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祎
關鍵詞:隱私;倫理利己主義;功利主義;義務論
1引言
在大數據時代,人們的每一次網頁瀏覽、網絡購物、網頁收藏等活動都可以被轉化成數據,這些本應屬于個人的隱私,但時常被一些平臺所讀取,從而作為對人們的一項興趣偏好分析再傳輸回用戶界面,表現在對人們偏好的事物以更高的頻率出現并引起人們的關注。無法否認,大數據確實方便了人們的生活,但是在相關隱私問題上,人們不能任由大數據來操控。
2“大數據時代”與隱私問題
“大數據時代”最早由全球知名咨詢公司麥肯錫提出:“數據,已經滲透到當今每一個行業和業務職能領域,成為重要的生產因素。”大數據最基礎的特點就是對于海量數據的挖掘和應用,海量指多少?人們的研究分析已經從以前依托部分數據進行方向性預測變成處理大部分甚至所有數據,脫離了只能隨機樣本取樣階段。通過全體數據預測出來的大體方向比之前簡單的隨機取樣分析代表整體的方向要更加的準確。可是,大數據時代帶來各種便利的同時,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反思與擔憂。在大數據預測越來越精準的背后,是越來越多的與人們息息相關的個人信息被公之于眾。直接體現在日常生活中的則是當人們搜索某樣物品后,購物軟件馬上就會給人們推薦相關商品。人們的信息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成了一種可以面向除本人之外的更多人的、可以用來交換以謀得利益的東西。
科技的發展更是讓人們的隱私在大數據時代被進一步暴露。大數據技術的使用,存在信息泄露與潛在的未知信息被進一步挖掘與創構的風險,一旦風險現實化成為危險,隱私主體極易在當下網絡情境中受到傷害,諸如疾病污名化現象可能引發即時網絡暴力、數據管理失序可能導致延時的“無感傷害”增加等問題[1]。
如今,時代的發展似乎將所有人置于“實時監控”中,人們一邊高呼“保護隱私”,一邊已經卷入大數據的漩渦中,難以抽身,無法抗拒。人們到底該不該放棄隱私?根據常識判斷,放棄隱私是絕對不可取的。鑒于中國目前所處的社會背景,人們不妨在某種程度上選擇性地借鑒某些西方學者的思路,從個體的自由或個人利益的角度加強對隱私的倫理辯護[2]。通過為隱私進行倫理辯護,反觀當今的隱私問題治理局勢,或許可以為大數據時代的隱私政策制定提供參考。
3隱私問題的倫理學辯護
3.1倫理利己主義視角——明確“自我利益”的范疇
倫理利己主義主張每個人都應該尋求自我利益的最大化。從隱私所有者角度看,由于隱私的泄露,個人的隱私權受到了侵犯。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我國法律對于隱私權的保護規定呈現出逐漸增強的趨勢,隱私權作為法律上的利益,被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所保護[3]。隱私權作為公民的一項重要的權利,越來越受法律的重視,這也從側面反映了泄露隱私對個人來說絕非是一種利己的行為。
在消費問題上,人們放棄部分隱私似乎使消費更加便捷,這對于消費者來說也是一種收益,應該為此放棄隱私嗎?這就需要回歸到倫理利己主義所主張的自我利益的范疇。倫理利己主義所說的自我利益指一個人的幸福或福祉,包括自己的快樂、名譽、財富以及知識美德等,其中知識、美德、優良的品格以及自我完善是一種高層次的自我利益,對自我發展的作用更加顯著。那么,由于隱私泄露而帶來的消費便利是一種個人的幸福或者福祉嗎?答案是否定的。一方面,由消費帶來的欲望的滿足是短暫的而不是長遠的自我利益:另一方面,侵權行為與人們最終獲得的幸福感之間并不是直接相關的關系。侵權行為直接造成的是信息泄露,這種信息泄露只與獲得更多的有關人們興趣偏好的渠道相掛鉤,并不必然指向消費并帶來欲望滿足的幸福感。換言之,這種侵權行為可能帶來的幸福感是不確定的,因此這種自我利益首先具有的是一種不確定性。
從獲得數據的主體角度看,最大受益者是掌握了數據的相關集體,相關集體中的部分個體作為收集數據的直接操作者通過搜集他人隱私信息的“工作”從而獲得相應的回報,雖然這對于這些個體而言是一種自我利益的實現,但是他們作為搜集隱私信息主體的同時也是被搜集隱私信息的對象,則這個論證就回到了一開始的個人隱私泄露而導致的問題上。
3.2功利主義視角——尋求整體利益最大化
經典功利主義曾做出這樣一個假設:人們可以對每個人的效用進行加總,以便得到一個總體效用。它的特點之一就是“最大化”,功利主義強調正確的行動就是具有最大凈效益的行動。換言之,人們需要從“上帝視角”看問題,以求得整體利益的最優解。功利主義的第一原則是一個人應該這樣來行動,以至于他的行動能夠最大限度地提高社會的總體福利水平。
