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秋色下的女人花

曾繼梅

城里的秋天多半是零碎的，小打小鬧著。這條路上有一排金黃的梧桐樹，那條馬路上是一行火紅的櫸樹，或者是小區花園里各種五彩紛亂交雜一起的各色樹種。老山森林里面就不一樣，這里的秋天很是講排場，仿佛有一只大手，手揮狼毫，蘸著顏料肆意揮灑，濃墨重彩。

平日里，我們都是挑選秋高氣爽的日子去老山，那時候滿山漫野的金黃，橙黃、火紅、深紅，深深淺淺，搭配合宜。人走進山里，立即被斑斕的色彩所淹沒。這時候，你愿意俯身就俯身，愿意張嘴就張嘴，愿意深嗅就深嗅，愿意高歌就高歌。身體輕盈，心里倍兒爽，覺得自己變成了一棵樹，一片葉，一株草，或是一只飛旋的鳥兒。

近日，萍姐姐多次相邀，說是想請君君姐去老山幫忙拍一組專輯照片，但因為各種原因一拖再拖。眼見秋天即將過去，冬天已近，晚上萍姐姐和君君姐同時打電話給我，說是約好明日去老山拍照。翻看天氣預報，明日有雨，我有些猶豫。我喜歡清晨陽光穿透樹葉縫隙，細碎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在路面跳舞時的流光溢彩，那時候拍出來的照片張張都是明媚動人。拍照講究光線與視角，沒有合適的光，能拍出什么好照片？我躊躇。君君姐說：“好久沒有見面了，明天你一起來吧，保證不讓你失望。雨天自有雨天的樂趣。”話說到此，當然不能推辭，何況我也是實在太喜歡君君姐每次拍的照片，其意境之美讓人感覺韻味深長。

認識君君姐源于那年喜歡上了民族風服飾，喜歡君君姐源于喜歡她溫溫柔柔、慢聲細語的樣子。后來，因為君君姐喜歡拍照，給她做過幾次模特，我有幾張得意的照片都出自她之手。如今，她在某平臺上開著一家名叫“君家三月”的棉麻小店，簡簡單單的介紹：喜歡棉麻，喜歡攝影，喜歡三毛的作品，喜歡瑣碎的文字。她的顧客大多是“中年少女”型，她們一起穿上君君家的服飾，通過攝影表現出對生活的一顆顆歡喜心。懷特說：“生活的主題就是，面對復雜，保持歡喜。”或許，我們欠缺的就是這樣的一顆歡喜心。

每次君君姐拍照，她老公必定伴隨。她的攝影技術起初是跟她老公學習的，后來她自己到外面找了一些名師學習。君君姐的攝影構圖比較特別，構圖是審美決定的，構圖好帶有審美的天賦，她所拍的照片能給人帶來視覺和心靈層面的感受。蒙蒙細雨，姐夫開著車載著我們直奔老山若航機場那條山路而去。下車后，君君姐帶領我們來到了幾棵大銀杏樹下。一層秋雨一層涼，這個時候，晚秋的清冷，將這個季節的詩意沉淀、凝結；淅淅瀝瀝的細雨溫柔地以落葉為背景，以枯枝為基調，是一種略顯粗獷的情調。風吹，樹上的葉子前赴后繼地紛紛墜落，不是一片、兩片、三片，像下著一場葉子雨，滿地金黃的落葉，流金溢彩，美得驚心動魄。此時，樹在，落葉在，細雨在，好友在側，怎不叫人心生感激，感激大自然的恩賜。君君姐說：“其實，很多攝影人都喜歡下雨天拍照，因為下雨天自帶強烈的氛圍感，可以拍的題材和可發揮的空間更大。今天保證讓你們心生歡喜。”

我們仨都身著藍印花布連衣長裙，我們都喜歡藍印花布的味道。一提起藍印花布，就會想到江南小鎮，那里煙雨蒙蒙，小橋、流水、白墻、灰瓦，暈成一幅沉靜的水墨畫。此時，我們身處深秋的老山腹地，蒙蒙細雨，古老的銀杏樹下，滿地黃葉堆積和身著藍印花布長裙的女子，深秋韻味像一幅潑墨油畫，絢爛而有詩意。于是，我們滿眼都是歡喜，在雨里拍攝著，嬉戲著。君君姐說：“用自己喜歡的方式，讓自己高興，這是一個普通人對生活最好的敬意。”有時候，我們不是為了拍照而拍照，是在享受那種過程，那種發現美好、記錄美好，把美好傳遞給更多人的過程。當按下快門的瞬間，你眼中的世界就成了永恒，這種快樂和滿足感是任何一種愛好都無法替代的。

“心有山水不造作，靜而不爭遠是非。”中年時期的我們終于明白，這個階段自己該做點兒什么。我們每個人都在為晚熟而感到欣喜，并且終于明白可以去做一些內心向往的事情。丟掉內心的急躁，丟掉匆匆忙忙的步伐，丟掉束縛自身的浮華，活成自己的樣子，就像深秋老山里的楓林，層林盡染，卻也有一番別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