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碧麗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我外婆所在的小村落還是很貧窮的。那個時候每家每戶連一臺黑白電視機都沒有,人們都是起早摸黑地生活,能夠解決三餐溫飽已經是很不錯的。所幸我們家還有經濟來源,那就是父親到很遙遠的城里去打工,因此我和弟弟都能夠吃飽穿暖。雖然我們的父母都不在身邊,我們也沒有享受過家庭溫暖(有父母疼愛的家庭溫暖),但也只能夠這樣了。
如果說沒有娛樂,那整個村莊豈不是死氣沉沉的,了無生趣?那也不是的。每當夏天,吃過晚飯,我們就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時在曬谷場上(那是整個村唯一的一個水泥鋪就的很大的專門用于曬谷的場所,其他的全是泥地,就連家里住的地方都是泥地),有時在大樹底下就開始了我們唯一的娛樂:講故事,猜謎語,都是大人們在講,我們小孩子在聽,他們講得最多的就是鬼故事。我不知道大人們怕不怕,但他們就喜歡講。我們這些小孩子卻被嚇得不敢喘氣,有時還閉上眼睛,掩住耳朵。我卻半掩半開聽著,很好奇大人們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故事,他們都沒有上過學,字兒也不識一個,居然講得栩栩如生,引人入勝,使人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我常常聽得入了迷,好像自己就是故事中的人。夜晚講鬼故事,我不知道其他的小孩子敢不敢睡覺,我就有好幾個晚上抱住被子,緊緊地抱住,門也塞得死死的,總被捂出一身汗。尤其是外婆不在家時,我就特別害怕,那個故事中從門縫里飄進來一陣濃煙,立馬出現的美女,感覺就在眼前,我不知道我那時候是怎樣入睡的。
現在,我卻不怕了,也不相信世上會有這個東西。在我五歲尚不諳世事時,母親就離世了。如果有,為什么母親不回來找我?我也從來沒有見到過什么。以至于夏天,夜深人靜時,我經常獨自一個人徜徉在山間的小道上,清風迎面拂來,總感到夜晚的空氣特別清新,哪有什么鬼啊怪的,倒是兩邊的草叢里偶有青蛙在嬉鬧和樹上的蟬鳴聲,還有那勞累了一天的人們的重重的氣息和漸昏漸暗的燈火伴隨著越拉越長的身影,這一切的一切構成一幅美妙的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