基于功利主義的基本原理來看隱私泄露的問題,首先應該區分的是人們放棄隱私的用途是什么?一種是必須受到法律制裁的非法盜取隱私信息以謀求不正當利益的行為。另一種則是需要對隱私信息所有者執行法律程序而不得已的隱私信息公開。這種情況也是一種幾乎沒有可辯護余地的。但是,除這兩種情況外,“灰色地帶”部分隱私數據的用途是積極的、有必要的,如出于預防犯罪的目的而進行的隱私信息的監控。這種情況是人們要討論的重點。用于積極用途的大數據所進行的數據分析的目的幾乎都是宏觀上的,其作用對象主要是整個社會,用以預測整個社會生活中的某個問題或者現象的發展方向,從而促使人們做出最合理的選擇,這是符合功利主義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要求的。所以,在大數據與隱私這一問題上,功利主義的回答可能是在保護個人隱私安全的情況下,合理地將隱私告知第二者用在正當的用途中,這才是提升社會總體福利水平的一種有效途徑,對待隱私的兩種極端化的行為與社會的發展之間都是存在一定的矛盾的,要在兩極之間尋找平衡點。
3.3康德義務論視角——區分責任與義務
在康德的倫理學體系中,義務是一條重要的主線,他認為一個行為只有出于義務或者責任才是真正具有道德價值。義務是康德哲學的邏輯起點,即善良意志在生活中的具體化,是與個人偏好相對的一個概念。他在判斷一個人的行為是否是有道德價值時,將道德標準內化,僅從一個人的行為動機上來判斷。他非常強調道德的純粹性,一個有道德價值行為的動機必定是完全從“應該如此”的角度出發,即人應該清晰地將義務與自己對幸福的追求區分開來,完全擯棄私心去履行義務,這樣的行為才是有道德價值的行為,才是善的行為。從這一角度來看大數據時代中的隱私泄露問題,人們需要區分獲得隱私數據的動機是否是出于責任和義務。比如,購物軟件以營利為最終目的對隱私數據進行搜集分析,就不符合純粹從義務或責任出發的動機。但是,在一些涉及國家以及公民安全的問題上,如預防犯罪大背景下對于人的行程軌跡的監控,這一行為是為了在出現異常情況時更好地排除或者監察潛在風險,從而保證公民的生命安全。這種動機下的隱私數據的獲取是有必要的。
3.4隱私問題的倫理學小結
從以上三種倫理學的基本觀點來看,倫理利己主義以及功利主義和義務論都是反對不正當的隱私泄露。三種觀點相同的地方就是都對這一行為進行了道德判斷,從道德角度分析隱私數據的泄露這一事件是否符合相應的道德準則。不同的是,康德義務論從動機方面考慮利用隱私進行大數據分析行為的正當性:倫理利己主義從涉及多方自我利益的考量中使各方自我利益進行博弈,種種矛盾的平衡點就是大家普遍接受放棄隱私的一個度:而從功利主義來看,撇開人們的道德判斷,一開始就沒有否定利用隱私數據進行大數據分析這一舉動,普遍接受的讓渡隱私的邊界就是整體利益的最大化。
人們從這三種倫理學的角度對隱私進行了倫理辯護,得出的結論是:大數據時代人們不應該放棄隱私。在這樣一個時代,人們承認數據開放共享存在的必要性與必然性,但同時人們也要為隱私的保護辯護,可以讓渡隱私但不放棄隱私。
4尋找數據開放共享與個人隱私保護的平衡點
隱私不應該被放棄,但大數據時代人們又無法拒絕數據的開放與共享,故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尋找數據開放共享與個人隱私保護二者之間的一個平衡點。人們從倫理方面為隱私進行了辯護,也應當從倫理的視角為大數據時代下隱私的保護進行思考——思考在大數據時代,數據開放共享與個人隱私保護相統一何以實現。或許,成功的治理方法可以使大數據時代成為隱私保護的新時代[4]。
隱私屬于私人領域,但是公共領域的正常發展必然要求人們讓渡部分隱私,私域正在公眾化,這是大數據發揮價值的必然要求,但是大數據技術的應用畢竟屬于對私域的侵犯,人們必須對公域與私域進行區分。康德指出:“總是要有一個好意志作為先決條件。”[5]將康德義務論的相關思想應用于此,說明大數據等新興技術的應用也必須有一個先決條件,即公域利益最大化和私域利益最小化[6]。數據開放共享只要能夠在公共領域發揮其最大價值,同時不會對個人造成太大的傷害,它是可以被允許的。在大數據時代,也應當劃清公域和私域的界限。這就要求應用法律、行政等手段將信息的采集與保存、應用、共享等一系列環節規范化,確保進入公域的私人信息是必要的和有價值的,同時是安全的和有保障的。
從義務論的角度,人們為大數據技術的應用限定了一個先決條件,而這所涉及的對公域利益和私域利益的討論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功利主義相關思想的肯定。站在功利主義的視角,大數據如果應用得當,可以發揮巨大的價值.但是這一價值的挖掘與利用需要堅持的一大原則是:利益的最大化和傷害的最小化,相關利益主體的整體利益最大化以及對個人和社會的傷害最小化,同時配合告知和補償的手段[7],達到最大的效用。在這一層面上,有學者提出的“層次數據與算法問責”對策是值得肯定的[8],其包含對數據的隱私保護強弱程度和數據價值生產進行評估,也包含數據應用和服務過程中受到不公平待遇的用戶提供問責路徑等,可以很好地實現利益的最大化和傷害的最小化。
5結束語
大數據等新興技術是一把雙刃劍,人們需要對其進行約束與規范,以更好地發揮它的巨大價值。科技的快速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大數據的發展,擴大了數據共享開放的范圍,如果加之以有效的應對策略和切實可行的治理模式,它便可以成為一個新時代的隱私保護的催化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