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如繁星春水

曲鏡丹

冰心，我國現代著名作家、詩人，原名謝婉瑩。1919年9月，其署筆名冰心，出自“一片冰心在玉壺”（王昌齡《芙蓉樓送辛漸》）。《繁星·春水》是由冰心創作的詩歌集，主要包括《繁星》《春水》兩部經典詩集。《繁星》是冰心創作的第一部詩集，包含一百六十四首小詩，最初刊登于《晨報》；《春水》包含一百八十二首小詩。“有了愛就有了一切”是冰心內心的想法，這種“愛”也體現在《繁星·春水》中。在冰心的一首首簡短的詩歌中，處處散發著愛的光芒，讓每個讀者既被愛環繞，又懂得了愛。

冰心也是被“五四”驚雷震上文壇的作家，在她的早期創作中“愛的哲學”是其被眾人公認的創作主旨，她以清麗優美的文筆歌頌博大無私的母愛、純潔稚真的童心和神秘寧靜的自然。她希望這個世界充滿愛—人與人之間溫馨和睦，人與自然互依互融。如果說她的愛是一湖清泉，《繁星》《春水》則是水上一片高揚的風帆，飄蕩起她愛的宣言、情的低鳴。《繁星》如數不清的小星，在靜謐而深邃的夜空中閃爍著微弱而神秘的清輝；《春水》則如歡快而微波蕩漾的流水，絲絲漣漪撩起人們紛紜的思緒。由此，她的詩形成了一種別具一格的柔美風格。

一、母愛的贊歌

“我在母親的懷里/母親在小舟里/小舟在月明的大海里。”（《春水·一〇五》）這首詩感情細膩，語言清新，共鳴深長，對母愛的依賴與歌頌，唯美靜謐的自然環境，簡單的字句讓人讀來回味無窮。徜徉于《繁星·春水》的文字世界里，細細品味意境的安逸唯美，樸素的文字、樸素的情感，卻如同狂風震撼著人的心靈。母愛如大海般寬廣，母愛是替我們遮風擋雨的港灣，讓我們心靈得以慰藉，讓我們靈魂得以沁潤，讓我們的世界得以溫暖。詩句中很少有“愛”的字樣，卻無處不透露著對母愛的歌頌和贊美。

在《繁星·春水》中，冰心用清淡優雅的詩句展現出了人世間最偉大、純粹、無私的感情，就是母愛。沒有任何華麗的辭藻，沒有繁復的修飾，母愛就在溫柔、綿長中流淌，深深的內在美感染著每個讀者的內心。“我的頭發/披在你的膝上/這就是你付與我的萬縷柔絲。”（《繁星·八〇》）這段話引起了無數人的內心共鳴，溫暖了許多人。每個人小時候都會依偎著母親，無邊無際地幻想著未來。只有冰心能夠用這樣的細膩的語言將人們內心深處的美好記憶表現出來，這就是珍貴所在。一樣的藍天白云，一樣的翠綠草木，冰心虔誠地膜拜母愛，將母愛的地位推向了極致。

母愛永遠是每個人生命中的一道光，一直照耀著我們。冰心的《繁星·春水》充滿母愛，充滿人生哲理，引導人積極樂觀地面對世界。“滿蘊著溫柔/微帶著憂愁/欲語又停留。”（《詩的女神》）這是冰心對自己詩歌的評價。她的詩風滿是母愛、童真及對自然的歌頌。其中，母愛是其詩作謳歌的核心，這也源自她所接受的母愛。她表示，她感謝自己的父母，她恬淡的性格源自父母的培養，父母給了他快樂無憂的成長環境，使她能夠在任何環境中自足、知足。《繁星·三三》中寫道：“母親呵/撇開你的憂愁/容我沉酣在你的懷里/只有你是我靈魂的安頓。”詩歌意思是，母愛能夠讓孩子的心靈得以慰藉，拂去他們的憂傷，為他們營造出快樂的生活家園。讀起來，腦海中會出現一幅唯美的畫面：一位母親坐在榻上雙手輕輕撫摸著孩子的臉，孩子恬靜地瞧著母親，漸漸地閉上了眼，甜甜地睡了。這首詩以兒童的口吻，表達了對母親的依戀之情，要母親撇開自己的憂愁，撫慰孩子受傷的心靈，這就是母愛的偉大之處，孩子永遠是母親心中的第一位。

詩人在詩歌中能夠塑造出自我形象，可以表現出詩人對人生以及藝術的審美追求。《繁星·七二》中寫道：“西山呵/別了/我不忍離開你/但我苦憶我的母親。”冰心在詩歌中用抒情的手法表達了自己對母親的依戀，以及母親帶來的安全感，由此能夠襯托出母愛的偉大和無窮的吸引力，能夠激發出人對生活的憧憬和期待，給人以奮發向上的力量。在《春水·自序》中，冰心寫道：“母親呵/這零碎的篇兒/你能看一看么/這些字/在沒有我以前/已隱藏在你的心懷里。”冰心認為，母親不僅養育了兒女，更孕育了他們的靈魂思想，母愛被詩人放到了最尊貴的地位，母愛如萬物之源孕育著一切。

