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樓臺煙雨中

盧佳佳

在寫《杏花微雨》這篇文章時，突然想起了唐朝杜牧寫的《江南春》，也是描寫一個雨天。我很喜歡和雨天有關的詞語，如“微雨”和“煙雨”。在我看來，這些詞語是非常清新婉麗而富有詩意的。

“微雨”是毛毛細雨，加上杏花則使人聯想到了落花時節那帶著露珠的滿樹純白，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飄在地上，美極了！而“煙雨”則散發著煙霧，朦朦朧朧，帶著素雅的白，使人聯想到了江南。

江南歷來和“煙雨”是分不開的，如杜牧的詩句—“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江南的景色是看不盡的千里鶯啼，桃紅柳綠，交相輝映。登上城闕，多少亭臺樓閣籠罩在朦朧的煙雨當中，一眼望去，頗有《望岳》詩中“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巍峨霸氣，但江南是婉約的，登上城樓的人也是柔和的。

小時候的我一直以為“江南”是一座城市的別名，幻想有一天能夠開啟一趟江南之旅。第一次看到江南的景色也是從地攤兒上淘來的幾張明信片開始的：黛瓦白墻的古鎮、臨水的客棧、彎彎的石拱橋、撐著竹篙游走的小船……這些景色一度讓我深深著迷，以至于每次去禮品店時，一定要買刻畫著江南景色的明信片。

后來，我才知道“江南”并沒有固定的地區規劃，和想象中也有所不同。由于“江南”所指的范圍太廣了，因此就有人把它分為“大江南”和“小江南”。“大江南”指的是長江以南的地方，“小江南”則有了固定的一些城市，如江蘇南部的蘇州、無錫，浙江的湖州、杭州、紹興，以及嘉興等。

這些年，我一直在留意著找尋小時候明信片上看到的風景；后來發現，這些風景就在一座名叫“嘉興”的城市里，我頓時激動起來。于是，我查找路線，設計攻略，兜兜轉轉，也終于去了一回夢里水鄉……

一個人走在水鄉古鎮的青石板上，幽雅而靜謐。很久以前，聽到歌詞里唱：“風到這里就是粘，粘住過客的思念，雨到了這里纏成線……”便對江南的雨心生向往。只可惜，這兩天都是晴天沒有下雨，好在這個季節山溫水軟，涼風習習。

尋一個清晨，臨窗而望，整個江南籠罩在一片晨霧當中。遠處，山如柳黛，幻影婆娑；近處，河水淙淙，柳絲飄飄。置身于如此細軟而美好的景色里，真讓人倍感親切而又放松！

在江南待了幾天，總算等到了那場江南煙雨。

一個人撐著傘，走在潮濕的青石板路上，看烏篷船從小橋下穿過的畫面，不禁想起了畫家吳冠中先生畫的一幅江南水墨畫：用黑白線條勾勒的一排排房子近水而立，兩岸皆裹挾著一抹淡淡的綠，自上而下，錯落有致，畫的題款是“烏篷船，聽雨眠，一蓑煙雨枕江南”。

江南是一幅淡淡的水墨畫，吳先生用一支毛筆，蘸一點兒墨，幾條絲線，一筆一畫，就畫出了許多人心中的江南夢。

忙碌的生活里，始終懷揣著江南夢，淡淡輕煙，溶溶院落，山清水秀，一眼望去，便覺內心溫暖而明凈，時光到了這里也開始變得慢悠悠。

木心曾居江南，他在《從前慢》中寫道：“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如此美好的情懷在山清水秀眉遠長的江南里顯得格外柔和緩慢。

枕著江南的夜色入眠，想起白天參觀過的木心先生的故居，里面存放著先生一生的資料和陪伴他多年的物件。此次，得以參觀先生故居，非常開心。我在了解了先生生平后，真真被這么一位才橫溢又堅貞不屈的人深深吸引。冥冥之中，我仿佛受到了先生來自精神上的鼓舞，忽感先生此刻好像就在身邊。

先生一直輾轉流離，遭受過很多苦難，但從未停止過筆尖的創作，擁有著大無畏的藝術家精神。他的一生可謂顛簸不已，垂暮之年，幾經輾轉，終于回到故鄉，落葉歸根。

經得起苦難的摧殘，又耐得住清貧的考驗，如此先生長眠于江南，給婉約的江南附上了一抹鮮妍明媚的色彩，吸引著無數游人前往追思。

江南雨一滴、兩滴……滴在先生的故居里，也滴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