋律風格莊嚴沉重,伴隨樂隊強力度的開始,聽眾感受到了強大的聽覺沖擊。A段結束在D大調五度上行的旋律中。帶著這種高昂的情緒,音樂進入了B段。B段與A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B段的風格更像是一種猶太民間舞蹈音樂。
第三樂章“圣經中的喜悅”,透過其中輕快的節奏和華麗的旋律,聽眾可以感受到猶太教宗教儀式歡快和喜悅的氣氛。作曲家從不盲目炫技,他希望能夠以音樂傳遞猶太儀式文化的精髓。該樂章的主題共出現了三次,調性各異,以對位的筆法寫成,這也是布洛赫創作的特征。
在這部作品中,蕭紅梅通過高超的演奏技藝,使中提琴奏出的音色十分接近小提琴。此外,中提琴低沉質樸的音效在無意間烘托了作品的宗教性。蕭紅梅在演奏的過程中情緒激昂而不失理性,她用中提琴發出了最美妙且極具表現力的音色。
第二部作品是《中提琴與管弦樂組曲》。全曲包括四個樂章,其中第一樂章和第四樂章的規模相當龐大,極具新意。在第一樂章中,作曲家使聽眾置身于原始的大自然中,感受來自原野的呼喚。中提琴奏出主題旋律,樂隊輔以伴奏,幾個聲部不斷交替出現。接下來的快板段落充滿著異域風情,布洛赫將其描述為“帶有猶太風格”的旋律,與第一段慢板形成對比。隨后,布洛赫以一個簡短的高潮結束了第一樂章。第二樂章為諧謔曲段落,包含了許多細碎的動機,作曲家將其描述為“混合了怪誕奇異的性格與諷刺神秘的情緒”。第三樂章一開篇就展現了非常明顯的猶太音樂語匯,增二度音程和半音頻繁出現。布洛赫將該曲的第四樂章描述為“他寫過的最愉快的段落”,作曲家在其中運用了東方音樂元素——五聲音階和八聲音階,整體的結構框架為“A—B—A”,其中B部分進一步發展了第一樂章和第三樂章的樂思,對兩個樂章進行了呼應。第四樂章在歡快且有力的齊奏中走向尾聲。

最后一部作品是《希伯來組曲》。作曲家通過頻繁變調,為第一樂章注入了濃郁的猶太音樂特點。樂章開篇建立在G旋律小調上,臨時升降號的使用讓旋律整體聽上去充滿了異域風味。此外,布洛赫還在這一樂章中大量運用連音線,加強了旋律聲部的連貫性和歌唱性。布洛赫在第二樂章描述了一幅古代祭司莊嚴地登上耶路撒冷圣殿的景象。他在伴奏部分運用對位寫法的同時,還在主題旋律部分插入了短小緊密的附點節奏型,使音樂極具畫面感。第三樂章在風格上與第二樂章相近,作曲家大量運用了附點節奏型以及連弓的演奏方式。相較第二樂章,第三樂章中的復調織體更加明顯,音響效果也更為立體飽滿。此外,在樂隊伴奏的部分采用了柱式和弦,既推動了旋律的發展,也突出了全曲的恢弘氣勢。
如同中提琴家蕭紅梅所言,我們總能在布洛赫的作品中感受到民族的精神和振奮人心的力量。布洛赫對自己猶太民族身份和文化有著深切的認同感,為二十世紀的西方音樂帶來了獨特的音樂語匯與表達,由此形成了自己獨樹一幟的創作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