二、童真的珍愛

冰心的情感不局限于對母愛的謳歌，更有對家國的熱愛和童真的喜愛。冰心的父親是海軍軍官，母親是大家閨秀，父母的教育讓她浸潤在傳統文化的氛圍中，又能夠呼吸到新的進步思想。父親的愛國主義思想也深深地影響著她的心靈，父親的言傳身教不僅直接滋養了冰心的人格秉性，更讓冰心從小對家國充滿了深厚的感情，寄國家民族于希望。就像她在詩中表達的那樣，對祖國故鄉的心像磐石一樣的堅定。

《繁星·春水》這部詩集突出的另一個主題是“童真”之愛。冰心擁有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童年的冰心無憂無慮、單純美好，她一直生活在幸福無憂的環境中，并且保留著純潔的童真之心。因此，冰心筆下的文字攜帶著兒童般的天真無邪，這份純粹美好讓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她總是用簡單的語言將對孩子的喜愛之情表達得淋漓盡致。在《繁星·春水》中，冰心極盡展示對兒童的關愛呵護之情。成人的內心都向往童心，冰心通過兒童呈現出了人性最純真的一面，她認為兒童眼中折射出來的光芒是最清澈、真摯的。可以說，童真是冰心追求童心的復歸，這也是冰心“愛的哲學”中的重要方面。在創作中，冰心用富于音樂美和圖畫美的文字表達兒童的美好情態和心靈，把大自然的美和純潔的情感奉獻給孩子們，使讀者感受到美的享受。

《繁星·二》中寫道：“童年呵/是夢中的真/是真中的夢/是回憶時含淚的微笑。”這首詩用“夢中真”“真中夢”以及“含淚的微笑”形容童年的美好回憶，淺顯的話語陳述出了真切的感情，手法匠心獨運。對兒童的喜愛，還體現在冰心對“偉大”的解讀上。《繁星·三五》中提到“萬千的天使/要起來歌頌小孩子/小孩子/他細小的身軀里/含著偉大的靈魂”。冰心認為，兒童的小小身軀里蘊含著偉大的靈魂。她在《春水·六四》中寫道：“嬰兒/在他顫動的啼聲中/有無限神秘的言語/從最初的靈魂里帶來/要告訴世界。”人類最“無知”的時候就是嬰兒時期，但冰心認為這種無知恰恰孕育了真理。

冰心的詩作中，字里行間都可以感受到她的童真。《繁星·四七》中的“兒時的朋友/海波呵/山影呵/燦爛的晚霞呵/悲壯的喇叭呵/我們如今是疏遠了么？”在甜蜜的記憶中，許多兒時的畫面都異常珍貴，冰心對童心的珍愛，不僅源自她的感悟，也源自她真實的情感。她有三個弟弟，冰心在《繁星·四》寫道：“小弟弟呵/我靈魂中三顆光明喜樂的星/溫柔的/無言可說的/靈魂深處的孩子呵！”三個弟弟在靈魂深處給她以啟迪，她能夠感受到弟弟們的歡樂和苦惱。冰心真心喜愛孩子的單純和幸福，她關注孩子們的內心世界，守望著他們的喜怒哀樂，《小橘燈》點燃人們的感動也是源于此。

對兒童的喜愛，對童心的向往，使詩人甘愿成為一個兒童，重回童真時光，從兒童的視角看待萬物、理解世界，如《春水》中記錄的兩首小詩，“魚兒上來了/水面上一個小蟲兒漂浮著/在這小小的生死關頭/我微弱的心/忽然顫動了”（《春水·一〇四》），“小麻雀/休飛進田壟里/壟里/遍地彈機/正靜靜的等著你”（《春水·一一一》）。冰心用一顆赤誠的“童心”溫暖了世人的心，在動蕩的年代，這顆童心使她的創作更加富有生命力。孩童擁有干凈透明的雙眼，經歷過世間險惡、狡詐、欺騙的成人往往更加向往孩童時期，那里也經常成為人們心靈逃避的場所。冰心在《繁星·一五》中寫道：“小孩子/你可以進我的園/你不要摘我的花/看玫瑰的刺兒/刺傷了你的手。”這首詩情節反轉很大。可以想象，開始玫瑰園的主人很生氣有人闖進花園想要摘玫瑰花，主人斥責孩童，但接下來可以發現，花園主人生氣的是玫瑰花的刺會刺傷孩童的手，而不是因為吝嗇玫瑰花，這將對孩童的喜愛表達得淋漓盡致，十分到位。

三、摯愛自然

冰心對母愛的謳歌和對童心的珍愛都離不開對大自然的熱愛。在她的作品中，不乏將“母愛”“童心”“自然”融為一體的詩作，彼此詮釋，相互烘托。冰心深受泰戈爾的影響，泰戈爾將整個宇宙視為一體，冰心認為人類源自自然，也會歸于自然，人與自然和諧一致。她在《繁星·一三六》中寫道：“花的價值/要因著果兒而定了！”意思是，任何事物必須去除繁復的外表，找到其核心價值，大自然滋養人類，愛自然就是愛護我們自己。她在《春水·一〇五》中寫道：“我在母親的懷里/母親在小舟里/小舟在月明的大海里。”這首詩將母愛和自然融在其中，描述出了她理想的意境，人與自然和諧融為一體，仿佛交相輝映的仙境，以溫婉柔性的手法表達出詩人對自然的依戀和癡迷，這是對大海的最美描述。

冰心愛海，她眼中的大海不僅是自然的存在，更是她人生經歷與精神追求的融合。大海與詩人的柔情合一，洗滌了世間的紛雜與喧囂，大海是她思想靈魂的源泉。她在《繁星·二八》中寫道：“故鄉的海波呵/你那飛濺的浪花/從前怎樣一滴一滴的敲我的磐石/現在也怎樣一滴一滴的敲我的心弦。”大海是詩人永恒的心靈神話，大海是她童年的玩伴，更是她心靈寧靜的港灣，是她精神品格的源泉地。

有人認為，大海影響了冰心的人生態度，大海讓冰心的靈魂高雅素潔。大海給她寬廣的胸懷，讓她能夠耐得住寂寞和孤獨，大海塑造了她坦誠直白的性格，促使她追逐誠摯的內心和天然的純凈。歲月的洗禮，讓冰心將海深深刻在了內心深處，她很少描述大海波濤洶涌的一面，大多數描寫的都是大海的柔情。

詩人嫻靜、溫柔、高雅的性格也使得她對自然界中的陰柔之景頗為推崇，比如淡淡的月光、柔柔的春風、絲絲夜雨，乃至山間小花、小草，詩人的詩歌中沒有恢宏壯麗、排山倒海的景色，她選取的都是具有柔性美的景物，充分體現了詩人的人生追求和審美取向。比如，她在《繁星·六〇》中寫道：“輕云淡月的影里/風吹樹梢/你要在那時創造你的人格。”她認為，風輕云淡的月影里，微風輕輕吹動樹梢，這樣的環境中才能創造出寧靜、淡雅、柔和、溫婉的人性品格。相比于人改造自然，詩人更傾向于自然影響人的性格形成及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觀念。她在《繁星·一四》中寫道：“我們都是自然的嬰兒/臥在宇宙的搖籃里。”這是她這種思想最好的印證。

對大自然的摯愛也是對大自然的崇敬，冰心作為女性，相較于男性，對自然的感知更為細膩，情感更加豐富；對于偉岸、寬廣的自然，必然會心生寬容之心。例如，《繁星·一四》中的“我們都是自然的嬰兒/臥在宇宙的搖籃里”，簡單的幾個字，她將自然與母親類比，認為人類是自然之子，不僅闡釋了母愛的偉大，也說明了大自然對人類的給予、養育之情。以此，冰心也警醒世人，要珍愛自然、崇敬自然。

冰心是一位富有愛的詩人，愛孩子、愛大海、愛母親、愛自然，她擁有豐富斑斕的愛，她用母愛、童真的愛、自然的愛織就了富有愛的光芒的網，這網照亮了讀者的內心。《繁星·春水》這部詩集，皆是飽含深情的文字。雖然每首小詩沒有華麗的辭藻，但采用不同的修辭手法和句式，將詩人細膩的思想娓娓道來，有詩人對自由、童真的渴望，有詩人對愛的懷念，有詩人沖破黑暗的向往。詩人在詩歌中，呈現人世間本來應該有的真、善、美，她用愛將積極的人生觀傳遞給讀者，使讀者在輕柔、淡雅中消除污穢、隔閡，用情感溝通人與人的心靈，“讓世界充滿愛”正在于此。

冰心的作品，抒發的是健康、純潔、高尚的情感，沒有摻雜任何病態、灰暗、偏激的情感，一切都是出于愛心，用堅定的理想信念營造了富有春的氣息的精神世界，激發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引發人們生出友愛之心和親和之感。冰心的愛是一種博愛，在新時代的今天，即便物質生活十分豐富，冰心愛的智慧對于培養人們高尚的品格和高水平的審美教育、精神文明教育依然有著不可估量的意義和作用。